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谪仙啊。

    你是否可以,如听这狗屁的伟大道理一般,听一些,我的其他废话。

    张纱的口中,不断地发出道貌岸然的字节,脑海中,却在诉求自己的凡心。

    “琐事繁多,无穷无尽。”

    一道清朗的嗓音入耳,她胸中的躁热,终于稍稍消解,张纱的眼神,重新聚焦,看见了楚兴,那天上云端之人,居然流露了一些苦涩。

    楚兴的嘴角淡淡地牵起,笑容温暖,眼中的星辰却变得暗淡,声音清朗中,夹杂着难以察觉的情绪,喃喃道:“如殿下愿意,向逸也想听一些,仙君无法听见的。”

    是啊,楚兴他只是一个孩子,我怎么能伙同他人,剥夺他的凡籍,迫使他无欲无求。

    “等我去郢都,兴儿也同我说一说,楚国的仙君在这段时日,都听见了什么讨人厌的愿望。”

    张纱伸手,拍了拍那一只,向她伸来关切的,已经找不出一处空隙,被自己,被楚国,错寄了凡愿二十年的坚毅凡胎。

    愁云终于散去,楚国的星光,恢复了一丝明亮。

    楚兴感觉到,肩上瞬间轻盈,自己从小的信仰,看不清面貌,只是散发着神性的光晕,抬手,指向大殿门口,清亮的声音响起。

    “我去找北齐算账。”

    张纱转身,没有一丝迟疑,直直地追向那道,刮出宴厅的热风。

    公子炎白袍一撩一放,迈出门槛,比身高还要长许多的夸张长发,也变成了及腰的长度,留下一个翩然的背影。

    登时,她心中升起一种捕猎的快感,危险地笑了笑,浅紫色的衣摆,在地上拖曳,迈过门槛,脚下加快了速度,衣摆飘飞。

    “真能跑,希望你跑得出我的楚国。”,

    今晚,夜空的主角没有露面。

    那小猎物步履悠闲,白袍散发出朦胧的光晕,发尾随着行走,如绸缎,软软摆动,两人的距离没有拉进半分。

    冷风纷纷划过她,不论怎么追,张纱就是追不上,想喊两声,叫他站住,等一等,奈何今夜冷的不行,嗓子怎么都挤不出声音。

    一颗水珠打落在她头顶。

    然后两颗,三颗,细雨密密地从夜空洒下。

    “我还没捕到他呢!怎的跟那个青年一样会挑时候!”

    眼睛被雨水冲刷,匆匆抬手,遮在额间,张纱用力眯眼,却已经完全看不见他了。

    “啧!别逼我去北齐逮你!”

    钻入最近的宫殿,推开一扇有光线的门,她眯着眼,将左边衣袖拧了拧,擦去遮挡视线的水珠,扁了扁嘴,道:“细雨也能泡湿人。”

    “衣裳,你阻碍了我的姻缘。”,张纱细腰弯下,抓住拖尾,用力拧了几下,碎碎念道:“要有下回,降罚于你。”,拖尾处特别重,贴在地上吸饱了水。

    门外的细雨,忽然变成暴雨。

    一道强劲的风猛地涌入。

    “哎!!!!”

    张纱身形不稳,惊呼出声,纤弱的手臂顿时一紧,重重栽倒,摔在沐浴后的袅袅温香怀里。

    “楚女果真多情。”

    一身感叹落在她头顶,背后传来暖流,感觉自己,像身上的湿衣服一样,手和腿,整个身躯都紧紧地粘在对方身上。

    “谁与你多情,松开松开。”,张纱涨红了小脸,身上相贴着摩擦的触感太清晰,让她浑身竖起汗毛,缩了缩脖子,蹙眉道:“郎君如大雨一样及时。”,两手一撑,在对方身上借力,稳住身躯猛地站起。

    “好吧。”

    淋了雨,她冷的直哆嗦,颈部白皙,长发蜿蜒攀下,一颗颗水珠从发间,顺着婀娜的曲线滴下,强烈的视觉碰撞,刺激着身后目光的感官。

    “感你身姿甚好,不知貌也可否。”身后的人笑出声,出尔反尔地,左臂一下揽住她的腰,勒紧在自己身前,右手还勾住张纱的下巴,将她面向右转。

    张纱脖子一僵,小水珠从鼻尖滴下,大雨对妆容,应该和对她的凡心一样狠辣吧?眨眨眼,眉心舒展,顺着对方的力道将脸转过去。

    “脂粉庸俗,又被雨水洗刷。”,一个软软的触感,覆在张纱的太阳穴,低靡的震颤从那处传来,“骇人。”

    感受着对方吻上来的柔软,她觉得好笑,似询问般,阴阳怪气地道:“北齐没有如我一般美貌的妇人吗,郎君竟是情难自抑。”,身后的人,身上散发着出浴后的热气,两人粘在一起,张纱的体温回升了些,冰凉稍减,止住了颤抖。

    “暖和吧?”

