沈欢言是回家后才发现手链不见了的。

    她习惯在跳舞和洗澡前摘下手链,但这一次当她站在洗手间镜子前将右手伸向左手手腕处时,却意外没有摸到往日的棱角与温度。

    沈欢言不由得身子一僵,视线向下看去,手臂上空空荡荡不着一物。

    这条手链跟了她很多年,几乎承载了她所有大学时光的记忆。

    每一次戴上和取下的过程,都是她练舞后的成长与蜕变。

    沈欢言的心口狂跳,血液快速涌向大脑连带头皮也开始发麻,脑袋更是一片空白。

    她用指甲掐着手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呼吸终于恢复平稳了,才终于有能力回想这一晚的经过。

    她清楚地记得,晚上去洗手间前自己还因为酒吧灯光在手链上的折射而晃了眼,所以一直到那时候手链还是在自己手上的。

    会掉在哪儿呢?

    她第一时间想到求助。

    这两个字已经很少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但不知为何,在如此慌乱的当下她竟然想到了陈放的名字。

    从包里翻出手机拨通电话,男人带着调笑般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沈欢言也突然感受到眼眶的热意。

    她害怕,怕手链真的找不回来。

    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向陈放表达此刻的无助。

    好在对方听出了她的落魄。

    听见他的询问,沈欢言抿了下嘴唇,才开口说:“陈放哥,我手链好像丢了。”

    那头沉默了两秒,问道:“在哪儿丢的知道么?”

    沈欢言:“应该是酒吧或者是回来的车上。”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歌声与谈话声的喧嚣逐渐消失,大概是陈放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和她说话。

    男人再次开口:“给司机打过电话么?”

    “没有,我是在门口拦的车,没用打车软件。”

    沈欢言越说声音越虚,一想到可能丢在一辆不知司机姓名与车牌的车上,就觉得找回手链的几率渺茫。

    “知道了,我现在去查监控。”顿了顿,他又安慰说:“你别着急,好好在家待着。”

    这声音像一颗定心丸,沈欢言安心不少。

    此刻的她只能选择无条件相信陈放,但也实在做不到安心待在家里,简单收拾后打了辆车回去。

    到酒吧是半个小时之后。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不大的上下两层建筑里尽是灯红酒绿,比她走时更显热闹。

    沈欢言没心情顾及其他,从包里掏出手机想问陈放在哪儿,看到他约莫十来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

    【要是你在家待不住可以来酒吧等,二楼右转走到底最后一个包厢。】

    沈欢言倒是没想到陈放这时候还能顾及她的心情。

    她快步走到二楼打开包厢门,没见陈放,倒是见另一个男人正靠着沙发玩手机,桌上还放了些小零食。

    “你就是住陈放家里那小丫头?”

    沈欢言认出来,是晚上喝酒时坐在陈放边上的那人,她点点头,“嗯,他在哪?”

    “去给你找东西了,让我在这等你。”陆南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沙发:“你在这里坐会儿,饿了就点东西吃,账挂在陈放那儿,不用给他省钱。”

    那男人又问:“我叫陆南,你呢?”

    “沈欢言。”

    之前听陈放喊人小孩儿,陆南就在脑海里自动代入了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的形象,见了人才发现与自己所想的有很大出入。

    依旧是张不算成熟的脸,但小姑娘皮肤白皙、眉骨立体,巴掌大的脸上还有一双浑圆的水汪汪的眸子。

    单是这双眼睛就写满了故事,更别说还有一副亭亭玉立的模样。

    他将身前的一盘子零食推过去:“吃么?”

    沈欢言摆摆手:“谢谢,我不吃。”

    “那随便喝点吧,不然陈放回来肯定怪我没招待好你。”

    陆南说着从前面拿了个酒杯,又挑了瓶度数低的果酒:“你别担心,东西丢在洗手间门口被保洁阿姨捡了,那阿姨刚下班没走多久,陈放已经去追了,肯定能拿回来。”

    知道确切的去向,沈欢言一路来的紧张终于消了些,她也确实有些渴了,捞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

    “可以啊妹妹,不过你喝慢点,别等会儿喝醉了,我更不好交代。”陆南说着又给她倒了半杯:“对了,话说你丢的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沈欢言直言:“一条手链。”

    “手链?”

    “嗯。”沈欢言点头:“是我奶奶去世前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这几年我一直带在身上。”

    陆南明白了,也不再多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下驻唱的歌换了几首,从爵士唱到民谣,沈欢言听不清歌词,也无心细听,只觉得每一刻都很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包厢门被推开。

    陈放调侃般的声音响起:“我让你看好她,你倒好,还带着人喝酒?”

