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下来,张蔓枝已经快虚脱了。

    也不是说有多难,主要是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信息量,有点费脑子。

    陈否看她这样,便放下笔,看了看时间,让她休息一下,待会就送她回去。

    只见小姑娘眼睛一亮,立马把笔丢了,开心地说:“好,正好我有点累了。”

    说完,她也不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陈否的脸。

    他头发有些乱了,原本梳上去的头发有几缕发丝垂到眼前,眉眼生的桀骜,平时不苟言笑,气场很是冷淡。此刻眼睛垂下来放松一下,多了点生活气。

    真好看。

    感受到她的视线,陈否抬起头,狭长的眼眸猝不及防对上她的眼睛。

    “!”张蔓枝立马移开视线,红了脸,还欲盖弥彰的说:“你这里还挺舒服的嘛,不像我在家,我一进我爸书房就紧张。”

    陈否笑了声,“是嘛。”

    她连连点头。

    “蔓枝,”

    他站起身,笔挺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随意放在衣帽间,边走边挽起袖子,漏出好看结实的手臂肌肉。

    “走吧,送你回家。”

    张蔓枝还在回味他叫她的那声名字,听到这话,马上回过神,不一会儿,视线又不自觉放到他手上。“哦。”她站起身跟在他身后。

    -

    接连来了好几天,只要是学校没课的时候,张蔓枝都会跑到陈否家来。

    学习蹭饭玩游戏,俨然是把这里当成了第二个家。

    陈否工作忙,有时在公司都能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张小姐又怎么怎么了,闹了会儿不开心,又怎么怎么了,高兴的不小心把花园的花薅秃了几朵。

    她倒是适应良好,和别人相处的开心,每次看见陈否无奈的眼神,她都粲然一笑。

    接连几天别墅都充满了女孩的笑声。

    在他们家佣人看来,这是老板觉得这房子冷冰冰的,人也冷冰冰,平时不是在家工作就是去公司,现在终于要放个女主人过来了?

    ——小女主人。

    女孩还挺开朗活泼,性格也挺好,他们都挺喜欢。

    昨天下了一天的雨,今天立马又换了天气,看着头顶的大太阳,张蔓枝直嚷嚷着好热,不学了学不下去了,只想吃冰的!

    于是在某人的撒泼耍赖下,陈否直接一个电话让人送了好几箱雪糕过来。

    这下张蔓枝开心了,叽叽喳喳围着陈否转圈圈,许诺今天的考试一定拿个满分。

    是的,没错,陈否给她定的定期考试的日子到了。

    她很是激动亢奋,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终于来了!她一天之内说了好几条豪言壮语,大家都被张蔓枝带动的情绪高昂,干着活也在鼓励她不要紧张,好像这个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看得陈否一阵无语。

    下午的时候,张蔓枝在大家殷切的目光下挥了挥手,转身和陈否进了书房。

    “……”

    小花和几个女工是负责打理别墅后院的,这天,她像往常一样,几个人拎着工具来到后院,她把东西放下后,发现阴影处似乎蹲着个人。小花用胳膊杵了杵同伴。

    “......”她们对视一眼,正要去看看是谁,却见那女孩自己站起来了,还气鼓鼓的,手里还捏着一条小棍子,嘴里不知道在骂什么。

    ……似乎是一个小时前进书房考试的张蔓枝。

    不知道在这里蹲了多久,张蔓枝自己也生够了气,正要站起来往回走,突然看见几个人在这里,她一惊,随即认出了她们是谁,扬起个尴尬的笑容,“嗨。”

    两秒后。

    女工们:“小姐好!”

    叫这么大声干什么,她可不想被陈否知道她跑出来一个人蹲在这里生气。

    张蔓枝挥了挥手,自然道:“考完试好累,看这里风景好,我随便在这里玩,这就走了。不用管我,你们忙你们的吧。”她背过一只手。

    听完这话,她们脸色突然变得极为凝重。

    她有这么可怕嘛,张蔓枝心想。

    “蔓枝,”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她看过去,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走来,正是陈否。后面还跟着满头大汗的胡助手。

    不是吧。她傻了。

    陈否把胡叔叔叫过来干嘛?

    张蔓枝惴惴不安。

    不会觉得她难伺候,要接她回去吧。不行,她才不想回去。

    刚想站起来走一步,她突然脸色一变,不好,脚麻了!

    胡助手连忙过来扶着她,她不知道张季青临走前对他的叮嘱,抬头不断挤眉弄眼,对着胡助手使眼色。

    你怎么来了?

    小姐,陈先生说你不太高兴,你闹脾气了?

    怎么可能!我脾气很好的。

    “......”张蔓枝郁闷道:“我就是想吃个雪糕,至于嘛。”

    作为一个有钱人,雪糕都不让人吃,现在好了,居然还想把她送回去。她藏了藏手里的小木棍,趁着起身的时候顺手插在泥里了。

    她瞪了陈否一眼,小心眼!

    男人莫名被她瞪上了,也是没辙,顶着烈阳,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先回屋。”

    张蔓枝被搀着回了屋,浩浩荡荡一群人都动起来了,递水的,切水果的,揉腿的。在家里她都没用过这么大阵仗,搞得人还挺不好意思的。

    陈否坐在沙发上看他们忙活,没再说什么,也没赶她走,只是让她以后可以好好交流,不开心了也要偷偷生闷气。他实在搞不懂年轻小姑娘的心思。

    腿不麻了,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这次是她不对,陈否和她说好了只能吃一点,结果还是忍不住。想到偷吃的那根雪糕,她应了声,又一挥手,先发制人大度道:“原谅你了。下次不许这样了。”

    陈否:“……”

    张蔓枝回去后,小花跟陈否提了被插在后院地里的木棍。

    “先生,小姐随便杵在那儿的,需要扔掉吗?”

