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公鸡的嘶鸣将君澄境的思绪扯回了当下的现实。原本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他对面前画中的女孩轻轻一笑,随后转头向窗外看去,声色难辨是感叹还是戏谑:“小珃,你说这是不是又有人偷鸡啊?没准,是你宁熠哥哦。——唉,算了,等会你又该说,在我眼里,什么幺蛾子都是他闹的……”

    这天,某家鸡舍的菜单上喜添新品——几个干巴的馒头——口感无人敢保证,但成分,绝对是“清淡”无公害。

    清早,李慕儿怀抱着一个包裹坐在房间门口发呆。因自认识以来,就从未在这个时辰见过已洗漱捯饬好的她,其他人都不禁感到有些奇怪。被公认“最为在意担忧他人心思”的翠墨试探地走过去,俯身轻唤“慕儿姐?”

    李慕儿一愣,机械性地抬起头,“翠墨啊。嗐,你走路总是没动静的,吓我一跳。”

    “出什么事了吗?我看你这两天精神都不太好。”翠墨十分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样子像是准备与其好好谈谈心。

    迟疑两秒,李慕儿在她面前打开了怀中包裹,“……宜南走了。”

    “啊?”翠墨瞪大双眼,不觉凑近了些,看着猫儿,僵滞的神情半是震惊半是怅然,“什么时候的事啊?”

    李慕儿不自觉干咳一声,“一、一早起来就发现它……”

    翠墨正懵着,并未注意到李慕儿的心虚闪躲。“昨天还好好的呀,不会就是被吓着了吧?!”

    何枢发觉两人的异样,走上前:“怎么了啊,宜南病了?”

    翠墨怅然若失,莫名结巴,仿佛要说的话拥堵在嘴里,难以启齿。

    ……

    “什么!死了!?”在确认猫儿已无生命迹象的噩耗后,何枢的反应远比两位女孩大得多,“师父、师兄,你们来看看宜南!”

    见状,翠墨更懵了,心中的惆怅竟因此反而缓解了些许。她一头雾水地看向李慕儿,像是在求助:“他没事吧?这、这毕竟……就是只猫啊,怎么被他弄得,跟……”

    “跟人出事了似的。”李慕儿不禁将她未敢出口的几字补充完整。“也不奇怪啊,宜南本就不是只普通的‘猫’。”

    ……

    早饭后,众人按商议好的,出发前往素女泉,除平常必须的书和席子之外,还增添了几把带着满满违和感的锄镐。

    始终只将宜南当作普通小猫看待的一些人难免疑惑,因为今天晨读,洞明舫和隐元亭总共三十二名弟子同时聚在一处,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有人直接发问:“师父师叔,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人这么全。”

    君澄境随即用调侃的语气抢答道:“是他们想一出是一出的日子。”

    二老对视一眼,无奈笑笑。邢天起漫不经心地说:“哪有那么奇怪?我们治病的方法虽略有不同,但要读的书大体都是一样的,以前没并在一处,还不是因为你们小,人多太闹。”

    “不是,邢师兄,”艺心摆出不服的表情,“从小到大就听你们说我们小了,搞得好像你们没‘小’过似的。”她分别看了看君澄境、邢天起和陈妍露。

    邢天起莫名瞟了君澄境一眼,随后笑道:“谁曾经不是小孩啊,我们只是没在你们面前‘小’过。”

    难得有“出头鸟”挑起了此等话题,又一人借机吐槽:“可我们到如今都还被当成小孩,就说明天——”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被君、邢两位师兄“凶恶”的目光扼住了咽喉。

    “明天什么?”羁空顿时警惕起来,狐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

    在二位大师兄“不以为意”的注视下,那失口的小师弟思维异常活跃,立马开始“表演”,给自己打了个圆场:“怎么了啊师父?明天不是要去集贤宴了嘛,哎哟您都不晓得,俩师兄这几天是对我们唠叨了多少,出门在外言行该注意什么什么,我们都烦了。”

    “哦。”羁空神色一松,忽觉自己颇有些杯弓蛇影,不失尴尬地笑笑,“唉呀,那不因为他俩太在乎你们这些师弟师妹了嘛。——不过你们三个啊,也确实该改改了,有时甚至比老人还啰嗦……”

    说着,对上前面的几道目光,他不禁有些心虚,“呃,其实追根究底是因为我俩心太大,一开始只是将那些不大的事务交给你们处置,结果见你们处事妥当周到,自己便不觉松懈了,久而久之,你们身上的担子可不就越积越重了嘛……”

    听着这番话,陈妍露感到有些奇怪,不以为然地笑笑,“师父,说这话什么意思嘛,弟子领了教诲,便理应担起该有的责任,何况我们早已习惯甚至改不了了——他们两个尤是。”

    顺着她的手指,羁空转向那看似冤家,实际心里却十分默契的两人,像是想起什么,目光现出些许揣摩的意味,摸了摸下巴:“天起,昨晚我睡了一觉醒来,约莫着是将近子时,却听你们还在叽哩咕噜说话呢,那是在干嘛呀?”

