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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说周澜把你追到手了,是不是真的?”早晨上课前,同桌白洋问。

    徐雁雁抄写英语单词的黑水笔笔尖一顿,扭头:“谁说的?”

    “昨天晚上看他们群里在聊。”白洋捧着手机回答。

    中午,徐雁雁等了几分钟,大部分同学都差不多离开教室去吃饭,她走到2班门口。

    周澜在,正跟他桌子后方,之前修自行车时看过的两个朋友聊天。

    徐雁雁发微信:出来一下。

    周澜扫见微信,又看见她,走出来。

    徐雁雁退了两步,更靠在走廊,腾出两个人面对面站立的空间。

    学生都跑到楼下食堂或者外面或者回家吃饭,这会儿没什么人。

    徐雁雁问:“你有把我跟你的事告诉别人吗?”

    “跟朋友提过。”

    “我不喜欢成为别人的战利品。”

    “我不会这样做。”周澜回答,“发生了什么?”

    “就是传言你把我追到手了。”这确实是事实,徐雁雁抬眸,“周澜,如果我们之间要在一起,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不太想让别人知道。尤其是我家里。”徐雁雁一条胳膊反手搭在身后握住另一条胳膊。

    李岩和徐秋月未必会反对她谈恋爱,是徐雁雁自己不喜欢亲密关系的暴露。

    以前她班上男女生谈恋爱,两个人只要在一起就会被打趣,活动分到一起别人就会让位默认他们组队,尤其他们还喜欢称呼“你家那口子”“你家谁”之类。

    很多事,更是不直接来问当事人,而是通过对方的男女朋友来问。

    还会有人非常好心地来打小报告,比如看见你家谁谁谁跟别人很亲近,要注意哦。

    分手,八卦也会甚嚣尘上。

    仿佛一旦谈恋爱,就要被捆绑。

    要成连体人,而不是两个独立的人。

    “好。”周澜给出答复。

    徐雁雁扬起眼眸:“你确定?”

    “确定。”

    徐雁雁安静了会儿,心里的云烟又好像消散了。

    “你刚刚在生气?”周澜问。

    “抱歉。”徐雁雁回答,“我不认为是你做的,只不过我也需要这个机会说出我的想法。”

    “我理解。”周澜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你吃饭了吗?”

    “还没。”

    既然他们决定要在学校里保密,那就不能一块去,周澜:“你先去,食堂应该还有。”

    徐雁雁多看了他几眼:“你不去吃?”

    “我叫了外卖。”

    徐雁雁从食堂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才看到周澜去学校外面领外卖。

    徐雁雁外表蛮温和的,但她知道自己是内心尖锐的类型,看起来温和是因为,她不怎么在意别人。

    周澜却相反,看上去高冷不爱说话不好接近。

    包容性却很强。

    临近十二月,天气变冷,从别墅到学校那条坡道容易灌风,所以徐雁雁不怎么骑自行车,选择步行。

    步行没有骑车风大,走个几分钟就会全身发热。

    下课,徐雁雁走出一段路。

    距离她不到五米的林荫掩映处,停着一辆摩托车,周澜靠在摩托车旁,转身迎视。

    “你怎么在这?”徐雁雁上前。

    “等你。”周澜递出头盔。

    徐雁雁接过头盔,坐上摩托车。

    她双手搂着他的腰,天气变冷,他终于穿上外套,不像夏天那样隔着薄薄衣料触及他皮肤,宽阔的外套却帮她挡住了风。

    周澜一直很细心,包括她中午说的事,他都记住了。

    徐雁雁:“到超市停一下。”

    到超市门口,周澜停车,脚尖点地:“我在外面等你。”

    “你想吃什么?”徐雁雁下车,“我给你买。”

    “口香糖。”周澜没有拒绝。

    徐雁雁进超市,她没什么想买的,就专程买了口香糖出来,递给他。

    周澜接过:“以后我要绿茶口味的。”

