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夫人，您多年无子，府中已有多名庶子，您也该把位子让出来了。”
眼前的白苏笑靥如花，说出的话却如毒蛇吐信，让人不寒而栗。
“我本就时日无多，你又何必急不可耐。”
令仪看着窗外，回话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恐惧或愤怒。
“夫人，您还不明白吗？这是郎君的意思。”
说罢白苏挑衅地盯着令仪，想从她的脸上捕捉到委屈或者不甘。可是什么都没有，平静得好像被赐鸩酒的不是她。
令仪转身拿起酒杯，一饮而下，果决地让人来不及阻止。喝尽杯中酒，她将杯口朝下，随即将酒杯丢在脚边。
令仪眼睛直勾勾盯着白苏，仔细打量着，她脸上已经看不出半分做侍女时的样子。
“我待你不好吗？明明可以做平常人家的正妻，为什么要上赶着给刘景明做妾？”
白苏听了令仪的话脸色一沉，眼神也变得怨毒。
“凭什么我只能嫁个平常人家？我自问容貌不比府里小妾差，凭什么不能过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
令仪失望地看着眼前人，再不似当初那个和她一起研究凤仙花染指的纯真少女，转过身不再看她。
“你走吧。”白苏走后，房中只余令仪一人。
她坐在窗前月牙凳上，透过窗棂，神情木然地看着院内一棵开得正盛的山茶。
一树繁花压满头，在这冬日的浓绿叶中开出一朵朵盛艳的红。远处的青砖被雪覆盖，光影斑驳，熠熠生辉。
身上的衣裳还是令仪前些年置办的，上面绣的玉兰花依旧鲜活，却因人瘦了一大截而显得不再合身。
她将头倚在窗边，窗外细竹枝的影子覆在她的脸上。微风吹动竹影摇曳，隐约可见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眼神暗淡好似被一层雾蒙住了。
当年长安程家嫡女，容貌昳丽，冠绝长安。只是如今犹如一朵疲惫的花，柔嫩的花瓣萎靡不振，仿佛随时都可能凋零。
微风拂过，空气里仿佛有一丝清冽的雪松香。让令仪想起一个在记忆尘封的人……
那还是在扬州的外祖家，令仪和侍女正在山茶树下荡秋千。
远远看见教养嬷嬷走来，为躲避责罚，令仪连忙带着侍女从另一个方向逃跑，猝不及防撞入一个怀抱。
她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青绿通透带着冷冽的雪松香，听见一道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分不清是他还是她的。
随后见是一个穿淡青色圆领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清俊冷清的少年，少年脸上有些许惊讶和了然。
令仪当时又羞又恼，竟连道歉也忘记就跑远了。只记得他身上那股清泠泠的雪松香和当时一声强过一声的心跳。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那股雪松香就在令仪脑海挥之不去了。
再后来令仪听闻他是崔相公家的小儿子，崔绍崔七郎。
原来他就是崔绍，听闻他十二岁时就在众世家子弟中脱颖而出，选中为千牛备身。如今已在圣人面前当差快五年了，当的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
再次遇见崔绍是在朱雀大街，令仪遇到了公务出行的千牛卫队。
那时令仪正领着白术白苏两位侍女穿过街道，忽闻一阵马蹄声疾响，众人尖叫躲避，有人大声咒骂。
似是有人纵马疾驰，令仪不及回头，迅速往旁边闪让，还未来得及躲开，就听得身边人尖叫，一队人马冲着自己直直奔来。
