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小满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回来,宴兮已经将白霓院的正房收拾的差不多了。她袖子挽到手肘之上,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臂,简直比在腕间荡悠的那个白玉镯子更加莹润动人,看的人只想上去摸上两把,试试是否也如同白玉那般触手滑腻。

    她手中却正拿着一张与自身形象非常不搭的棉帕,正微躬着身子擦拭着妆台。

    听到动静,宴兮回头看去,明亮双眸笑弯成一道月牙,语气轻快,听着就很是愉悦:“你回来了,快放下东西歇歇,喝点水……”

    宴兮动作一顿,有些赧然的道:“我就顾着收拾屋子了,没有烧水……”

    小满满面红光,走路一跳一跳的,都几乎是脚不着地,声音也比平时更要大上许多:“小姐,您竟真的将白霓院要回来了?我一回来听门房小哥儿说,让我到白霓院来找您,真真是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呢!”

    宴兮环顾周围一圈,摊了手:“唔……反正就这样了。”

    “不过这里久未住人,可得收拾一会儿呢。”宴兮将刚刚劳作中掉下来的碎发挽回耳后,接着回过身去擦拭妆台,“虽说估计一会儿,我那嫡母派的人就要到了,只是这主屋可不敢让他们张罗,所以得抓点紧,赶在他们来之前打理出来才行。”

    小满乐呵呵的,一挽袖子,一边上前就去抢宴兮手中的棉布:“好嘞,小姐您歇着,我一定赶在他们来之前打理出来。”

    宴兮躲开她的手,用手臂将她撞到旁边去:“你刚回来,还是先歇一会儿再忙吧。在庄子上那么久,也不是白待的,种地我都能去,这不过是擦擦扫扫罢了,轻简多了。”

    小满却不肯罢休,又俯身去抢,终究还是将棉帕从宴兮手里抢了出来:“我不累。能回这白霓院来,别说收拾了,就是让我按着图样重建一座,我都愿意。”

    她动作比宴兮麻利多了,几下就擦拭了台面,还将抽屉都抽出来,认认真真去擦里面的尘土,一边满是怀念的感叹道:

    “那会儿我还小,可也还记着侧夫人在这里梳妆的样子。真美啊,简直如同天上的仙子下凡一般,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这世上不会再有比侧夫人还美丽的女人了。”

    小满掏完了抽屉,又抬起胳膊,擦拭立在旁边的一面巨大的铜镜:“这面铜镜竟还在这里,我还以为早就被夫人搬走了呢。”

    “铜镜?”宴兮被抢了活计,就走到一边,去收拾小满从庄子里带回来的东西。听到这话,她抬头,也朝着那面铜镜看去:“这镜子怎么了吗?”

    “小姐可能不记得了,我也是后来听春晓姐姐闲谈时说的。这面铜镜这么大,能照到整个人呢,多稀罕啊,是老爷特意为侧夫人寻来的。听闻当时为了将它搬回来,还拆了好几个门槛呢。”

    想到当时的日子,小满脸上不由就浮出笑容来:“后来,老爷怕小姐贪玩,不留神将铜镜推倒、被铜镜砸伤,又遍寻了能工巧匠,才将它与墙焊在一起,可耗费了些功夫呢,连夫人都特意来瞧过的。”

    小满一边卖力擦拭着铜镜,一边很是可惜的摇头:“就是时间长了没有打理,镜面都糊了。等安定下来,得寻个人来磨一磨才好。”

    “竟还有这样的事。”宴兮又多看了这巨大的铜镜几眼,除了大,没看出有什么别的不同,便兴致缺缺收回目光,继续收拾手头的东西,“你既说焊到了墙上,夫人又怎么能搬走呢?想来是太麻烦了,不值当折腾吧。”

    “可当时那匠人还是夫人帮忙找的呢,”小满嘟哝了一句,却很快释然了,“也是,焊上去那么费事,要取下来再重新焊一次,也太费事了。要是我,我也觉得麻烦不相干。”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做着手里的活计,时间倒是过的很快。

    感觉两人才干了没一会儿,一道有些年岁的女声忽然从门外传来:“三小姐?”

    宴兮和小满一起朝外看去,正见一位婶子抬步走了进来,满面笑容对着宴兮一个福礼:“小的是夫人身边的平婆子,小时候还抱过三小姐的,不知三小姐可还记得?许久不见,三小姐竟然已出落的这般动人了。”

    平婆子,便是姜裴氏从裴家带来的陪房妈妈了,是姜裴氏最为贴心的人。

    宴兮急忙站起身来,对着她微一颔首,态度极恭敬:“原来是平妈妈,宴兮自然记得的。平妈妈倒是与我记忆里的没什么不同,连白发都没多一根呢。”

    就算心中早就提起了十二个小心,平婆子还是被宴兮的吹捧夸得心中妥帖,语气不由就软了几分。

    “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她一边假装谦虚的摇头,一边环顾一圈,惊讶道,“三小姐都收拾好了?这可怎么办,夫人想到三小姐刚刚归家,身边只有小满一个,侍候的人定然不够用,早就选好了精干的丫头们呢。”

    平婆子不愧是跟着姜裴氏身边的,就连将帕子捂在唇上故作惊讶的样子,都几乎与姜裴氏一模一样:“只是夫人想着三小姐路途劳累,恐怕您要休息,不敢打扰,所以打算着一会儿晚饭时给您带回来。您这怎么都自个儿收拾了?”