    关于他们偷看“禁书”与自我创作这件事,邢天起从未打算帮着隐瞒、包庇,正要“举报”,却立即被身旁师弟师妹们或动手或动口地给堵了回去。“邢师兄,你答应我们不说的不说的——”

    见状,游岳捅了一下旁边的何枢:“诶,什么事啊?”

    “蛤?”何枢感到莫名其妙,一脸的纯澈无邪,“昨晚被你赶了之后我就去睡了,这都另一个院中的事,我怎晓得嘛。”

    二老像是懒得再深究似的,移开了目光,同时一笑,阴阳怪气道:“哎呀,真好,都大啦~对俩老头都有秘密了哦~”

    “哟,师父师伯,那你们这话真就说错了,”邢天起见缝插针突出“包围”,煞有介事地反驳道,:“要说秘密,可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比如,您二老还记得有一次让我们去捡柴火,一人一篮提回来,结果煮饭时才发现其中最满的一篮实际上是几根枝叉再铺上层枯叶支起来的,你们至今还不晓得是谁吧?但我们很多人都对其中情节一清二楚——”

    “好啦好啦,邢师兄,是我行了吧是我!”当事人终于受不了,高声打断了他,并用表情与肢体动作恳求他别再说了,“是我那时贪吃去偷摘野果,回来晚了,才想出这弄虚作假,‘瞒天过海’……再细的,你可就别说了啊……”

    对于这番内容多少有些跳脱的“打闹”,游岳和羁空不明就里,却只是选择顺他们的意,不再深究,也跟着笑了起来。

    李慕儿不知何时已脱离了人群,抱着宜南跟在后面。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她心下似喟叹,却并不像正常那样包含着怅然,而是揉杂着几分莫名的暖意。

    伊依现形,坐在她肩上,叹了口气:“主人,来到这儿,可不光是能疗这副身体上的伤病啊,照我看,要是久了,没准还能淡化——不说治愈——你那‘旧灵魂’里的伤疤。”

    “每次因此而感慨,我都会觉得自己未免有些矫情了,可如果想起它的根源,我又感觉自己好像也并没有在无病呻吟……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现在竟然有点羡慕烟珃……”

    “你不是无病呻吟,你是耿耿于怀,困囿于过去,也是一种‘矫情’。”伊依转身,冲她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羡慕?羡慕什么,羡慕她转世投胎又死了一次还被那么多人放在心上?你知道当时你爸妈又多伤心吗?”

    李慕儿听出了它的本意,“你想安慰我,能不能正正经经地说些好话,把态度摆好些?我明白明白~你想说我爸妈也很爱我,只是每个人爱的方式不同而已。”

    伊依傲娇一哼:“你自己编的啊,我都不知道我是这意思。”

    “话说,你知道‘林沐沐’死之后的事?”

    “那当然。”伊依立即换上了自豪的声色,“我们恢隐族在渺数世界几乎无处不在,若有需要,相关区域的总部便会收集特定信息,然后发送至指定的系统,从那一端到我这一端,直达,以保证信息的准确与完整。你想知道的话——”

    “不不不!”李慕儿紧急喊停,“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那你倒是真的过去啊。”伊依声色略带鄙夷,“现在不太合适,但我迟早会让你知道的。”

    一人一狐在她们专属的“世界”里吵闹着,何枢忽然悄没声地来到她身边,微微尬笑,像是有话却不知怎么说,组织言辞的过程中,目光无意识地几次“点”在宜南身上。

    李慕儿看看他,又看看怀中猫儿,莫名其妙的,异常心虚,暗自嘀咕:“这是干嘛啊……难道早上君澄境让他和师父师叔到书房,是说了烟珃的事?那为什么没叫上其他人,光告诉了他们吗?”

    “主人,你昨晚就该和他统一一下口径,就不会像现在摸不着头脑,迷茫无措了。”不明目的,伊依突然放了这一个“马后炮”。

    何枢还未开口,此刻正面带些许忧愁,看着走在前面的君澄境。李慕儿不想也无心猜疑,于是问道:“何枢,什么事?”