    隔了好几个代沟,陈否实在搞不懂十八岁小姑娘的脑回路,怕她是故意放在那里的,回头知道他给她拔掉了又要生气,干脆让她们放着别动。

    虽然不理解,但相当尊重。

    小花“哦”了声,心里忍不住吐槽,小姐就是怕被先生发现偷吃才随便扔了的,偷偷处理了更好,但是不动也算是歪打正着吧,不然小姐又要恼羞成怒了。

    -

    张蔓枝考的不错,成绩在陈否的预料内,这两天她在学校没怎么教她,每次来这里也都被她插杆打混休息过去了,他也没强硬要求她怎样。

    这天,复盘完错处之后,他们从二楼下来,陈否准备亲自送她回家。

    看着正在换鞋的陈否,张蔓枝突然冒出一句,“我以后,能随便来你家吗。”

    “......”陈否奇怪的看她一眼,她已经来了许多次,有时就算是他不在家也会找借口来,突然问这么一嘴……是为了什么奇怪的仪式感吗。

    “可以。”陈否没拒绝她,他站起身看着女孩期待的眼神,又说了一句,“你是叔的孩子,他不在你身边,我该照顾。”

    "......"

    张蔓枝撇了撇嘴,心里那点少女心思突然敏感的活络起来。

    陈否亲自送她到家,把她放下就扬长而去,张蔓枝靠在门口盯着车尾气,直到他的车消失在视线中,才走向了别墅。

    陈否今天说的那句话有点打击到她了,她知道对方只是把她当小孩,可她不一样,心里还实实际际存在着那些对他的心思,还没怎么开始追,就得到了这么一句话,未免有些失落。

    她回到房间,想看看被她好好保存着的玉雕。

    上面的玉雕人娇艳欲滴,眉眼温婉直视前方,小巧的脸上浮现笑容。

    看了两眼,张蔓枝盖上盒子。

    她静了两秒,干脆去洗了个澡,出来时换上了一条浅白色的睡裙。这件衣服是她去年生日父亲专门量了她的尺寸定制的,很透气的纱裙,现在的天气穿正好,她一直很喜欢。

    阿姨递上一杯果汁,关切道:“小姐,晚上有点冷,穿件外套吧。”

    张蔓枝接过,忧愁道:“阿姨,陈否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应该是因为和她父亲之间的交情,不然她想不到一个事业有成,年轻有为的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一个未入社会的陌生女孩。

    阿姨下意识看了眼她穿的裙子,随后笑了下,给她披上外套,“小姐,人的情感是复杂的,每个人对谁好都有每个人的理由,像我,是因为从小看小姐长大,对小姐自然关心。”顿了下,她以为张蔓枝在忧心陈否对她好是因为还张季青的恩情,之后就不对她好了,忍不住拍拍她的手轻松道:“小姐放心,陈先生一直以来很关心你,他是真心对小姐好的。”

    张蔓枝喝完了果汁,抬头看了阿姨一眼,奇怪道:“他怎么就一直以来很关心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一个个都说她该认识陈否,可她明明根本就不记得他好吧。

    阿姨自知说多了话,连忙闭上嘴,任张蔓枝怎么问都不再说半个字。

    她看着对方缄默的样子,火气也上来了,这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既然跟她有关,为什么不肯告诉她?难道有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事吗?

    -

    陈否家里第一次接待女孩,他接到张季青打来的电话时,想了许多,做了许多准备。

    他今年29岁,掌握着一个大公司,没有什么感情经历,至今没有结婚,没有孩子。

    原本以为,他会就这么孤独的过完这一生,站在高处,清冷孤傲,无人依。

    实际就是这样的。

    他很羡慕张季青,还能有一个家人互相依靠。可正是因为她还小,是张季青的女儿,感受到自己对女孩的感情时,他更加感到羞愧。

    十几年,他都不曾在女孩面前露面,只默默关心,为的就是不越界,也为了他心里某些阴暗的想法。这一次,还是因为女孩成年了,而且他还听说她有了喜欢的人——虽说这已经不作数了。才选择在她的生日宴出席。

    几年克制,在见女孩的第一眼,他对她的思恋不减反增。

    他是成年人了,察觉到了这些心思也不能那样放纵,他总要考虑多方因素。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竟这般懦弱到可笑,只可能选择作为一个长辈陪在她身边,永远无法越界。这种感觉,比刚开始在陈家与那些狼豺虎豹争斗,孤立无援的时候更无助。

    算了吧,他想,这样没什么不好,只要能看到她平平安安与爱的人携手过完一生,即使那个人不是他,他也如愿了。

    然而,人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在接到胡助手的电话时,听完对方的话,他立马变了脸色,换衣服开车出了门。

    “陈先生,救命啊!小姐不知道怎么突然闹了好大一通脾气,饭也不吃了一直气得在骂人,还差点要扔东西了,我们怎么劝都劝不住啊。”

    -

    这边,胡助手声泪俱下的挂了电话,立马恢复淡定的表情,脑海中不自觉想到十几分钟前。

    他打电话给张季青,说了情况。

    那边沉默两秒,“你把电话给小姐。”

    "喂,爸爸。"

    她听到父亲无奈的声音,“你想知道什么,别折磨小胡,也别折磨我,自己去找陈否。”

    当初是陈否说了不和他们接触的,具体情况是怎样,让他自己去说。

    张蔓枝“哦”了声,挂了电话,立马开心的跳起来,哪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她兴奋道:“快快,开车,咱们去......”

    停了一秒,她又哼了声,改口:“打电话给陈否,就说我现在生气了,非常生气。”

    “让他赶紧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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