    宴兮现在做戏的本领已经是炉火纯青,说来就来,立刻也进入了状态,羞赧道:“怎么敢劳母亲挂心。我不累,也没什么事做,所以就大体收拾了一下,多亏母亲这些年精心打理,也没费什么功夫的。”

    小满想到刚刚两人收拾屋子时、被堆积了厚厚一层的灰尘呛得直咳嗽的样子,不由觉得嗓子又痒了起来。

    平婆子自然是知道,姜裴氏除了打着收拾院子的旗号派人来这里翻腾过几次,从来没有那个闲心来“打理院子”,却对于宴兮闭着眼睛的夸赞,闭着眼睛照单全收了:

    “都是应该做的,夫人很是惦记三小姐呢,这不,您上午一回来,夫人就忙着张罗饭食了,还把二小姐和大公子都喊回来了呢,想着终于能吃个团圆饭了。”

    还团圆饭?

    不说姜裴氏了,就是姜珮兮都恨不得将她当做盘中鱼肉、生吞活剥了吧。

    心中这样想着,宴兮脸上却露出一个惊喜中夹杂着不安的表情,手指勾在一起,期期艾艾道:“这……竟然这样劳烦母亲,宴兮真是惶恐……”

    平婆子一边急忙道着“不麻烦”,一边仔细打量着宴兮的神情。

    在她来之前,姜裴氏已经在屋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怒斥姜宴兮现在心机深沉,竟然还敢在她面前演戏,不知道心里怀着什么坏水。所以平婆子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要与宴兮斗智斗勇,一定要想法子揭穿她惺惺作态的真面目。

    只是现在交谈下来,平婆子却觉得,是不是姜裴氏过于敏感了。

    不管她怎么看,这都像是一个在庄子上养的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啊?

    平婆子一直提着的警惕之心终于放了下去,不免就有些轻视了宴兮。

    在转达完姜裴氏的邀请之后,她借着帮忙的理由,粗略在屋内转了一圈,又大体扫了扫小满背回来的摊了满床的零碎物件,格外在其中一个匣子上看了几眼,然后才告辞离开了。

    宴兮吩咐小满送平婆子出去,自己缓缓踱步走回床边,重新坐在自己之前收拾东西的位置,眼神一点一点在床上的东西上扫过。

    也格外在那个匣子上多看了几眼。

    这个匣子里装的正是那件她在游戏里给霍朝宗兑换的、从日朗身上扒下来的金丝软甲。因着她拿到这间软甲时,霍朝宗已经离开,她也就没了途径能把它送到他手中,便只能先仔细收好,留在自己手里。

    可平婆子——或者说姜裴氏——是不会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的。那么值得她们分外留意的,显然就是这个匣子本身了。

    宴兮伸手,手指从乱七八糟的小物件上轻轻掠过,在快要接近那个匣子的时候忽然一顿,转而拿起了旁边的一个荷包,将里面的碎银子倒在手心,一厘一毫数着。

    只是却在心中默默勾勒着刚刚记下来的那个匣子的样式。

    匣子是一个很普通的匣子,没有华丽的彩画螺钿,也没什么特殊标记。若硬要说有什么不同……

    这个匣子,是她在离开姜家的时候,从姜家带走的。

    也就是说,这个匣子,是她生母的老物件。

    一个普普通通的匣子,又没什么特殊标记,在街上一逛能看到一打,就算曾经属于她的生母,作为正室夫人的姜裴氏也没有理由会认得它,更别提姜裴氏身边的一个老妈子了。

    她们为什么要刻意来看这个匣子呢?

    更加奇怪的是……

    宴兮甚至觉得,平婆子来这一趟,似乎是早已经知道她带着这个匣子回来,只是来确认一下罢了。

    这倒是奇了,她前脚搬着行李回来,后脚姜裴氏就知道她带了什么?这未免也过于消息灵通了吧?

    宴兮心中仿佛缠绕着一团迷雾,找不到思绪。

    她数完了碎银子,小心翼翼将它们又装回荷包中,这才不急不缓将它放回原处,顺手将那个匣子搂到怀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可既然姜裴氏对它感兴趣,那她就得将它护好了。

    宴兮将它塞到了衣柜的最深处,这才拍拍手上尘土,招呼小满:“小满,收拾收拾,咱们准备去吃团圆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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