    徐雁雁认真:“记住了。”

    周澜眼里好像有笑意,他戴着漆黑光亮的头盔,遮挡住脸,徐雁雁看不太具体。

    其实她是倾向于相信周澜的。无论是从恋人还是单纯评判他的角度,她都不认为周澜会是个喜欢炫耀“我把谁谁谁追到手了”的类型。

    只是,她想借今天的机会申明自己的立场——不打算公开。

    摩托车从超市开到别墅,很快。

    周澜停在徐雁雁家门口。

    徐雁雁从车上下来,摘下头盔放进摩托车后备箱。

    被风吹落的黄叶下,周澜戴着漆黑光亮的头盔微微侧头,看不见他的眼睛,徐雁雁还是感觉到他在看自己:“怎么?”

    “你爸妈在家?”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

    “我爸爸估计还没下班。我妈应该也不在。”下课前徐秋月给她微信发消息让她回家提前煮一下饭。

    周澜摘下头盔,凝视她一阵。

    偏头在她唇上浅啄。

    落叶阵阵,徐雁雁闻到周澜气息中带点儿薄荷味。

    怪不得要买口香糖呢。

    徐雁雁任由他亲了下。

    快到下班时间,估计就快要有人来。

    徐雁雁提醒:“好了。回家。”

    周澜从喉咙里应了声,很听从地发动引擎骑到自己家门口。

    徐雁雁用钥匙开门,又免不了扭头去扫正在停放摩托车的他。

    才几天呢都快有点适应接吻了。

    心像被落下一片轻薄的树叶。

    徐雁雁谈恋爱是严格挑选人,再明确摊派各自的底线和要求。这之后就是具体相处了,反而这磨合的部分她可以退让。比如周澜总是喜欢亲她这种,想亲就让他亲。

    -

    “不行啊。她少算了。”

    周六,徐李岩一大早起床去买菜,还特地没去这边的商超,因为非常贵,去了更远一点菜市场。

    商超的蔬菜肉类确实贵,徐雁雁也觉得不划算。

    不过菜市场也有菜市场的不便,那就是“讨价还价”。

    这不,李岩刚买菜回来就将菜放在桌子上,低头一一盘点:“我剁了五十多块钱排骨,说好加五块钱旁边的碎肉给我,结果全是肥肉沫,这是下等料,做不了菜。要是正常秤五块钱还比这多。”

    “算了。也没事。”徐秋月扫地。

    “不行。老主顾了,之前次次都在她家买,不能这么算。”说完,他提起肉沫,气呼呼,“我去找她。”

    徐雁雁跟徐秋月对视笑。

    李岩对于大事挺容易头脑一热的,比如买房时上午看好,下午就签合同转账付款,但对于买菜做饭这种领域就很精明,几毛几块算得清清楚楚,甚至显得斤斤计较。

    不过,也挺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更何况她跟徐秋月没有承担买菜这项工作,没资格说他。

    徐秋月在扫地,扫着扫着到厨房口,直起身张望片刻,她说:“隔壁的女人又出国了。”

    徐雁雁知道,应该指的是周澜妈妈。每次好像只在家待个半个月左右就会去国外。

    “她老公一直出轨。”徐秋月又说。

    徐秋月之前准备找工作,学历低不太好找,之前在超市因为性格孤僻被排挤,也不想继续做类似的工作,可要求不高的工作往往都是服务业,也正好就是她处理不好的地方。

    找了阵没找到合适的,李岩就安慰她,慢慢来。所以她待在家里的时间很长。

    徐雁雁家厨房窗口正对着周澜家别墅大门,很多动静真的是看得清清楚楚。

    “之前他老婆走的那阵,每个星期三下午两三点左右,都会带不同的女人回家。全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像外围一样。”徐秋月看了一阵,回头来擦橱柜。

    今天他们家大扫除,徐雁雁正在客厅清理沙发缝隙里的杂物。

    她记得暑天见过的年轻女孩,妖冶性感,原以为是小三,这样看起来连小三都算不上。

    “为什么要带回家呢?”徐雁雁问,周澜爸爸显然有钱,不至于去不了酒店之类。

    “癖好吧。”徐秋月显然比徐雁雁对于成人世界了解点,“也可能是怕被偷拍。在自己家里会有安全感。我看他每天早出晚归的,估计平常也很忙,就是星期三下午有固定休息时间。”

    所以就用来……嫖?

