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嫤主仆三人在车舆坐着,秋棠秋芷想起刚才杨宅经历,都觉得经历了一场灾难。

    秋芷想起刚才秋棠扛着玉嫤往外冲的样子,她舔舔唇跟秋棠道:“我以后再也不怪你笨手笨脚摔碎盘子了。也不怪你不会女红了。”

    秋棠先是一愣,继而憨憨笑起来:“嗨,你是没看我耍横刀……”

    秋芷又看向玉嫤:“公主,接下来怎么办啊?”

    玉嫤看着两张担忧的脸,她反倒很平静:“没什么想法。”

    秋棠秋芷一吓:“那就让灵犀公主到时候找长公主告状啊?!”

    “她若告,我也拦不住。”

    “可……”秋芷还要说什么,被玉嫤拦住。

    “她要告状,我拦不住。这一晚对我的意义,是我终于能克服幼时对她欺辱我的恐惧,能够鼓起勇气反抗她了。”

    玉嫤微微笑了笑,看着两张沉默的脸,她陷入沉思:“哪怕我没有赢,我也克服自己了。”

    这件事后,玉媱第二天就回了洛阳——她在城外没有士兵保护,自己也不会长待。而此后许久玉媱都没找玉嫤麻烦,玉嫤知道她是憋着干大事,只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也没在意。

    殊不知她们离开当晚,玉媱把没打在赵陵脸上的耳光啪地打在杨深古脸上。

    “没用!你这个没用的!你就看你媳妇儿这样被欺负!你竟然都不保护我!你哭什么?!我都没哭你好意思哭!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废物!当初嫁给你我真是瞎了眼!滚!”

    杨深古脸涨得通红,眼圈也通红,被玉媱骂了滚他也不敢走,只一昧地安慰。他长相英俊,但玉媱在气头上看他就烦,见他跪着靠近,一脚踹到他胸口:“滚!”

    玉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只觉自己受了奇耻大辱。她越想越气,但她气的却不止玉嫤,甚至不是玉嫤。

    她气,她恨。

    她恨的是玉澜,恨她自幼万众宠爱,恨她如今位高权重,恨她转而宠爱玉嫤。

    她也恨檀喆,恨这个她抛弃了的男人竟然转而投靠了玉澜,也恨他如今青云直上,她也恨檀喆如今对玉澜死心塌地忠贞不二。

    她恨!

    玉媱的手紧紧揪着床单,用力到绷出了青筋。

    是因为你才让我过得这般不好的,一直都是因为你。若是你过得不好,我就舒服了……

    玉媱如此想道。

    玉嫤只打算一人做事一人当,浑然不知自己这一趟,间接导致了日后玉媱联合楚景澈对付玉澜,甚至差点把玉澜逼到了死路。

    另一边玉澜身体刚刚好转就要回洛阳,一路路途颠簸,各种辛劳自不必说。

    在幽州刺史府,玉澜昏迷和养伤期间,里里外外都是檀喆一手照料一手主持,回来途中檀喆仍旧对玉澜方方面面都照顾到,连云舒这个贴身侍女都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檀喆这般用心玉澜倒也受了,只是仍旧不理会檀喆。檀喆知道她还在计较那日他不听她安排,执意和她一同去洛水和谈。但檀喆这次既不生气也不委屈,顶着玉澜的冷脸只默默把她照顾妥帖。

    就连云舒这个平时最看不惯檀喆的,十几天行程下来她都有点同情檀喆了。

    陆寒寻得令跟玉澜一同回洛阳,一想到要见到玉嫤,陆寒寻心中雀跃,此刻看谁都顺眼都慈悲。一路上甚至开导关心檀喆了,但檀喆懒得搭理他。

    玉澜从幽州回洛阳用了近二十天,等一切办妥回到洛阳已经是九月底。洛水只盟虽是一桩玉澜在任时的外交失礼,但客观来说还是保证了大殷国内稳定。尤其玉澜身临仙境,百官也佩服玉澜勇气,这次玉澜回来非但没遭这些老家伙冷眼,反倒多得了几分尊重,也算是一份补偿吧。

    而陆寒寻一回洛阳就跟玉澜请示回公主府。

    玉澜看他那急样儿,也不点破,只淡淡道:“三日后宫里有个家宴,晚上记得和玉嫤一块来。”

    陆寒寻答应一声,骑着快马还要扬鞭子催一催,只想快点见到玉嫤。

    老管家一开门,看到陆寒寻一惊,根本来不及折返,就先扯着嗓子喊将军回来了。彼时玉嫤正坐在堂屋描花样,闻言心里一跳,当即扔了花样子拎着裙摆跑出来。

    彼时已是秋日,硕果累累的好时候,秋日晌午的阳光和煦温暖。

    玉嫤跑出来,站在台阶上看到进门的陆寒寻,一时只当自己做梦,她揉了揉眼睛,看陆寒寻站在那对她笑,一时欣喜交加,顾不上礼节,提着裙子跑下去。

    陆寒寻也往前快跑几步,正好接住飞奔进他怀里的玉嫤。

    彼时两人已是九个月未见,期间各种波折坎坷,彼此经历诸多大事,一个从灵州到西域到武州再到幽州,经历两次战争一次险境,一个虽身在繁华神都,却日日殚精竭虑,还与自己姐姐爆出大矛盾。两人许久未见,都在感慨中惊喜今日的重遇。

    陆寒寻脸埋进玉嫤颈窝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清雅的香气,只觉得这九个月恍若隔世。玉嫤自是想念他,平日内敛沉静的人此刻感情外放,紧紧搂住陆寒寻的脖子不放,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生怕这是一场梦。

    秋芷扭头看了秋棠一眼,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别看。”