    何枢的目光向周围轻轻扫了一遍,确定暂时没人会注意自己后,侧头向她神秘兮兮地说道:“慕儿,你可知宜南……”

    李慕儿愣住了——半真半假,大部分是为拖延时间,思考自己到底敢不敢看懂他的眼神暗示。最终,她做了个自认为十分含糊的回应:阖了阖眼。

    何枢却直接当作自己得到了个肯定的答复,“你如何得知?”

    “我……”我有说我知道吗!

    “是的主人,你刚才那样,就是默认‘我知道’啊。”伊依摊手摇头,竟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没事啦,他会这样问,说明他也知道,或者至少发现了端倪。而且,你对自己说谎的能力就没点数吗?”

    感觉已无退路,李慕儿硬着头皮道:“境、境师兄和我说的。”

    不料对方倏地皱起了眉,神色间的狐疑又加重了几分,“他怎么和你说的,什么时候?”

    李慕儿顿时语塞,多重顾虑叠加,思绪近乎一团乱麻。“管他指的是什么事,我知情的时间总不能比他早。”这样想着,她回答:“出门前。他说见宜南挺喜欢我,想这一路让我抱着它。”

    “那不是你自告奋勇要抱的吗?”

    “——那是为了不让其他人感到奇怪,对,为了不奇怪。”

    “……就因为宜南喜欢你,他就将这事跟你说了?”何枢显得不可思议。

    李慕儿不耐烦:“你说的事,是烟珃……?”她故意将名字说得模糊,且拖长音,仿佛后面还有没说完的内容。

    何枢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慕儿,师兄只想让其他人将宜南当作普通的猫。”

    李慕儿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我们这咕咕哝哝的,他们听不见。那他为什么又跟你说了呢?”

    何枢看向别处,略显疲惫地叹了口气,“不止我一个,还有师父师叔、邢师兄和陈师姐。唉,其实在宜南翻开那本《易经》时,我就想到了珃师姐,之后又无意听见师父师叔谈论这只猫,得知他们也有一样的感觉……今天才彻底确定自己的猜想竟是对的。”

    “……你们平日里都倡导世上并无‘神明’,而当时心中竟生出这样的猜想,你可觉荒唐?且眼下真就这么完全相信了?”不知为何,李慕儿忽然忍不住,说出了这一直不知该怎么说、又能对谁说的疑虑,“——我、我没别的意思啊,只是想不通,一个人从小秉持的思想,真的会,就因为这么一件事,便轻易改变吗?”

    何枢顿了顿,随后向她轻轻一笑,看着似平常般礼貌温和,却在此刻令人莫名感到一种无法挽回的疏远。他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你是觉着,我们是在自欺欺人?……不过这也情有可原。可是慕儿,人的‘思想’是因心境和位置而变的,事关亲人,我们愿信其有,心中所念,即为神明。”说着,他看向前方,目光并无焦点。

    听着这番话,李慕儿的感觉很复杂,既为自己的出言不逊感到惭愧,同时却又觉胸口一松,像是某个心结,就此被彻底解开了。待他感慨地说完,她竟露出“没心没肺”的微笑:“谢谢你。”

    “谢?什么?”何枢十分诧异,可他惊讶的不是她“语言错乱”,而是自己的听力居然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

    “谢你点醒我呀。”李慕儿戏谑地说道,但从眼神可以看出,这话完全发自内心,“否则我还在自以为是,不懂将心比心呢。”

    何枢有些难为情地移开目光,干咳一声,“没有,这番话也不是我说的。”

    “哦,那是?”

    “喏,”他看向前面那俩颀长挺拔的身影,抬了抬下巴,“两个大师兄。”

    “其他,还有人知晓宜南的事吗?”

    “据我所知,就这么几个了,至于其他人,或许是想到了不敢说,又或者根本就不会想到……就这么看来,应该大多是后者,毕竟他们有的,甚至连珃师姐的面都没见过。”何枢舒了口气,又对她换上了“说正事”的表情,“慕儿,我还是奇怪,这件事,师兄为什么会和你说?”

    李慕儿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疲惫阖眼,“你到底在怀疑什么嘛——”说着,正面直视他,声色皆在表示自己坦坦荡荡、人畜无害:“有什么话,一股脑说完、说开了吧。”

    何枢先是预防性地向她道了个歉,才说道:“师兄明明说这事完全不必摆上明面,知情的心中自知就好,不知情的倒是省事,毕竟说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信,信了,也只是徒增烦恼。所以在他看来,谈论这事可谓多此一举,我能真的知情,也是因为我们几个心中有所猜测,忍不住提起,今早他才会说,可你……”

    “可我与那些年纪较小的师弟师妹相比,更更不是能谈论说这件事的人?”