    又或者他有别的情人,给安排了固定房子,只不过一些短暂的,就带回家里?

    徐雁雁不由得这样想。

    周澜爸爸长得蛮帅的,高高大大的身材,又总是一副西装革履,特别有范儿,走在路上都很显眼的类型,拿他当言情小说那种成熟大叔代入也不算过分。

    周澜是真的像他,窄而有棱角的脸型,直眉长眼,区别可能在于周澜眼睛更深,还有种钝感,不是“迟钝”的钝,是种更为“沉”的钝,这点周澜似乎像他妈妈,双眼皮褶皱压得深。

    周澜爸爸眼睛偏桃花眼。

    徐雁雁拿抹布把沙发擦干净,停了会儿问:“隔壁……她知道她老公的事吗?”

    “应该知道吧。忙事业也没有这样忙的。男的还固定时间带到家里来,也就趁孩子上学不在家。”

    徐雁雁想起周澜,微微默然几秒。

    “不过人家的事,跟我们也没关系。”徐秋月又说,“你可千万别当别人面说这些。”

    “放心,我知道。”徐雁雁还不至于这么没分寸,她不会参与别人家的家事,哪怕对方是周澜。

    说是别人家的事,万万没想到,隔了大半个月,临近冬至那会儿,李岩居然说晚上周澜爸爸会来家里来吃饭。

    也是这次,徐雁雁知道,周澜爸爸的名字。

    “他叫周成,是开投资公司的,就在市中心那家。”李岩说,“很大的公司。”

    徐秋月也好奇:“你们怎么认识的?”

    李岩兴奋地说:“之前开车回来路上认识,偶尔打个招呼,今天闲聊,他说冬至,他老婆没回家,儿子去朋友家,一个人过。我就请他来我们家吃饭了。”

    他一边帮着徐秋月摆盘子,一边话不停:“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处好关系总是必要的。更何况,人家开公司,说不定日后能帮到我们。”

    男人好像都有攀关系、结交权贵的想法,徐雁雁不太理解。

    不过邻居来蹭一顿饭也不是什么大事。

    周成傍晚来了,带了一盒茶叶和一瓶香水。

    讲真,这不是他们家平常收礼送礼会得到东西,徐雁雁也没见过送礼会送品牌香水的。

    周成会讨女人欢心。

    茶叶给李岩,香水给徐秋月,都照顾到了。

    相比于这顿饭,礼物贵重得多。

    李岩受宠若惊,招待得很热络,在外人面前,徐秋月也会给足李岩面子,她来打辅助,做饭端碗盛汤。

    徐雁雁坐在饭桌上除了叫声“叔叔好”,也没怎么说话。

    吃饭过,徐秋月就说:“雁雁,你不是有作业吗?快上去做作业吧。”

    徐雁雁点点头,起身上楼。

    她明白妈妈的用意,徐秋月为李岩的面子,很热情招待周成,但心里是很反感周成这种类型的,所以刻意支开女儿,不让徐雁雁跟这种人多接触。

    徐雁雁在楼上也听不见楼下什么动静,开始温书。

    等了一个多小时,听见脚步声。

    平常只有徐秋月会上来。

    果然,徐秋月推开门,坐到徐雁雁床上:“累死我了。”

    徐雁雁笑,她妈妈平常干活从来不会喊累,就是不喜欢跟人接触,尤其是招待客人。

    “他还没走么?”

