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一踏入隔离病房,刹那间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清洁剂味道,房间内的气氛显得压抑而凝重。

    光线透过被消毒过的窗户洒下,投射在雪白的瓷砖上。房间显得异常寂静,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和医疗设备发出的节奏般的滴答声交相辉映。

    床上躺着一个患者,被单整洁得像刚刚消过毒一般。患者周围摆放着必需的医疗用品,而墙上则贴满了医护人员的温馨提示和感染控制的标志。

    病床上的林夕一眼就看到了满身防护装备的王浩。她撇过头,透过透明的隔离膜,可以清晰看到外面站满了一排人。

    “他们让你来的?”林夕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王浩点点头,望着病床上的林夕。此刻她脸色苍白,透露着疲惫和不适,一双眼睛显得有些无神。她的手上插着输液管,脆弱的血管贯穿着皮肤。手臂上还有一些淡淡的瘀斑,是多次抽血的痕迹。

    “你在引水涧待了多久?”

    林夕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不知道。”

    “你觉得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

    “几天?或者几周?”林夕的声音中透露出迷茫和恐惧。

    “你的同伴了?出了什么事?”

    林夕眼中弥漫着恐惧,半晌她才哽咽道:“死了!都死了!”

    “你们在引水涧发生了什么?”

    林夕低下头,陷入了崩溃,许久缓过神来,眼神透露着一丝诡异。

    “王先生,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死而复生的故事?”

    王浩微微皱眉,他试图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一些信息,但她的眼神却让他感到不安。还没等他回答,林夕便轻声开口讲述起来:“故事的开端是我的好朋友……”

    林夕陷入了回忆之中,眉头痛苦地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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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失踪的爸爸……回来了!”

    王楚楚的声音微弱而颤抖,如若不是身处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林夕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爸爸?王楚楚很少提及她的父亲,因此对于他失踪的事情,林夕几乎一无所知。

    “失踪?回来了?这不是好事吗?”林夕抓住了关键词,目光落在坐立不安的王楚楚身上。

    她的双手颤抖的抱着咖啡杯,似乎想要从中汲取到一丝温暖,下齿紧咬着嘴唇。她看起来憔悴不安,仿佛多日未曾好好休息。

    “与其说是之前失踪,不如说生死未卜。”她停顿了一下,犹豫着是否该继续说下去。

    “……”林夕一时间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一双微翘的杏仁眼中满是困惑。

    可就是这几秒的沉默让王楚楚突然情绪开始崩溃:“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对吗?”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这一切有些匪夷所思。但一想到那个和她爸爸拥有一模一样脸的男人,她就控制不住发抖。只有她一个人发现了不对劲,而那个男人诡异的目光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林夕看出来王楚楚的不对劲,她握住她的手,努力安抚她的情绪:“我没有觉得你在开玩笑,楚楚你放松下来,和我讲讲是怎么回事吧?”

    王楚楚情绪稳定下来,开始回忆道:“我爸爸是在一次登山中不幸跌落山崖。当时狂风暴雨,救援无法展开。雨停后救援行动才开始,但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找到他。”

    林夕出于理性的角度道:“会不会是你爸爸当时被人救走了,所以没有找到。”

    王楚楚摇摇头,一脸崩溃:“不可能,警方询问山下村庄的居民,都没有人见过我爸爸。”

    她稍作停顿,继续道:“如果他当时被人救回来了,为什么整整五年都没有出现,为什么最近才突然出现?”

    “会不会你的爸爸当时受了重伤,最近才完全康复?”林夕试图找到合理的解释。

    “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我爸爸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那可是一千多米高的山,跌落下去怎么可能没有一点伤疤!”王楚楚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指甲深深陷入林夕的手背,林夕忍着疼痛没有吭声。

    林夕意识到了这件事的诡异之处,现代科技无法做到把一个从千米高的地方掉下来的人治愈到完好无缺的状态。她突然明白了王楚楚的害怕。

    王楚楚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说道:“我爸爸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不仅身体,还有他的性格和习惯。他变得沉默寡言,经常独自发呆。而且,他对那次登山事故只字不提,仿佛想要抹去那段记忆。”

    王楚楚的陈述充满着不安和困惑,手持咖啡杯的手都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是不是太久没见导致的?”林夕试图安慰她。

    王楚楚发出一阵苦笑,笑得很难听:“你无法理解我的感受,但是你的姐姐也是失踪了的吧?”

