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言醒来的时候,眼前是黑茫茫的一片。

    她有些恍惚,揉了揉眼睛清醒片刻,看到眼前的场景,才意识到自己是看电影看得睡着了。

    沈欢言试图伸个懒腰,然而抬起手的一瞬间手背贴上一块温热。

    意识到什么,她整个人瞬间僵住一动也不敢动,气血直愣愣往脑袋上涌。

    自己靠在陈放身上睡着了?

    窗外的雨好像停了,玻璃上沾染了不少水珠以至于看不清窗外的景致,周围的一切都安静得出奇。

    沈欢言将手掌撑在沙发上微微用力,直起身子后,又将盘在沙发上的腿放下来。

    双脚沾上柔软又舒适的地毯,轻柔的触感带来瞬间的坠落感。

    随后拿起手机看了眼,根据电影时间猜测,自己大概睡了半小时左右。

    她所有的动作皆是小心翼翼,试图不打破当下的安静,却在打了个哈欠之后,后听见一旁的男人轻笑了声。

    “睡醒了?”

    沈欢言抬头看去,借着窗外微弱的光,陈放将上半身靠在沙发上,却刻意保持着一个板正的姿势,他的头后仰靠着抱枕,颈侧与下颌的线条因为这动作显得更加清晰。

    他闭着眼,额前有一小搓发丝落在眼下,但声音却毫无睡醒后的朦胧。

    陈放没睡着。

    并且,他在等她醒来。

    意识到此,沈欢难掩尴尬,“你刚刚……怎么没叫醒我?”

    陈放的语气很淡,像是漫不经心般,只说:“你睡太熟了。”

    很奇怪。

    至少在沈欢言的印象里,她从没出现过叫不醒的情况,但此刻她不好意思再求证对方是否真的叫过她。

    想了想找到个话题,至少让当下不再局促:“所以,电影里最后男女主在一起了么?”

    “当然没有。”陈放摇头:“最初女主的接近就带着目的,没必要在最后硬给一个破镜重圆的完美结局。”

    顿了顿,陈放不知想到什么,问:“觉得遗憾?”

    “遗憾什么?”沈欢言不解。

    陈放:“遗憾他们没在一起。”

    沈欢言更加疑惑:“有什么好遗憾的?”

    “没什么。”陈放笑了声:“我以为你们这种小女生都喜欢那种男女主白头偕老的美满结局。”

    沈欢言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笑了声,坦言说:“虽然我不太看这类型的片子,但我觉得这是人之常情,毕竟生活中这种情况太少,大家只能在书本中或者电影里寻找一些带入。”

    陈放看着眼前仅二十岁的小姑娘用及其平和的语气说完这些话,一时不知道该夸她清醒还是成熟。

    犹豫片刻,最后什么也没说,他直起身抬起手臂舒展了下身子,又倾身从茶几上拿起水杯,仰头,将半杯水一饮而尽。

    将水杯重新放回去的那一刻,玻璃之间撞击的响声似乎终于将俩人从沉默又不知所措的氛围中拉回。

    沈欢言抿了下唇,深觉自己刚才说得太多,“那……我先去睡了。”

    陈放点头:“好。”

    —

    后面几天,沈欢言基本都在舞团。

    南瑾的伙食从早餐到晚餐都做了营养搭配,以保证营养和身材的双需要,还给每个人配备了休息室用作午休,就连五个新人也不例外。

    身在这样的大环境中,不管是老师、舞者还是管理层都是踏实、不急功近利的性子,空闲的时候大家也会聚在一起聊天、喝茶,谈论起专业时各抒己见却又本着初心,对新人也未曾又傲慢的态度,走的就是平稳的基调。

    除此之外,试训的风格也一改之前的紧张与紧凑,第一周黄珈将五个人放在一起做一些基础的练习,并请他们准备一支舞蹈,用做最后的考核。

    学舞蹈的多少有两支拿得出手的作品,相较于之前的花一周时间从头学习一支新的舞蹈,这一次大家只需将自己擅长的作品稍加润色,自是轻松不少。

    周五结束训练,后面有两天的休息时间,沈欢言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早早就离开舞团。

    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雨,一直到下午才终于放晴,此时地面还是湿漉漉的,从舞蹈房出来到大门口,一路上都是被风雨打落,还来不及清理的树枝和树叶,显得有些萧条。

    她踩着干净的地方往前走,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是周晴打来的。

    “欢言姐,你们这两天训练怎么样啊?辛苦么?”

