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头,看向他,开始的两秒,眼里还是被窥破了什么秘密般的慌乱无措,可之后,就变成了几分幽怨,“有的时候啊,太过‘耳聪目明’,并非什么好事。”

    君澄境了然,随即认错般点了点头。“那我能问问,你这么喜欢的那位艺人是谁吗?”

    “说了你又不认识……”她再次无力地垂下头,莫名来气,不自觉地,腮帮子都微微鼓了起来,“而且他又不是这——这里的人。”

    “当然不在这儿,她是在期和吧?”他这个问题已不再是纯粹的好奇,而似乎有所筹谋。

    话还没说完,却见目标酒楼那随风飘动的招子,冷不丁闯入了两人视线范围。

    “到了。咳嗯,表演时间到。”李慕儿像是瞬间换了个频道,停下脚步,一副整装待发的神态——她真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着装。

    与此同时,君澄境的眉头轻轻皱起了“匪夷所思”四个字,“……什么?”

    “唉~”她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啊,今天穿得不够贫困。都怪你,早说要我来演戏嘛。”

    “怎的你觉着我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君澄境只回应了自己好像听得懂的部分。

    李慕儿向他摊开手:“好啦,信给我。你离远点躲好就行了,别扰乱本姑娘发挥。”

    他直接将信递给她,但留下了信封。“小心些,觉到情况不妙就跑,反正本来只是想赌一把,不必非要成功,毕竟即使他们信了,我们也不定能得到所希望的结果。不济,就当是来兜了一下风。”

    李慕儿将信收进袖中,故意没在他严肃认真地说这番话的时候看他。“你听过有这样兜风的?行了,安心啦~话说你这是太相信我还是太不相信我呢?我这么惜命一个人,啥事能让我拿自个儿的安危开玩笑?”说着,她用脚底蹭了蹭地面,扬起一些微尘。

    见此,君澄境脱口而出:“没用,一看就是刚刚沾上的。”

    听见自己的心思竟又被直接看破(并说破、否定),她瞬间停下了动作,看向他,皱起的眉和紧抿的嘴像是在威胁,眼中则是几分不可思议混杂着恼火。“你可赶紧去给自己找个地儿藏好吧,啊,我这会儿不想再看见你。”

    君澄境没应,转身就走,同时完全收敛了原先肆意外散的灵力气息。至直线距离最短的一家商户前,他足蹬墙壁借力,纯用轻功“起飞”,随后“飘飘似仙”地落在了屋瓦上。

    随后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已躲藏停当。

    李慕儿直接愣在了原地,惊吓、羡慕、赞叹、嫉妒等情绪杂乱地涌上心头,令她颇觉不爽,最终幽幽举起手,向那位居高临下俯瞰一切的“神人”,比出了个大大的“六”。

    ……太刺激了,这就是实力碾压吗?不愧是师弟师妹们的偶像哈,即使不论真气、灵力上的修为,也是能甩别人几条街的程度……

    距离酒楼还有三四十米,从这儿,李慕儿就开始入戏了。她给自己设定的“剧情”,是一个胆小柔弱思想肤浅的普通人家姑娘,被威逼利诱,来给这里一群外乡人送信。

    伊依百无聊赖地飘在她身侧,表情有些复杂,“主人……你可真是啥都不太行,脑补第一名,你要是在这世界当个话本先生,至少几年,都不愁吃喝了。”

    “我要是有这能耐,单单抄袭我看过的电视剧什么的,那都能用一辈子。”

    “嗯,可惜你没有。别说抄袭了,你的文笔啊~也就仅限于复制粘贴啦——”

    “你、你能不能不出声了?真是……妨碍我进入状态!”