    他十分自知,却没有被揭穿后,该有的的语气,“你看你,趁人入浴时偷袭,其实大可不必淋雨受冻,打湿衣裳。”,对方松开了勾住的下巴,两手并用地,竟然是将张纱侧了个身,搂在怀里。

    “你暖和了,可要我怎么满足你?”稚嫩又俊俏的脸,对上张纱,少年正咧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得意一笑,对她道:“不如你求饶一番,我配合与你?”

    张纱噗嗤一声,眼波瞟去,对上那双洋洋得意的脸,认真地,口中哀求道:“确实有事相求,你家公子在宴席上不告而别,我寻而不得,被雨淋了一身。”

    “我家公子?”

    “是的是的。”

    “你寻的人是我家公子?”少年收起笑容,神情严肃,向张纱又凑近了些,两人的鼻尖几乎就要相触,他一改方才的顽劣,冷漠问道:“寻齐国的公子何事?”

    “你们北齐的男儿都这样吗?”,话语间,少年温热的气息令她颈部一痒,真是的!那个人可暖和多了!用手撑在对方肩前,将人推开,哎!!死小子一身死肌肉!那个人好推倒多了!那个人

    张纱手上动作一滞,小脸腾地发热。

    这小屁孩一身硬骨头,还全是心眼子,她赶紧垂低脸,不给那眼前狡黠的人一丝把柄,喜欢耍心眼子是吧,张纱咬着牙,大声抱怨,道:“我喜欢你家公子那样的,你们齐国甚是讲究,你尚未及冠,便是妾也纳不得。”

    “楚人直爽,我虽只有一个虚名,但我们楚国女儿绝不为妾。”

    少年眉头一挑,怔了怔,目光上下扫张纱的脸,狐疑道:“你大晚上,淋湿了衣裳过来,就是为了抓住我,让我娶你做正妻?”

    谁大晚上淋雨过来抓你做夫婿!张纱面皮一抽,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脸,尽量不翻白眼,疯狂眨眼,抬头,盯住那俊俏面容,带上了十万分的真诚,认认真真地,耐心道:“我找你家公子,你北齐,齐王的儿子。”

    “我就是。”

    “我找的是你家公子,齐王的儿子。”

    “是我。”

    “你家公子今日赴了我的晚宴。”

    “不错。”

    不错你的头!她忽的抬起手!重重掐上少年的脸!

    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张纱,任她掐。

    “是你自己的脸,怪事。”手中掐住的俊脸丝毫不变化,那头发呢?头发做不得假吧?张纱伸手,去少年肩后,她想看看头发反不反光,捞起他的一缕长发,两手一捧,大眼专注地盯着,慢慢地,将发尾也牵扯出来。

    他长发如缎,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射在那乌黑的长发上,照出了上好的光泽。

    她仰起头,呆呆地,望着这个稚嫩的少年,面容青涩,不知有没有十七八岁。一双墨色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看过来,眉毛微挑长过眼尾,嘴唇红润,是,确实是,楚地没有见过这个美艳的男子。

    嘴唇。

    “你也是齐王的公子?”那个人今晚一直不曾开口说话,张纱想着,摸一摸说话时的嘴唇,到底怎么一回事,她口中询问着,指腹已经盖在对方唇上。

    “齐远。”

    她仔细听来,这死小子不是小男孩的嗓音,而且还是沙沙的,低低地,成年男子的声音。

    那个人如果真的开口说话,喉咙也是会动的吧,张纱小手挪动,将指腹盖在少年的喉结处,她抬眼,美目直视那双墨瞳垂下来的视线,静候对方说两句话,来摸一摸。

    “你可以唤我辽之,不过我不喜这个字。”她那双大眼,期盼地对上来,齐远垂下的视线暗了暗,突然抬手,紧紧扣住张纱那只手的腕,重重抵住她的指腹,喉结滚动。

    “你的楚国只有我一个齐国公子。”

    动了,她指腹处有滚动。张纱面色一寒,抽出被扣住的手腕,婀娜地站起身,冷笑道:“你们北齐好大的胆子。”

    他手中一空,身上也变轻了起来,一身墨色衣袍已经浸湿,衣服有坠感,齐远抬眸,看向那张美丽的冷脸,笑道:“楚国的雨还没有出手,孤的衣裳就被打湿。”