马上之人高高举起马鞭，狠狠抽到马臀上，那马儿吃痛，一声嘶鸣，抬起前蹄就往令仪身上踏去。
道路两侧都是躲避的行人，令仪一时闪避不及，眼见即将被马儿冲撞，白术立即抱紧令仪，将令仪护在身下。
此时一杆长□□来，枪头突然一转，在二人身前轻轻一挑，令仪和白术即被震开远离马前。
一名穿着暗红色重甲腰佩千牛刀的骑士勒住缰绳，持着长枪在一旁停下。
令仪怔怔看着马上来人，不是崔绍又是谁，正是他出枪将她二人震开的。
“你们两个，小心些。别被后头的人马冲撞了。”崔绍淡笑道。
“崔七郎，跟这些不长眼的说什么屁话，快走！”另外一名穿着暗红色重甲的骑士喊道。
“驾！”顿时，那说话的骑士驾马，飞速离去。
白术见这千牛卫队去，急忙道：“娘子，您可有伤着？”
令仪只是盯着那队人马离去的身影，她的心跳得极快。
白术见她不回话以为令仪是吓着了，忙招呼白苏唤车夫家丁前来打道回府。
这就是他们的第二回相遇，穿上官服，他与上次在外祖家那个青衫郎君大相径庭。
卫队疾行，刚刚催促崔绍快行的卫官问道，“七郎，你认得那小娘子？”
崔绍想起刚刚那耀如春华、灼若芙蕖小娘子，两次见她都是惊慌模样，不由微微一笑。
“说不上认得，应是甄侍郎家的小娘子。”
第三次见面就是令仪听从父母安排，嫁与刘景明之后的事了。
那时是令仪人生最灰暗的时刻。弟弟无故身亡，外祖家又深陷贪墨案疑云。在这关键时刻刘家为求自保，竟是将令仪禁足在家不允许她回家探望。
这也是令仪后来痛恨刘家的原因，正是刘家的禁足，致使令仪连母亲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娘子，程家来消息了......”
白术进来传话时令仪正在梳理甄家案已知的消息，抬头见白术已是泪流满面，心中顿时涌起恐慌但仍抱一丝希冀道：“如何了？”
白术未开口已泣不成声，“甄家满门抄斩，已于昨日午时行刑。”
啪嗒，令仪握不住手中笔，对白术的话竟是不相信起来，“白术，莫要开玩笑，快说！”令仪口中质疑白术之语，眼中却是蓄起了泪。
“娘子，奴婢没有开玩笑。夫人她，也去了。”
令仪乍觉噩耗，眼前发黑，双膝一软瘫坐在地上。怎会是满门抄斩，母亲也去了是何意？令仪一时间听不懂白术的话了。
令仪觉着自己好似被冰冻住了，刺骨冷意从内到外袭来，顿觉浑身冰凉，身体好似千斤重，连手指也抬不起来。
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忆起母亲面容，顿觉锥心刺骨，肝肠寸断，泪水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
令仪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恨，铺天盖地的恨意将她吞没。恨刘家薄情寡恩，竟是连甄家发落，母亲去世也未曾告知她；恨程家没有照顾好母亲，将此事直接刺激到母亲。
她最恨的是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此后令仪的身体便一日日衰败下来，整个人身上再无求生意志。
某日刘家举办春日宴，令仪因身体原因并未出席，她在花园里遇见迷了路的崔绍。
这时崔绍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的装扮，可两次相遇，令仪心境已是大不相同。
经历亲近之人的接连离世，她的心好似破了洞，再不能感觉跳动了。
崔绍再见这个昔日娇艳欲滴的美人，如今竟是迅速枯萎了。
忍不住想开口劝慰几句，几欲张口，还是忍下了。
只是问道：“打搅夫人了，我是崔绍。今日来贵府赴宴，不小心迷了路，还请夫人帮忙指明。”
令仪只道：“白苏，你带他们去前厅。”
崔绍告谢，带着小厮跟着白苏离去。