    看了看主人,又看了看那在另一“维度”,暗中跟随着、守护着她的君澄境,伊依忽然感到非常迷茫,“所以这是在干嘛呢?跟玩儿似的!所以这也是你们感情进展的重要一环吗?……不过细想也不算离谱,毕竟趁此再给一个厉害瞧瞧,玉衡榭那些人没准就直接放弃原计划了。话说上次那‘糟粕兄弟’,怕是已经给他的宗门带回不小的阴影了。”

    听着它的自言自语,李慕儿最终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却立马收住,只为重新恢复并保持那“畏畏缩缩前进,局促不安观察”的样子。

    伊依转过身,郑重其事地“提议”道:“说真的,主人,要不咱在这儿创立一个表演相关的奖项吧。你,就是第一个获奖者。”

    ……

    酒楼门前,李慕儿犹疑着停了下来,并以此神态为掩护,四处打量了一番——哪哪都寻不见君澄境的身影。

    随后,她(放心地)畏怯不安地走到门边,探出头朝里张望,可什么都还没做,就“冷不防”地与一名身着轻岚白鹤纹短袍(玉衡榭高级别弟子标志服装,李霰雪曾穿着它在“她”面前炫耀过好几天),的青年对上了视线,她瞬间惊慌失措地抽回身,抬腿就跑,模样活像一只在逃避天敌追袭的弱小猎物。

    “谁?干嘛的!”注意力被牵引,“猎手”本能地追赶上去,同时招来了一个同伴。

    走投无路的“兔子”战战兢兢,缩着肩膀,目光拘谨地定在地上,仿佛只要有一丝松懈,自己便将面临极大的危险。“……二、二位师长,小女子是奉命来送、送信的。”真是够了,为什么普通人就要尊称那些宗门弟子为“师长”啊?凭什么他们直接就高人一等了!

    “送信?”两名弟子随即换上了防备的架势,狐疑、警惕的眼神将她全身上下扫了一遍,声色却始终带着那偏见性的傲慢,“谁让你送的,他怎么不亲自来啊?”

    面对这俩自视甚高居高临下的、李霰雪的同门,李慕儿努力压制着那股充斥身心的、想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

    她一副害怕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话音愈发显得柔弱无能,“我、我方才正在街上走着,有个师长突然将我拦下,要我给他送一封信到这里。我也问了他为何不自己来,说是他师父叮嘱的。”呸呸呸!我是怎么捏出这种声音的?——哦不,这是谁发出的?是谁?

    伊依十分注重主人的每次“需要”,随即“贴心”地回答道:“是你。主人,是你。”

    李慕儿从袖中拿出信,双手奉上,畏缩地抬眼瞟了一下那还是满脸疑虑的两人,“猛然想起”最重要的一点:“对!那位师长还念了一句诗,说以此为凭,你们就相信我了——”

    宁熠啊宁熠,你这消息的来路可靠吗,别人家的暗号你怎么会知道的?我们这么相信你,你可别坑我啊……她突然发慌,一边祈祷着,一边反复确认来的路上睡着前君澄境跟自己说的暗号,保证记忆无误,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好像是……凌雪映红梅。”

    莫名其妙的,那两人噗哧笑出了声。

    “——咳咳!”弟子甲立马正色,故作严肃、高深,打开信草草瞄了一眼,又看向李慕儿,“诶,说起来,都这个时辰了,你一个弱女子还独自在街上逛?不怕碰见图谋不轨的,”

    为免过于生硬造作以致功亏一篑,李慕儿几乎在相关想法冒泡的同时,就放弃了“哭腔”这一选项,转而选择了表演更容易把控的“无奈”:“唉,我们这些人的天资不高,命也不好,天天只是为生计所迫,没办法啊……”好累啊,回去一定要好好宰他一顿,当作出场费!

    两人并没有怎么听她说话。弟子甲拿着信返回了酒楼,弟子乙却还留在原地,盯着李慕儿的眼神真的像是某种禽类在研究来之不易的猎物,思考该如何快准狠地击中其软肋。

    “……师、师长若无其他事,小女子便先行告退。”这下,李慕儿是真害怕了,整体神态已完全无关演技,一边说着话,一边逃也似的后退转身。

    但她还没挪出两步,就被弟子乙猛地捏住了手腕——一声含着求饶意味的痛呼几乎出自生理性的本能。

    “好汉好汉!有话好好说嘛,欺负我一个连袋米都提不动的弱女子,怕是会污了你的名声,让你遭大众非议的……”说着说着,她听见自己虚弱的话音逐渐透出了些许,不知从何而来的哭腔。