    他墨瞳幽深,像悬挂夜空中的黑色圆月,面容的青涩,和稚嫩,土崩瓦解,变得邪魅,深深地看着张纱,责怪道:“你还将我当柴火取暖。”

    “公子与齐国,今日真是有幸。”

    张纱拽住长长的衣摆,提起,径直走到摆置浴盆的地方,越过屏风,果然有备用的衣袍,她抓起挂在衣杆上的墨袍,晾在屏风上,将身上湿透的衣裳解掉。

    “如今天凉,你今日下了孤一场雨,还吸走了孤的阳刚之气。”

    北齐人的身量高大,他的衣袍也一样,盖住屏风,墨袍遮住的部分,没有透出一丝光,只能隐约看见膝盖以下,对方似乎在梳理长发。

    齐远已经站起身,湿漉漉的衣裳,紧贴身前,脚下的动静丝毫不做掩饰,三步就到屏风前,瓮声瓮气道:“你们楚国果然是虎狼民族,连衣裳也不给孤留一件。”

    说罢,他将手伸向那件属于自己的墨袍,从屏风上扯走。

    屏风后面,传来脆甜的笑,北齐女子的清冷,夹杂着和楚女的娇媚,但齐远的动作并没有停顿。

    “那今日,是公子的这件衣裳不幸了。”

    齐远嘴一咧,笑出声,俊俏的脸上邪魅之气登时消散,他将掌中墨袍一抛。张纱正将青丝,潦草地整理,头顶一暗,皂角清香将她盖住,那无赖的脚步踏出了门槛。

    “能加身楚国火神,远和衣裳甚是荣幸。”

    拐出门,他一跃就上了屋顶,坐着瓦片,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听着屋内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一件件掉落,一声干爽衣物与肌肤摩擦的声音响起,缎带一系。

    张纱双手交叉在后颈,将湿发从衣服里撩起,穿着墨袍,身影窈窕地漫步出门。

    她来的时候,那个人就坐在隔壁的屋子里,端着水杯,两人一墙之隔,他在屋里,喝水的动作一直没断过。

    “你就喝吧,牛都没你能喝水。”齐远用脚将门踹开,倚在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睨着这个,水杯长在手上的人,鄙夷道:“既然与人有了接触,为什么还把人甩开。”

    张纱已经走远,周围寂静,端着水杯的人,依然在喝水。

    “对方追来,追不上你也罢,你还给人泼盆水,你像话吗。”

    白皙修长的手指,将水杯放在桌上,杯中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这宫灯照着水洼,眼睛都花了。”张纱碎步跨过水洼,水珠滴下,水洼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迈过水洼,眼前的黑暗御马冲来,撞在她的眼睛上,张纱眼前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耳边响起窃窃私语,铺天盖地,她不耐烦地打断,道:“你明知道我只能听凡音。”

    黑暗御马在她的身后,马儿没有五官,靠近时,那马儿盯着她,露出笑容,仿佛找到了食料。张纱感受到笑意,猛地回身,眼前漆黑一片,但身前有东西在看着她,流着口水。

    张纱回看黑暗,叹道:“你出息了,想必是挨的嘴巴子又好了。”,后退几步,后背似乎有什么,愣了愣,疑道:“你莫不是,在给我垫背吧。”

    身后的不轨之意,让她转身,口中讽刺道:“今日的目标是几个嘴巴子?”,张纱感受不到喉咙吞咽,脚下走了一步,不知道真的动了没有,她的感官被夺走了,但是对方肯定能听见自己说话。

    “这就是你苦思的良策?”

    她一声嗤笑响起,对方似乎被激怒,忽然就朝她的脖子咬去。

    失去感官的张纱头一歪,对方擦过她的颈,但她已经什么都感知不到。它坠落在地面,快速地在地上爬动,一下弹起,直冲张纱的面门。

    她被死死绞住面部,它仿佛不是要吸食张纱,而是在限制她。

    张纱手抬起,拽住没有手感的东西就扯,这是它惯用的把戏,张纱已经习惯,不论有没有知觉,只要抓住它就不会松手,耳边响起祝玥凄厉的惨叫。

    “别管我!你快走!”

    那声惨叫,没有令张纱停顿,但它充满兴味地盯着她,认定这是张纱害怕的东西,它露出了阴险,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害怕的模样,诡异地恢复了她的视觉。

    张纱失去知觉的眼皮突然传来炙热。

    头顶扑落一股热浪。

    “别看。”

    后脑处不停地鼓动,有规律。

    一双淡然的视线垂下,抵住她湿漉漉脑袋的下巴,抬了两下。

    “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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