    林夕的表情瞬间变的凝重,当初的景象历历在目,这是她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疤。

    “林夕,你很快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也很快就会像我一样……”王楚楚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王楚楚的话语让林夕感到一阵不安,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前的王楚楚早已起身离开,只留下一个单薄的身影。

    林夕深吸一口气,拿起咖啡杯,却发现原本温热的咖啡已经变得冰凉。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电话。母亲的声音颤抖而激动,颠三倒四地说个不停:“你姐姐回来了,现在就坐在大厅看电视呢!”

    杯子落在地上碎开,林夕一时无法接收到这句话的意思。

    姐姐……林夕眼眶红了起来,姐姐她……还活着?

    林夕慌忙起身,却又突然顿住。可是王楚楚最后的那句话突然在她脑海里浮现,她下意识地怀疑,回来的,真的是姐姐吗?

    “我就说你姐姐不会有事的。”母亲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可此时从惊喜中回神的林夕却是心头蒙上了一层迷雾。

    “知道了,我马上回家。”林夕强装镇定道。

    姐姐已经失踪了三年。

    那是2020年8月21日,引水涧发生了八级地震,两座大山崩塌合并成了一座大山,涧水消失,引水涧从此不复存在。地震造成了5万人死亡,1万多人失踪,姐姐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的引水涧地震后,搜救人员加上直升机前前后后半年内搜寻了不下二十次,仍然没有姐姐的踪迹。所有人都说姐姐是掉进了地裂中了,掉进地裂里的人是活不成的。

    林夕为了找姐姐也去现场看过,那些裂开又合上的地面还残留着血迹,更可怕的是,还有一些被折断的残肢。

    想起这些,林夕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王楚楚刚才说的话在她脑中回荡:“林夕,你很快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也很快就会像我一样。”

    王楚楚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些。

    林夕连忙冲出咖啡厅,但王楚楚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林夕心里安慰着自己。这时,她突然想起了几天前和父亲打电话的事情。

    父亲告诉他,母亲的抑郁症日益严重,整天泪流满面,视力也受到了影响。莫非母亲把别人误认成了姐姐?

    林夕随即上了一辆出租车,头靠在车窗上,司机从前视镜上能看见女人优越的侧颜,她五官柔和没有什么攻击性,但高挺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给她的面部添了几分英气的坚毅,左脸上的一颗小痣更是加深了人的印象。

    沿途的桂花树下铺满了淡黄色的花朵,但花香却远不及外婆家门前的桂花浓郁。她回想起小时候与姐姐一同折桂花的情景,花香弥漫整个房间,那时的记忆让她陷入沉思。姐姐真的回来了吗?或许只是母亲的错觉,也可能是抑郁症导致的认知混乱。

    尽管林夕知道母亲过得很痛苦,但她还是无法每天与母亲联系,她害怕听到母亲的哭诉。姐姐失踪的场景历历在目,痛苦的人不止母亲一个,她也是噩梦不断。

    刚才电话里母亲的声音仍在耳边回响:“我说你姐姐回来了,是真的,是真的!”

    林夕努力摆脱内心的不安,试图从恍惚中挣脱出来。她坚信,这绝对不可能发生,可内心隐秘的角落还是动摇了。她真的,很想姐姐。

    车窗外的路灯飞速掠过,桂花的香气随风飘散,勾起了她曾经的幸福时光。姐姐和她一起走过的小巷、一起欢笑的瞬间,都在她脑海中如电影般回放。

    车子终于停在了她熟悉的老居住地,一栋破旧的楼房前。她下了车,走向家门。墙壁上留下了曾经的记忆痕迹,但周围却异常寂静,没有了往日的喧嚣。

    她按响了门铃,紧张地等待着。门打开的瞬间,她看到了母亲疲惫而满是皱纹的脸庞,眼眶里含着泪水。

    “妈!”林夕轻声呼唤着母亲。

    当她踏进家门的瞬间,一阵刻骨的寒意袭来。她不安的脱下了鞋子,却发现玄关鞋柜下摆放着一双熟悉的白色的球鞋。三年前,姐姐离开时,穿的就是那双白色球鞋。她脚下一软,差点失去站稳的力量。

    林夕来不及穿上拖鞋,径直走向客厅,只见沙发上坐着一位女子,正专心地盯着电视。林夕的心跳加速,忐忑不安。

    那位女子,穿着简约的白色衣裙,黑发如瀑,背影既熟悉又陌生。她轻声呼唤:“姐姐?”