走了几步还是回头道，“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夫人还应珍惜眼前人。”说罢崔绍快步离去，未等令仪回答。
若他回头就会发现，令仪已是泪流满面。
白术看着崔绍远去的背影，又看见令仪无声的泪珠滚落，好似明白了什么。
她鼻头一酸：“娘子可是喜欢崔七郎，若娘子早已中意崔七郎为何从未对夫人说过？”
令仪垂下眼帘，轻声说：“应是懵懂无知吧，以前总想着让母亲高兴就好了。”
白术低下头，有些哽咽：“娘子要是嫁给喜欢的郎君，兴许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令仪回想她这一生，徒留遗憾二字。
没能嫁一个喜欢的郎君，没能阻止外祖一家抄斩的祸事，这一生仿佛是为了母亲的满意而潦草度过，却又什么都没能抓住。
她本不应是这样的结局的，她也不应该过这样的一生，可惜令仪明白得太晚了。
她长于外祖家，受尽外祖及舅舅们的宠爱，自是活泼灵动，机敏又大胆。
兴许是从懂事起母亲来探望她时露出一丝不赞同的目光开始，她渐渐懂了母亲并不希望她是如此热情外放的样子。
一开始令仪只在母亲来外祖家探望她时做出乖巧温顺的模样，只需稍稍掩藏些时日罢了。母亲走后她还是一如往常活得肆意自在，好像母亲的离去又让她展现天真活泼的快乐来。
或许是从小没有长在母亲身边，令仪满怀一片孺慕之情，最是希望得到母亲认可和赞许。
十岁时回到父母身边后，再未展露一丝真性情，在母亲面前的她守礼克己、端庄大方，行为举止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看见母亲满是笑意的眼中透露出的认可和欣慰，令仪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此程家嫡长女秉性端淑，持躬淑慎的美名就传了出去。
在这日复一日的假面下，令仪也渐渐分不清她到底是装作端庄模样，还是原本就是如此了。
许是鸩酒起效了，令仪靠着窗边意识渐渐模糊，又想起年少时的光景来。
小小的她窝在外祖母怀里听故事，外祖母的手永远那么温暖，轻柔地在她身上拍打着。听着外祖母轻柔中带着岁月痕迹的嗓音讲着她年轻时的奇闻轶事，她渐渐进入了梦乡……
眼前的白苏笑靥如花，说出的话却如毒蛇吐信，让人不寒而栗。
“我本就时日无多，你又何必急不可耐。”
令仪看着窗外，回话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恐惧或愤怒。
“夫人，您还不明白吗？这是郎君的意思。”
说罢白苏挑衅地盯着令仪，想从她的脸上捕捉到委屈或者不甘。可是什么都没有，平静得好像被赐鸩酒的不是她。
令仪转身拿起酒杯，一饮而下，果决地让人来不及阻止。喝尽杯中酒，她将杯口朝下，随即将酒杯丢在脚边。
令仪眼睛直勾勾盯着白苏，仔细打量着，她脸上已经看不出半分做侍女时的样子。
“我待你不好吗？明明可以做平常人家的正妻，为什么要上赶着给刘景明做妾？”
白苏听了令仪的话脸色一沉，眼神也变得怨毒。
“凭什么我只能嫁个平常人家？我自问容貌不比府里小妾差，凭什么不能过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
令仪失望地看着眼前人，再不似当初那个和她一起研究凤仙花染指的纯真少女，转过身不再看她。
“你走吧。”白苏走后，房中只余令仪一人。
她坐在窗前月牙凳上，透过窗棂，神情木然地看着院内一棵开得正盛的山茶。
一树繁花压满头，在这冬日的浓绿叶中开出一朵朵盛艳的红。远处的青砖被雪覆盖，光影斑驳，熠熠生辉。
身上的衣裳还是令仪前些年置办的，上面绣的玉兰花依旧鲜活，却因人瘦了一大截而显得不再合身。
