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言直起身子揉了揉被撞疼的下巴,随后抬眼看向刚才拉她的男人。

    那人本就是色厉内荏,见出了事还来了个穿着打扮一看就惹不起的男人,半句话没说就落荒而逃。

    “没事吧?”陈放问。

    沈欢言摇摇头说了句没事,又看向周晴问她:“这人谁啊?”

    周晴这才反应过来,一边道歉一边解释,说自己父亲嗜赌输了钱,刚才那人就是债主。

    沈欢言又问:“需要帮你报警么?”

    周晴摇头,“不用了,他不是第一次找到我,就是过来吓唬一下,而且他也知道我根本没钱还给他。”

    毕竟是家事,沈欢言没再问下去。

    本想送周晴回去,但小姑娘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坚持要自己走。

    她再次郑重其事地道了歉,然后就往公交车站跑去。

    沈欢言也没坚持,跟着陈放离开。

    上车系上安全带,沈欢言突然感觉跟腱处有一丝痛意,她弯下腰查看,才发现大概是因为刚才摔倒时被石阶剐蹭,脚踝的皮肤被擦破了点皮,此时已经渗出了血珠。

    她抽了张纸巾擦掉血珠,抬眼就见一旁的陈放正看着自己,问她:“要去医院么?”

    本就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沈欢言弯了下唇角,说:“你知道去医院医生会怎么说么?”

    陈放不懂她的心思,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等她回答。

    沈欢言直接笑出了声,然后直起身子一本正经道:“医生会说,还好你来得早,不然伤口都要愈合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

    陈放忍不住冷哼一声,提醒她:“你明天不还有表演?真不去医院检查一下?”

    沈欢言摇头:“真没什么事,没必要浪费这时间。”

    “那随你。”陈放也不勉强。

    过了晚高峰的点,很快就到家。

    因为晚上这一插曲,沈欢言出了汗又受了伤,她先上楼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随后打算找药箱给自己的伤口消毒。

    下楼时,正好碰到陈放在打电话。

    男人就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偌大的院子和漆黑的夜色,月亮不知何时藏了起来,唯一的光源只有那几盏不算亮的路灯。

    离得远,沈欢言听不清陈放在说什么,只隐约觉得他语气不算太好,整个人周身都像是蒙着一层冷霜。

    她无意偷听,刚打算离开,却见陈放在这时转过身,视线与她直直地对上。

    如她所想,男人情绪不好,连眼神里都带了几分凉意。

    但那凉意很快散去,随后他便招手让她过去,大概是猜到她的目的。

    沈欢言会意,轻手轻脚走过去从电视柜下找到药箱,本打算抱着药箱去楼上,却听见陈放的声音,“在这弄吧。”

    她抬头就对上男人的目光,明白他是在同她说话。

    沈欢言便在沙发坐下,从药箱里找出了棉签和碘伏。

    红棕色的液体浸透棉签,又在她跟腱处的皮肤上留下痕迹,还伴着轻微的疼痛,像是细针轻扎着。

    沈欢言微微低头吹了吹,痛感很快消失。

    再抬头,陈放不知何时已经打完电话,正站在沙发另一头看她。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思考什么趣事。

    沈欢言收回目光,将用完的棉签丢进垃圾桶,又将碘伏放回药箱中收好,这才问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陈放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他说:“我在想,你既然喊我一声哥,作为回报,我是不是该为你的腿买一份高额保险。”

    给腿买保险?

    在这之前沈欢言只在视频号上听到过某些模特和明星做过这样的事,她这种还没跟舞团签上约的小人物甚至都不配有这样的想法。

    好在陈放也只是玩笑,他摆摆手,催她赶紧回去休息。

    沈欢言道了声晚安上楼,刚走了半层又突然想到什么,弯下身子从楼梯扶手的间隙里探出个脑袋,问陈放:“明天你会来么?”

    陈放点头,“当然。”

    得到肯定回答后沈欢言心情不错,简单护肤后她拉笼窗帘躺到床上,被子从脖子盖到脚尖,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再醒来是上午九点,发丝沾上一层薄汗。

    沈欢言洗澡吹头又敷了个面膜,下楼时,温嫂已经准备好了午餐。

    四个菜,比平时她一个人吃的时候丰富不少。

    “陈放哥要来吃午饭?”