    秋棠静了一瞬,也伸手摸黑捂她眼睛:“你也别看。”

    两人莫名其妙地就撕巴起来了,都在力图让对方啥也看不见。

    陆寒寻箍着玉嫤腰的手滑下来托住她的臀,把玉嫤往上颠了一下。两人都沉浸在重遇的喜悦里,略过纠缠不休的秋棠秋芷,陆寒寻抱着玉嫤到厅堂内。

    另一边,玉澜一回集仙殿,殿里就忙开了,又是一波太医赶过来查看玉澜身体,珞明又忙着煮药。

    玉澜只觉得闹腾,让所有人都退下,跟着一同来集仙殿的檀喆闻言一拱手也告辞离开,玉澜看他背影,也没叫住他。

    玉澜这一趟劳心劳力伤心伤体,集仙殿这几天都小心照顾着。第二天楚景宏来看她,不住赞她这次有魄力。玉澜听了两句就不让他叨叨了。

    总起来说,这次虽然大殷要给突厥纳贡,但毕竟突厥已经打到洛水,如今能阻止突厥打进洛阳城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甚至可以称得上天佑大殷。是以群臣也没有多少忧愁,不少人甚至松了口气。楚景宏来看玉澜也是比较轻松的,并不见多少对突厥的愤恨。这件事对大家来说虽有纳贡影响,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当真是日子还得朝前看。

    不过……

    “我还以为你会让陆寒寻过来跟你商量下一步对突厥的应对,没想到你这次这么看得开,还让陆寒寻在家呆上三天。”

    楚景宏说着,把吹得凉一些的药递给她。

    玉澜烦死了喝这苦兮兮的药,直皱眉头。只是在楚景宏面前,她不像面对檀喆一样那么任性,甚至利落到接过来一口气喝光了。、

    楚景宏连忙给她递上点樱桃,玉澜吃了几口才调侃道:“你看他陆寒寻一进洛阳哪还呆得住,不得跟玉嫤好好温存几天?”

    楚景宏心领神会并且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嘴上却说:“行啊,现在越来越替玉嫤着想了,是个好姐姐。”

    “行了,你没事就别夸我了,听累了。”

    玉澜挺贴心,这次也贴心到点儿上了。

    玉嫤和陆寒寻先是互诉衷肠,到了晚上,夜幕降临仿佛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两人的爱欲与情动。只是玉嫤虽想到了陆寒寻与她小别胜新婚,却没料到两人在房里一呆就呆了三天。

    这三日两人就没出过门,连饭菜都是秋棠秋芷端到门口,等下顿饭再把上顿的食盘端走。两人对玉嫤和陆寒寻这几天的缠绵悱恻有种莫名其妙的羞赧,每次去送饭连头都不敢抬。

    至于房内画面更是不敢想了。

    而房内此刻确实混乱又旖旎。两人衣服都丢在了地上,简直要落不下脚。奇怪的是衣服丢得到处都是,梳妆台的凳子上落了一条披帛,佛座榻上半挂着一条裙子,月牙凳脚边掉了一条腰带,床边又散着一席长袍,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趴在枕头上睡着的玉嫤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她迷茫地看看四周,原想撑起身体,却发现身体酸软,她伸出手臂抓住床边的纱帐,睁着迷蒙的眼睛低喃着:“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躺在她身边手臂搭在她细腰的陆寒寻也醒了,听到玉嫤的话低笑一声:“管它呢。”

    说着他微微支起身体,凑上去吻住她的唇。

    玉嫤长这么大一直规规矩矩小心翼翼,从来没这么叛经离道过。前两天她欣喜见到陆寒寻,高低不想这么多。刚才打眼看了下外面到处散着的衣服,羞耻心突然上来,是以陆寒寻一离开她的唇,她就埋首陆寒寻怀里小声叹息。

    陆寒寻揉了揉她粉红的耳朵只是笑,顺手拽了件白色长袍披上,抱着她去内室洗澡。

    玉嫤在陆寒寻怀里又开始昏昏欲睡,朦胧间还在想这三天的荒唐还真是让他饿狠了。

    等第二天玉嫤梳妆,陆寒寻站她旁边欣欣然给她挑发簪,他在比量着给玉嫤戴发簪的时候,玉嫤沉吟一下才跟他说:“其实前不久,我跟玉媱吵架了。”

    玉嫤说的很平静,丝毫不慌。陆寒寻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吵架?”

    随即陆寒寻心里一凛,沉了脸色:“你挨欺负了?”

    此时距离玉嫤去杨宅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先前玉嫤被玉媱耳光打肿的脸和身上的伤都好尽了。陆寒寻自然看不出来。玉嫤不想让陆寒寻操这个心,竟然这几天一句都没提。

    玉嫤摇摇头,摸了摸发簪站起来,牵起他的手要出门,神态轻松:“没有。”

    陆寒寻手让她牵着,人却没动,把她拉住望著她:“真的?”

    玉嫤一笑:“自然是真的,只是今日可能遇到玉媱,我把这事告诉你一声。”

    玉嫤太风淡云轻,陆寒寻着实不放心。两人并肩下台阶,陆寒寻问:“灵犀会不会去找长公主告状?”

    “以她的性子自然是会的。”

    玉嫤这话说完,察觉到陆寒寻握着她的手都用力了几分。

    她安抚地拍拍他:“可这也是阻挠不住的。若皇姐有心,定然不会被蒙骗,若她有偏爱……”

    玉嫤突然想起那日玉媱笑着问她的话。

    你别忘了,跟皇姐一同长大的,始终是我,不是你。

    想到玉媱那晚有恃无恐的神情,玉嫤心里一痛,淡淡道:“若有偏爱,我也奈何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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