她将头倚在窗边，窗外细竹枝的影子覆在她的脸上。微风吹动竹影摇曳，隐约可见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眼神暗淡好似被一层雾蒙住了。
当年长安程家嫡女，容貌昳丽，冠绝长安。只是如今犹如一朵疲惫的花，柔嫩的花瓣萎靡不振，仿佛随时都可能凋零。
微风拂过，空气里仿佛有一丝清冽的雪松香。让令仪想起一个在记忆尘封的人……
那还是在扬州的外祖家，令仪和侍女正在山茶树下荡秋千。
远远看见教养嬷嬷走来，为躲避责罚，令仪连忙带着侍女从另一个方向逃跑，猝不及防撞入一个怀抱。
她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青绿通透带着冷冽的雪松香，听见一道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分不清是他还是她的。
随后见是一个穿淡青色圆领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清俊冷清的少年，少年脸上有些许惊讶和了然。
令仪当时又羞又恼，竟连道歉也忘记就跑远了。只记得他身上那股清泠泠的雪松香和当时一声强过一声的心跳。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那股雪松香就在令仪脑海挥之不去了。
再后来令仪听闻他是崔相公家的小儿子，崔绍崔七郎。
原来他就是崔绍，听闻他十二岁时就在众世家子弟中脱颖而出，选中为千牛备身。如今已在圣人面前当差快五年了，当的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
再次遇见崔绍是在朱雀大街，令仪遇到了公务出行的千牛卫队。
那时令仪正领着白术白苏两位侍女穿过街道，忽闻一阵马蹄声疾响，众人尖叫躲避，有人大声咒骂。
似是有人纵马疾驰，令仪不及回头，迅速往旁边闪让，还未来得及躲开，就听得身边人尖叫，一队人马冲着自己直直奔来。
马上之人高高举起马鞭，狠狠抽到马臀上，那马儿吃痛，一声嘶鸣，抬起前蹄就往令仪身上踏去。
道路两侧都是躲避的行人，令仪一时闪避不及，眼见即将被马儿冲撞，白术立即抱紧令仪，将令仪护在身下。
此时一杆长□□来，枪头突然一转，在二人身前轻轻一挑，令仪和白术即被震开远离马前。
一名穿着暗红色重甲腰佩千牛刀的骑士勒住缰绳，持着长枪在一旁停下。
令仪怔怔看着马上来人，不是崔绍又是谁，正是他出枪将她二人震开的。
“你们两个，小心些。别被后头的人马冲撞了。”崔绍淡笑道。
“崔七郎，跟这些不长眼的说什么屁话，快走！”另外一名穿着暗红色重甲的骑士喊道。
“驾！”顿时，那说话的骑士驾马，飞速离去。
白术见这千牛卫队去，急忙道：“娘子，您可有伤着？”
令仪只是盯着那队人马离去的身影，她的心跳得极快。
白术见她不回话以为令仪是吓着了，忙招呼白苏唤车夫家丁前来打道回府。
这就是他们的第二回相遇，穿上官服，他与上次在外祖家那个青衫郎君大相径庭。
卫队疾行，刚刚催促崔绍快行的卫官问道，“七郎，你认得那小娘子？”
崔绍想起刚刚那耀如春华、灼若芙蕖小娘子，两次见她都是惊慌模样，不由微微一笑。
“说不上认得，应是甄侍郎家的小娘子。”
第三次见面就是令仪听从父母安排，嫁与刘景明之后的事了。
那时是令仪人生最灰暗的时刻。弟弟无故身亡，外祖家又深陷贪墨案疑云。在这关键时刻刘家为求自保，竟是将令仪禁足在家不允许她回家探望。
这也是令仪后来痛恨刘家的原因，正是刘家的禁足，致使令仪连母亲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娘子，程家来消息了......”