    正思考着该如何措辞,心中想法已被对方直接说出,何枢带着歉意尴尬一笑,“你来这不过短短一个月,连宗门事务都还不甚了解,更别说这种事了,师兄怎么会自己找你说呢?且我看你像是早就知情,并已将其当作一件平常事了。”

    说到这,他忽然又想起这几天里,在当时不以为意的、有关那一人一猫的诸多异常,遂补充道:“还有,你之前对宜南明明碰都怕碰,怎么昨天开始,突然就能够与之亲近了呢?”至此,算是将心中疑虑全都吐了出来。

    李慕儿思维混乱,言辞无措,顿时真想仰天长叹,问问这话题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唉——”伊依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真是不怕聪明人一世灵光,就怕单纯boy一时多虑啊。主人,根据我的检测分析,他怀疑的点几乎都在你身上,因为他肯定君澄境绝不会主动和你说起君烟珃的事。唉~好自为之吧主人。”

    “你还有闲心在这儿即兴表演顺口溜,说这些废话呢!快帮我想想怎么办啊——我总不能说实话吧?”李慕儿在心里发泄式地大呼小叫,但表面还算维持着镇定。不等狐狸应话,她已有了答案,小心翼翼地向何枢笑笑:“我也不晓得,也许是我顿悟,明白了我与它都是这世上生灵,有什么好怕的呢……”

    越说到后面,字句越低弱,毕竟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句话的可信度。可谓近乎于零。她强行将自己的音调提高到先前的状态,试图使其听上去不那么心虚:“你、你可以去问境师兄啊,看到底是不是他和我说的。”唉,现在就看我和君澄境有没有默契了……这算什么事啊!

    “主人,我真想不明白你在怕什么,”伊依瞟了她一眼,目光带着几分不屑,“和他们说实话,信不信是他们的事,何必这么为难自己胡说八道呢?”

    看着她闪躲、无措的神情,何枢忽然叹了口气,“我也不知我到底在担忧什么……我是觉着你并非普通人,但、但也不至于怀疑你是坏人啊……”他皱皱眉,苦恼地挠了挠头,沉吟几秒,最终向她露出了抱歉的笑:“对不住啊慕儿,最近我真是被那些人弄怕了,有点疑神疑鬼,这些话,你千万别放心上。”

    “……所以,你为什么觉着我‘不是普通人’啊?”李慕儿僵硬地笑笑,肌肉牵扯的过程甚至现出一丝痛苦,“‘那些人’,你是指被派来监视我们的玉衡榭弟子?你、你难道觉着我也图谋不轨?”

    她忧疑试探,声音很小,何枢不知是真没听到,还是趁机演戏,以顺理成章地结束此番对话:“啊,那个,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一些医书说的问题要请教师兄呢,我先过去了啊。”

    看着他逃也似的走开,李慕儿抿抿嘴,神情复杂,不忿嘟哝道:“那当初带我来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这个呢,现在才有这‘忧患意识’,我要真是‘患’,早都来不及了。”

    “主人,我劝你赶紧收起现在这副吃屎的表情,”伊依“大逆不道”地用爪子拍了拍她的脸颊,“别人看到真的会想入非非,以为你跟何枢有什么‘感情纠纷’呢。”

    “我去,你的语言系统又错乱了是吧,这用的词都是什么鬼?”喝骂狐狸的同时,李慕儿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见何枢神色有些不自然,翠墨下意识回头看向他的来处,李慕儿冷不防对上她的目光,顿时露出一个像傻子似的尬笑。不出意料,翠墨随之走到她身边,“慕儿姐,怎么了呀?他方才嘟嘟哝哝和你说什么呢?”

    她那温婉的微笑和轻柔的话语,立马让李慕儿觉到莫名的自惭形秽。为免造成新的、莫须有的误会,她选择说出此刻的心里话:“翠墨啊,你看我像坏人吗?”

    “啊,怎么会?”翠墨觉得奇怪,但同时更是松了口气。她想了想,反问道:“是不是因为宜南的事?”

    李慕儿试探地点了下头。

    “唉,别理他,他这就这样,有时思路奇特,异于常人。昨天竟跟我说他觉着你似乎听得懂宜南说话,还让我探探你——”

    “蛤?”李慕儿的惊异成功掩盖住了心慌,“他咋这么想啊,都可以去编话本了。”

    从没听过如此到位的、对于何枢的吐槽,翠墨无情地笑了出来。“对呀,所以你不用管他。就像境师兄说的,他这人纯粹,平时想得比谁都简单,但有时又‘如抽风般’,比谁都更疑神疑鬼。”

    李慕儿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不怪他,我自己都觉着我这几天挺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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