    “差不多了。你爸爸喝了很多酒在那吹牛呢。”徐秋月笑着说。

    “他干嘛来我们家啊?”

    “是你爸爸邀请来的。”徐秋月双手撑在徐雁雁床上,顿了顿说,“你爸爸跟公司领导闹了矛盾。他听公司一个副总说,周成是专门搞金融方面,这几年投了不少公司,专门找新能源方面的,赚了很多钱。”

    “他想让周成投资他开公司?”徐雁雁讶异,怎么会突然有自己创业这个想法。

    不是她不相信李岩,而是李岩的性格……太软了。不适合做生意。

    在徐雁雁眼里,做生意的人要精明强悍。

    徐秋月沉沉叹了口气:“也不是你爸爸想,而是你爸爸现在的公司对他太过分了。他虽然学校不好,没什么文凭,但人勤奋卖力,生产线都是他一个人盯着,慢慢地就在生产线上琢磨出一种提纯方法。”

    “具体我也不是很懂。”徐秋月说,“反正别的公司最多只有80%的提纯率,他能稳定85%以上。公司领导是一对夫妻,男的公司总经理,女的财务,鸡贼得很,牢牢管控公司。前几年前行业不发达,提纯率高低赚钱差别不大。这几年新能源材料井喷,这85%的提纯率顿时成了香饽饽。就这三年,他老板就靠这技术身价买了三、四套房,还把儿子送出国,拉了一大堆亲戚在公司不干活领钱。”

    徐雁雁认真听着。

    “十年前四五千的工资,十年后七八千。都不说物价翻番,人家刚毕业大学生勤奋的,过万都是基本了,更何况这老板还是靠他的技术发家。他很多同事也给他抱不平,让他提公司给股份。”

    “李岩觉得,老板太小气了,股份肯定不会给。但可以提加薪。加个三千,正好凑个过万。”

    “前段时间他跟我提这个事,眼睛都红了。他以为自己对人有情有义,人家其实是看他好欺负。那老板只给他加一千,对他说,爱干干,不干滚。”

    徐雁雁知道,李岩这种老好人性格,不是真的被欺负得狠了,不会产生这种自己单干的想法的。

    “而且你上学,我没工作。家里都水电家用都靠他一个人撑着,压力确实蛮大的。”徐秋月说,语气中也有愧疚,“我跟他说我出去上班,他又不让,怕我干得不开心。”

    寂静了片刻,徐秋月起身:“我下楼看看他们吃完了没有。”

    徐雁雁慢慢转回身去面对着作业。

    一时半会儿却没办法再投入。

    心不在焉。

    隔半个小时,徐雁雁走到二楼楼梯后,没听见楼底下动静,这才下楼。

    满桌狼藉。

    徐秋月正把喝醉的李岩扶回房间。

    徐雁雁主动帮徐秋月收拾碗筷,徐秋月从我试出来:“不用了。你上楼休息吧。”

    “没事。我作业都做完了。”

    母女俩一块儿在盥洗池前。

    右侧窗口那轮明月在黑夜中自顾自明亮。

    徐雁雁开口问:“你听他们的意思有可能吗?”

    徐秋月用洗碗巾擦着碗:“听那个周成的意思成功概率蛮大的,因为你爸爸有技术,这么多年圈子里也认可他的名声,加上他在之前公司跟合作方都认识。”

    这样算,不是摸着石头过河,李岩是有一定积累的。

    徐雁雁:“如果要做,咱们家要投多少钱?”

    “六十万左右吧。那个周成说主要是要技术。技术好别人会投钱。”

    凭徐雁雁本心,她认为李岩还是老老实实换个公司上班比较好,他的性格不适合创业。

    ……也说不准。

    徐雁雁:“你赞成吗?”

    徐秋月拎起一摞碗沥水,轻声:“让他做他想做的吧。有时候人也想争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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