    陆南听出他语气里带了些许的愠意,他也不惧,就看着陈放笑说:“小姑娘只是住你家里罢了,搞得你像人家爹似的,喝点没什么度数的果酒都管着她。”

    沈欢言此刻没心情听俩人争论,她站起身走过去,站在陈放面前,问:“陈放哥,手链找到了么?”

    陈放神色不改,他拿了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仰头喝尽了,才慢悠悠开口说:“有事叫哥哥没事喊叔叔,你这小姑娘心术不正啊。”

    看他这懒散的模样沈欢言终于放心下来。

    她也不着急要东西,只在陈放身边坐下又给他倒了半杯酒,眨了眨眼,说:“叫叔叔那是尊称,你要不喜欢我以后都只喊你陈放哥。”

    陈放因为她这略带讨好的语气忍不住哼了声,他慢悠悠地喝了那小半杯酒,偏头问:“回去了?”

    沈欢言点点头,又问:“那你呢?”

    “我当然也回去了。”陈放笑了声,调侃说:“要真是在谈生意时候冒出你这插曲就早黄了,谁还平白在那等你一小时还不散场的。”

    沈欢言自知理亏,撇了撇嘴角没说话。

    刚才倒酒时手指不小心沾上几滴,黏腻得有些难受,她站起身,“我先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

    陈放看着人离开,再偏头看向陆南,却见他一脸的无奈。

    “你这什么眼神?”

    陆南耸了耸肩膀:“看出你对人小姑娘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了,丢了东西还听你在这里毒舌,是我都想揍你两拳。”

    陈放轻描淡写地说:“我这不是帮她找回来了么。”

    陆南感叹:“要是没找回来,我估计她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怎么说?”

    “说是她奶奶走之前给她的最后一个礼物。”

    陈放皱了下眉,看向陆南:“她跟你说的?”

    陆南:“对啊,不然我怎么知道的。”

    陈放没再说什么,他轻笑了声,从沙发起身。

    “走了,下次再约。”

    陈放找了个代驾。

    回去的路上,他从口袋里掏出手链递过去:“检查一下有没有坏。”

    沈欢言赶紧伸手接过,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对着手链上上下下照了一遍,又放在手心细细摩挲了几下。

    随后她咧开嘴,看向陈放开心道:“没坏,谢谢陈放哥。”

    见陈放没说话,她又问:“刚陆南哥和我说是酒吧的保洁阿姨捡到的?”

    陈放点头:“这么细的链子也只有保洁才看得到,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刚下班,东西还被纸巾包了,估计是打算拿去偷偷卖了。”

    “那她怎么肯给你的?”

    陈放看了她一眼,抬手将手臂搭在车窗上,身子向后一仰,若无其事道:“当然是给了她一点‘拾金不昧’的辛苦费。”

    沈欢言“啊”了一声,然后掏出手机一边打开微信点开和陈放的对话框,一边问道:“你给了她多少啊,我转给你。”

    见陈放始终没出声,她转过头看去,男人正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

    他笑说:“小孩儿,这点儿钱叔叔还是给的起的。”

    这称呼铁定是在嘲讽她。

    沈欢言轻哼了声,低下头将手链在左手环上一圈,又小心翼翼地用右手的拇指打开金属扣,试图与链尾扣到一起。

    陈放把头靠在车窗上,安静地看着。

    他不知道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多张面孔。

    初来乍到时的拘束,看鬼片时的大胆,和施华争吵时欲忍未忍的怒意,还有看到那棵橄榄树时的向往。

    就连这一晚,陈放都见了她许多样子。

    同闺蜜聊天时的坦然,打电话请他帮忙时的乖觉,失而复得的欣喜,还有此刻,戴手链时一板一眼的认真。

    大概是失而复得后过于激动,本来轻易就能给自己戴上的链子尝试了好几次都扣不上。

    沈欢言皱着眉,再想试一次,手里的东西被陈放拿走。

    “跟自己置什么气,不会找人帮忙么?”

    沈欢言也不说话,伸出手臂凑过去,然后看着他抬手拇指一按,那金属扣就牢牢地勾在了链子上。

    “戴好了,别再丢了。”

    沈欢言点点头,刚想说声谢谢,男人突然俯身凑过来,直愣愣地盯着她的眸子看。

    沈欢言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还有右眼眼下一颗细小的痣。

    “倒是还有件事。”他说。

    距离有些近,沈欢言不敢乱动,只愣愣地眨了眨眼,“嗯?”

    “我之前问你手链哪儿来的你不说。”陈放轻嗤了声,他收回了身子重新靠在柔软的车座上,懒懒道:“陆南问了,你倒是肯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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