    痛死我了!都这样了还怀疑我的实力是装的?还是就是看上了我没有修为这一点,所以肆无忌惮?好,敢欺负你姑奶奶——

    就在弟子乙触碰到李慕儿手腕的瞬间,街对面某个屋顶上,一股冷洌的灵力在修长的指间猛地燃起,一触即发……

    看着李慕儿无力地挣扎了两下,弟子乙的神情迅速由原本的怀疑并些许玩味,转变成纯纯的不屑与轻蔑,随即像扔垃圾般甩开了她的手:“呵,这嘴倒是比我想的要伶俐不少。可惜啊~还真是个废材,周身真气聊胜于无……哥哥我本还想邀你入门,与我同修阴阳□□之法,飞升境界呢。”

    李慕儿的眼眶湿润了(因为慌乱间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神态像是受了天大的屈辱(演技爆发),“我本以为名门之内都是正人君子,不想竟也有像这样恃强凌弱的……你们大门大派,一点小过失根本无足挂齿,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良家姑娘,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污了清白,若不讨个说法,那宁愿死了,也不能回去给父母脸上抹黑——”

    说着,她吸了吸鼻子,情绪失控地跑上街道,就此开始了撒泼式的控诉。

    “呜呜呜……各位,快给我评评理啊,小女子不久前才与父母迁居至此,今日便遭遇这般屈辱!名门宗派虽是高人一等,但也不能这样无法无天,做出如此龌龊之事,随意轻贱良家闺女啊!我只是被逼来此送封信——”好久没这样在线发疯了,还挺爽。这疏泄肝火的功效,不比那“嘘字功”强多了?

    看她猛地奔上街,大喊出声的那一刻,君澄境的思维戛然停滞,脸上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不解,而随着大脑被眼前景象冲击成一片空白,他指掌间原本打算等她离那人远点再发动的、已经蓄足攻势的灵力,倏地消减了几分。

    直到三五秒后,他才回过神,舒了口气:“看来没大事,还能装疯卖惨。”他嘴上喃喃着,灵力却已重新在手中凝聚、充盈。“可你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可别说他,就是连与李慕儿思想、心理活动有着“亲密联系”的伊依,也被她这番操作骇得宕机了一瞬。

    “啧啧啧,所以主人,你是有多少郁气憋在肚里,就等一个机会彻底爆发了啊?……这个人也是够倒霉的。”

    路上为数不多的行人接连投来了同情(兼看热闹)的目光,放慢甚至停下了脚步。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李慕儿的话音听上去非常的虚浮不稳,就像是在硬吊着一口气,只为实现有效的申诉,给自己讨个说法。

    怔怔看着她如竹筒倒豆般,于众人面前告苦诉怨,直直从“人德”上升到了“天理”,弟子乙终于知道慌了,猛地冲上前,但幸亏在伸出手的瞬间,他强迫自己回归了理智。“……这位姑娘,”他放低姿态,压低声调,咬着牙陪笑道,“在下实无意冒犯,可奈何师尊有令在上,我不敢不谨慎,致生一点不必要的误会,还请姑娘海涵。人都有各自的难处,互相体谅罢了。”

    这番言语表面是在“赔罪”(装的态度都不端正,居然还把实实在在的侵犯给淡化成了“误会”!),但根本实质却是妥妥的威胁与告诫,好死不死,精准点在了她心中的某个“易激惹”的燃点上。

    “误会?!”她直接一声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惊呼,像是看到听到了什么从未见识过的、颠覆认知的东西。

    主人一声喊,伊依扶额叹:“唉……来了,来了。”

    李慕儿拉开与那人的距离,同时却转身正对着他,“呵,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人,于己宽松,待人苛刻!犯了罪过只想着为自己开脱,眼中全然不见他人之苦!别人无意间亏着欠着你一粒芝麻,就是天大的罪责,你存心割别人一刀,却只轻视作毫毛之损——”

    (顺便)发泄着那有些无理取闹的“邪火”,她的思绪还是集中在原本目的上的,过程中一直掌握着节奏,看准时机举起手,露出了刚才被捏出红痕,甚至透些瘀青的手腕。

    就在她疯狂输出时,一名女弟子恰好从酒楼大厅经过,听见吵闹,向外看去,即现出了了然并习以为常的表情。

    “叫你‘莽十二’可真没错哈,这又是闯什么祸了?”

    闻言,弟子乙立马转向身后,对来者行了个礼:“吕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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