    女子闻声望去,林夕仿佛看到了昔日的姐姐,但那双眼睛却透露着陌生。林颜面无表情,整张脸显得很僵硬。仿佛是昔日姐姐的样子,但在深邃的眼底,藏着一丝诡异。

    林颜扯起僵硬的嘴角,她的五官像是被画上去的一样做不了太大的表情,声音飘渺:“夕、夕。”

    林夕脑海中回响着王楚楚的话:“林夕,你很快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也很快就会像我一样。”这句话如咒语般紧紧缠绕在她心头。

    为了平复情绪,林夕尝试深呼吸。但那双白色球鞋和姐姐诡异的微笑仍在她心中挥之不去。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姐姐,你回来了。”

    这次林颜没有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给林夕有一种她在模仿电视里的人的感觉。这种感觉太可怕了,她想赶紧逃离这里。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母亲打破了沉默,拉着林夕走向姐姐:“你姐姐刚回来,你和她多说说话。”

    没等她拒绝,母亲便晃晃悠悠地向厨房走去。望着母亲微弓的背影,林夕鼻头微微一酸,将王楚楚那句话抛在脑后,心中对姐姐的恐惧消散了几分。

    她努力自然地坐在了姐姐身旁,望着她的侧脸,记忆中的模样未曾改变,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姐姐,你这些年过得好吗?”林夕试探性的问道,林颜依旧沉默。

    林夕深吸一口气,端起茶杯掩饰尴尬,眼睛却在茶杯的遮掩下悄悄打量着林颜。终于,她察觉到了异样。

    姐姐身上穿着的那件素雅的白色连衣裙,是母亲为她们两人同时选购的。可她连衣裙白得如同新的一样,而自己的却已经泛黄。

    难道是姐姐是特意回家新买的?但她又觉得不太可能。这款白色连衣裙已经上市三年,现在要找一模一样的款式已经很难了,更何况现在已经是秋天。

    林夕不敢再多想,于是拿起毯子轻轻盖在姐姐的腿上。姐姐没有任何反应,任她动作。

    “可是……我爸爸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林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王楚楚的这句话,她打量着姐姐裸露在外面的光滑白皙的皮肤,一阵毛骨悚然的凉意涌上心头。

    林夕颤颤巍巍地缩回手,思绪在快速转动,思考着这个和姐姐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谁。

    这时,门铃响了。门外站着的是父亲,一头斑白的头发,脸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老年斑。

    “小夕,你也回来了?”父亲的声音打断了林夕的思绪,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连忙起身离开姐姐身旁。

    父亲的目光转向客厅,突然,脸上泛起一阵喜悦。“小颜!”他激动地冲向沙发,一把抱住了姐姐。姐姐动作迟缓地回抱,脸皮抽搐了两下。

    “去把桌子收拾下,吃饭了。”母亲走过来在林夕耳边轻声说道。林夕回过神,走向餐桌。她用抹布擦了擦桌面,母亲端起了一盘盘菜放在桌上。菜都摆好了,大家便坐了下来。

    家里的气氛许久没有这么欢乐,父母欢声笑语交谈着。唯独林夕面露愁容,她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了出去:‘我失踪的姐姐也回来了!’

    几分钟后,林夕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短信显示已读却未回。

    难道楚楚生自己的气了?

    餐桌上,父母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向林颜,但她却始终保持沉默,没有吐露一个字。林夕注意到,姐姐面前的饭菜一口未动。她试探性地问道:“姐姐,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林夕并没有期待姐姐会回答,但出乎意料的是,林颜却艰难地开口了:“我……我不能……吃东西。”

    她的声音像是从一台僵硬的机器人中挤出来的,每说一个字都显得异常艰难。说完后,她缓缓地转过头,望向林夕,眼中闪烁着林夕看不懂的奇异的光。

    林夕皱着眉头,不解地问:“为什么?”

    林颜刚想继续说下去,母亲却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了她的嘴里,笑道:“小颜,尝尝妈妈做的红烧肉,很好吃的。”

    然而,林颜似乎因为吞咽得太仓促,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一抹鲜红的液体从她的嘴角流出。

    林夕还未反应过来,林颜突然像僵尸一样踹开凳子跳了起来。她的动作变得异常敏捷,仿佛一只猎豹,用诡异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母亲。那视线宛如宛如尖刀般锋利,寒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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