    “还好,这周就是些基训,老师在训练的时候有些严格,但是空闲的时候会跟我们开开玩笑。”沈欢言笑着分享自己的近况:“我觉得氛围不错,团里的人也挺好相处的。”

    那头的周晴可没这么舒坦的心情,她吐槽:“我们这里不太好。说是试训结束要淘汰掉一半的人,一共就十几个新人,大家挤破脑袋都想留下来,明里暗里都有一种勾心斗角的感觉。”

    “今天我还在厕所里听到有人说别人坏话呢,虽然说的不是我,但我还是觉得不太开心。”

    沈欢言安慰道:“职场就是这样的,你工作过肯定比我更清楚,南奕经济实力好资源多,竞争肯定激烈,说明你通过试训之后获得的也多,现在先忍一忍啦。”

    周晴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本就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想找个人吐槽,现在话说出口了自然觉得舒服多了。

    “你们什么时候结束呀?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沈欢言一边应着,一边翻出群里的安排表查看,“还有两周,等考核结束应该就没事了。”

    正说着,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下,人径直往前栽,一脚踩到湿软的草地,又重重地撞在那块刻着“南瑾”二字的大石块上。

    随即,手腕处发红并肿起来,痛得沈欢言倒吸一口凉气。

    电话那头听到声响,赶紧问道:“怎么了?”

    沈欢言用没受伤的手撑了下石块颤巍巍地直起身,忍着痛,“就摔了下,待会儿和你说。”

    那头不放心:“摔倒了?你人没事吧?”

    “没事,放心吧。”

    “那你先去处理。”

    “好。”

    挂了电话,沈欢言仔细检查身上的伤口。

    手腕有些扭伤,侧边已经肿起来了,不算严重,上点药大概一周左右就能恢复。

    小腿侧面擦破了些皮,也就是涂两天碘酒的事。

    还好,不会影响到最后的考核。

    从小到大的习舞经历让她极度熟悉各种跌伤和扭伤,但更多是在腿上,所以也只随身备了保护脚腕的护具。

    要说护腕也有一个,是当年练侧翻时备着的,效果肯定比如今去运动用品商店买一个来得好。

    沈欢言没犹豫,直接打了辆车,报上地址。

    走到门前,从包里翻出钥匙,打开门,里面的景象却让人窒息。

    灯火通明的客厅,满地狼藉的碎片,还有不绝于耳的争吵声。

    里面的人大概是听见声响终于停下争吵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来,看清了来人,却又极度默契地转过头,开启下一轮喧嚷。

    沈欢言早已见怪不怪,她极度平静地关上大门走进去,穿过玄关,跨过满地狼藉,再经过走廊,走进自己房间,关上门。

    仅仅这十几秒的时间里,她从俩人的争执中明白缘由,是施华发现了沈从民衬衫上的香水味与口红印。

    类似这样的事当着她的面都不知道吵了几次,如今到中年了,竟还没吵累。

    沈欢言不打算在这里久留,从房间的柜子里找出护腕放到包里,走出房间时听见了重重的摔门声,吓得她整个人跟着一震。

    平复好心情出去,客厅只剩下施华一个人。

    “你还知道回来啊。”施华冷笑了声:“你也不把这里当成家吧?”

    沈欢言看着她:“你们吵架,别把气往我身上撒。”

    施华这才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眼神从愤怒逐渐到落寞,最后才摇摇头提起口气,问:“在陈放那儿住怎么样?人家对你有兴趣么?”

    这世界上,大概只有施华会对自己的孩子问出这样的问题。

    有兴趣。

    甚至语气里还带着期待和和希冀。

    明明自己刚和一个男人吵完架,却又盼着自己的女儿和另一个男人发生点什么,盼着通过另一个男人来改变自己的处境。

    不该如此的。

    施华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陈放更不该被卷进这一场无声的硝烟中,去应付这些不属于他的麻烦。

    沈欢言从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想逃离。

    逃离施华,逃离沈从民,逃离争吵,逃离当下的家。

    “靠男人活着是什么结果,你心里没数么?”

    沈欢言直愣愣地看着施华,心底的委屈和难过再汹涌,可语气却冷冰冰的,不带任何一点温度:“你自己都是这结果了,为什么还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说完,她头也不回走了。

    从家里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依旧是看不见星星的一晚,只有沿街的路灯和霓虹反复照亮城市的喧嚣。

    沈欢言漫无目的地走着,听喇叭,听闲聊,又听江水汹涌。

    不知走了多久,多少路,再抬头时,眼前是自己熟悉的高楼。

    她抬手随意抹了下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流到脖颈,还落了两滴在她灰蓝色的T恤上。

    沈欢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随后穿过马路,转过街角。

    同那晚的路线一样,只是少了一袋消愁的啤酒。

    走出电梯走过安全通道,拉开铁门,最后用小臂撑着爬上那看起来不算结实的铁梯,一步跨到楼顶,原本做好准备要独享这秘密基地的漫漫长夜,没想到在夜色中看到个人影。

    沈欢言呼吸一窒竟忘了挪步,就看着那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愣了两秒,随后起身,跳下平台,向她走过来。

    至跟前,她看见他身着舒适的T恤休闲裤,看见他额前的发丝随着夜风肆意地扬起又落下,也看见了,他微拧的眉眼。

    男人抬手,指腹落在眼角处替她擦去眼泪。

    眼神对上她的视线,开口,语气难掩温柔:“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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