    温嫂摇摇头,一边将汤端上桌一边解释说:“小放早上走的时候交代了让我午餐多做点你爱吃的,要丰盛也要清淡。他说你再吃下一顿估计就是宵夜了。”

    跳舞确实需要耗费体力,但也不宜吃太多。

    所以一般舞蹈演出时沈欢言会在中午多吃些填饱肚子,之后就只靠糖果和水来维持体力。

    今天温嫂做了鱼汤。

    汤被熬成了奶白色,鱼肉肉质新鲜,辅以鲜嫩的豆腐和木耳,光闻着就食欲大增。

    沈欢言拿起勺子嗦了一口,汤汁在唇齿间萦绕,鲜得眉毛都要往下掉。

    她忍不住向温嫂道谢,又感叹说能再考核前吃到这顿饭真是幸福。

    温嫂差不多收拾完厨房出来,笑说:“不用谢我,看你吃得开心,我自己也高兴。”

    顿了顿,她又感叹:“倒是小放,之前我没想着他心思这么细,原以为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现在一看,他爸妈在天上应该也能放心了。”

    关于陈放父母,大概就是夫妻俩热衷公益事业,却在一次前往山区支教的路上没回来,彼时陈放不过十岁。

    以上只言片语就是沈欢言知道的全部。

    所以当温嫂提起这个话题时沈欢言有一瞬间的无所适从。

    好奇,却也不敢追问。

    她住进陈放家里就已经是意外,指不定哪天就会搬走。

    虽说俩人在相处上没太大矛盾,但论年龄也好身份也罢,总归是不会有太多交集,况且这件事陈放也从未和她提起过,若再细究就好像是在平白刺探他的秘密。

    实在不地道。

    温嫂大概也知道自己说得太多,她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随后便离开餐桌,打扫卫生去了。

    沈欢言也没再多想,吃得差不多了,她便将碗筷整理好放进水池里,又和温嫂打了声招呼就径直去了舞团。

    比规定的集合时间还早了半小时,但人已经到了大半,大多数人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焦虑,连场子都被渲染上了紧张的氛围。

    沈欢言不愿自己置身于这种氛围中,起身走出房间,没有两步就碰见刚到的周晴。

    小姑娘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眼睛里冒出两三条血丝,眼下还泛着一层青。

    见了沈欢言,她忍不住开口:“欢言姐,昨晚的事……”

    沈欢言没让周晴说下去,她摇摇头,及时制止道:“现在认真准备,有什么事考核完再说。”

    周晴愣了下,点点头跑去签到。

    沈欢言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走到窗口边吹了会儿风,再回去时,古典舞组的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去化妆。

    与其他舞别不同,大多数现代舞的妆容都以清淡为主,碰到像沈欢言这种底子好的甚至只需要简单润色,花不了多长时间。

    于是他们的妆造便被放到最后。

    在一轮轮的等待后,窗外的夕阳即将坠地,本该灿烂橙黄色逐渐暗淡下去。

    最后一个人完成妆造,与此同时,有观众开始入场。

    说是观众,但这场实则为考核的演出并不对外开放。

    但舞团还是考虑到演出气氛,于是准许每位演员邀请一名好友或者家属入场观演。

    在场的基本都会邀请自己父母中的一位,周晴也没多想,问道:“欢言姐,今天谁来看你跳舞?你爸爸还是你妈妈?”

    沈欢言不多解释,只说父母今天有事没法过来,邀请了个朋友来看。

    她说完后就试图透过候场室的玻璃看向观众席。

    容纳两三百人的小场子目前只坐了四分之一左右,沈欢言粗粗扫了一眼,也没见陈放的影子。

    手机被关在更衣室的小箱子里,沈欢言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即刻就有老师来喊人排队候场。

    她便不再多想,拉着周晴过去。

    等着演出的时间总归是最漫长的。

    从中午到傍晚,从暮色四合再到万家灯火。

    一共七、八支舞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结束时也不算太早。

    关系到去留和各组团选人用人,最终结果要到下周一才出来,但后台百来号人熙熙攘攘,有不少人追着带训老师询问结果。

    有老师抵不过碎碎念简单复盘了今晚的演出,但依旧对结果缄口不言。

    “别问了,今天累了一天赶紧回家洗洗睡觉,再问就扣分。”

    再多复盘也抵不过扣分二字,一群人被吓得一哄而散。

    沈欢言也没多留,她简单卸了个妆离开,但不知是否因为周五的关系,打车软件排了几十个人。

    到家已经快十一点。

    她打开门进去,整个一楼没开灯,黑漆漆的一片。

    沈欢言走过长廊打算上楼,又隐约被不远处餐桌上东西晃了眼。

    细看,是酒杯折射后的光亮。

    不经意地偏头,发现窗外有人影晃动。

    男人背对着她靠在藤椅背上,隐约还能看到他面前圆桌上的一点猩红。

    是他未燃尽的烟。

    沈欢言想了想,决定走过去。

    绕过下沉式的客厅,打开通往院子的玻璃门,春末夏初带着青草味的空气袭来。

    沈欢言踩着石板小路过去,偶与绿草接踵,脚步声隐隐约约。

    陈放听见了,回过头来。

    眼神对视,沈欢言看到他的眸子,若真要形容,用冷漠两个字挺合适。

    也和昨晚他打电话时的神情高度重合。

    沈欢言走近,还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她微微侧头看着他询问道:“陈放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陈放却只看着前方,未做任何表情回答说:“没事。”

    不是没有,而是没事。

    沈欢言皱了下眉头,思考片刻后拽着他的手臂,一边试图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一边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章节目录

处处吻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九隅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九隅并收藏处处吻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