白术进来传话时令仪正在梳理甄家案已知的消息，抬头见白术已是泪流满面，心中顿时涌起恐慌但仍抱一丝希冀道：“如何了？”
白术未开口已泣不成声，“甄家满门抄斩，已于昨日午时行刑。”
啪嗒，令仪握不住手中笔，对白术的话竟是不相信起来，“白术，莫要开玩笑，快说！”令仪口中质疑白术之语，眼中却是蓄起了泪。
“娘子，奴婢没有开玩笑。夫人她，也去了。”
令仪乍觉噩耗，眼前发黑，双膝一软瘫坐在地上。怎会是满门抄斩，母亲也去了是何意？令仪一时间听不懂白术的话了。
令仪觉着自己好似被冰冻住了，刺骨冷意从内到外袭来，顿觉浑身冰凉，身体好似千斤重，连手指也抬不起来。
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忆起母亲面容，顿觉锥心刺骨，肝肠寸断，泪水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
令仪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恨，铺天盖地的恨意将她吞没。恨刘家薄情寡恩，竟是连甄家发落，母亲去世也未曾告知她；恨程家没有照顾好母亲，将此事直接刺激到母亲。
她最恨的是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此后令仪的身体便一日日衰败下来，整个人身上再无求生意志。
某日刘家举办春日宴，令仪因身体原因并未出席，她在花园里遇见迷了路的崔绍。
这时崔绍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的装扮，可两次相遇，令仪心境已是大不相同。
经历亲近之人的接连离世，她的心好似破了洞，再不能感觉跳动了。
崔绍再见这个昔日娇艳欲滴的美人，如今竟是迅速枯萎了。
忍不住想开口劝慰几句，几欲张口，还是忍下了。
只是问道：“打搅夫人了，我是崔绍。今日来贵府赴宴，不小心迷了路，还请夫人帮忙指明。”
令仪只道：“白苏，你带他们去前厅。”
崔绍告谢，带着小厮跟着白苏离去。
走了几步还是回头道，“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夫人还应珍惜眼前人。”说罢崔绍快步离去，未等令仪回答。
若他回头就会发现，令仪已是泪流满面。
白术看着崔绍远去的背影，又看见令仪无声的泪珠滚落，好似明白了什么。
她鼻头一酸：“娘子可是喜欢崔七郎，若娘子早已中意崔七郎为何从未对夫人说过？”
令仪垂下眼帘，轻声说：“应是懵懂无知吧，以前总想着让母亲高兴就好了。”
白术低下头，有些哽咽：“娘子要是嫁给喜欢的郎君，兴许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令仪回想她这一生，徒留遗憾二字。
没能嫁一个喜欢的郎君，没能阻止外祖一家抄斩的祸事，这一生仿佛是为了母亲的满意而潦草度过，却又什么都没能抓住。
她本不应是这样的结局的，她也不应该过这样的一生，可惜令仪明白得太晚了。
她长于外祖家，受尽外祖及舅舅们的宠爱，自是活泼灵动，机敏又大胆。
兴许是从懂事起母亲来探望她时露出一丝不赞同的目光开始，她渐渐懂了母亲并不希望她是如此热情外放的样子。
一开始令仪只在母亲来外祖家探望她时做出乖巧温顺的模样，只需稍稍掩藏些时日罢了。母亲走后她还是一如往常活得肆意自在，好像母亲的离去又让她展现天真活泼的快乐来。
或许是从小没有长在母亲身边，令仪满怀一片孺慕之情，最是希望得到母亲认可和赞许。
十岁时回到父母身边后，再未展露一丝真性情，在母亲面前的她守礼克己、端庄大方，行为举止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看见母亲满是笑意的眼中透露出的认可和欣慰，令仪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此程家嫡长女秉性端淑，持躬淑慎的美名就传了出去。
在这日复一日的假面下，令仪也渐渐分不清她到底是装作端庄模样，还是原本就是如此了。
许是鸩酒起效了，令仪靠着窗边意识渐渐模糊，又想起年少时的光景来。
小小的她窝在外祖母怀里听故事，外祖母的手永远那么温暖，轻柔地在她身上拍打着。听着外祖母轻柔中带着岁月痕迹的嗓音讲着她年轻时的奇闻轶事，她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