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玄衣男子剑眉一拧，大有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巧舌如簧，谁知道你二人有什么龌龊勾当，才会杀人害命。”
“且不说我剑门关供奉的是郁尘仙首的神像，话本怪谈根本无法降临关内。再者，寻常修士面对怪谈唯恐避之不及，怎会去而复返，我可不信你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是了，昨夜春魁楼所坐，无一不是侠客修士，可为何却无一人出手，反倒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那模样分明是怕惨了这春魁楼里的命案。
自道盟成立，仙洲缔约，修士不可在关内谋财害命，是以各方城池久无命案，一旦有，则多少与话本怪谈沾边，令人惶恐不已。
巫慈玉却突然笑出声，那笑意味不明：“你说剑门关是郁尘的辖地？那你们惨了。”
音落，剑影出鞘，小弟子一脸同仇敌忾：“放肆，仙首受天誉字，统领众仙，高坐瑶台，岂是你可以出言不逊的？”
四方剑刃相抵，不得不发。
巫慈玉藏于袖袍下的指捏了一根玉笛，笛身划过冷光，若见血封喉的刀。
她广袖一拂，乾坤造化间隐匿小黑蛇的身形，将它甩向花魁娘子。
道盟的人都是一群老古董，口说无凭，道盟根本不会放行，话本怪谈一旦降临，则九死一生。
为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寄希望于神笔系统。
巫慈玉玉笛横吹，笛音结丝携着流萤，如银川练匹肆掠整个春魁楼。
仅一个照面的功夫，春魁楼里按剑而动的道盟弟子悉数被制住。
“现在，可以静下来谈谈了吗？”玉笛敲着掌心，流苏笛穗扫过好看的弧度，她语气平淡，却自带威仪。
巫慈玉如今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想要拖住六境巅峰的玄衣男子难上加难。
她趁着喘息的功夫道：“话本怪谈降临伴随障气，昨夜上弦月盈亏增益邪物，而春魁楼与道盟一南一北，相隔甚远，案发当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你们便已赶到。”
“想来是早有察觉春魁楼内冲天的障气，所以整顿人马匆匆赶来。”
“既如此，你身居高位，又为何要独断专行，草草定案？”巫慈玉看向玄衣男子的眼，想从里面窥得一丝心虚，可并没有。
春魁楼内响起一声哂笑。
玄衣男子周身气势暴涨，碎了巫慈玉的笛音束缚，他活动脖颈道：“说得不错，我们的确是得知春魁楼障气冲天才急急赶来的，可没想到还是死人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如炬地落在花魁娘子尸身上，有一瞬落寞。
他在虚空中祭出一柄银色的长枪，抬手握住威压似海而来：“我从不打诳语，北冥关内供奉神像，话本怪谈绝无可能降临关内。”
巫慈玉蹙眉：“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他答：“因为信徒从不质疑。”
巫慈玉懂了，这场恶战在所难免。
她抬手给玉笛附灵，回眸看向花魁娘子那里，却意外瞥到了一道雪色身影，微不识脱了大氅，居高临下俯瞰花魁娘子的脸，眼底如晦滔海，淬着灵光。
微不识端详了一会，又撩起袍角蹲下身子，唯恐沾上那些血液。
他看着黑蛇盘起身子，极力降低存在感的模样，唇线一抿只觉得好笑。
“你在怕什么？怕我杀了你？”
如竹修长的手已然覆盖冰霜，那冷却没有落在小黑蛇身上。
“缝得真丑，我帮你好了。”微不识轻声着，桃花眼里漾起的笑是无限春光，却无法忽略那掩埋瞳仁后的冷。
他掐着花魁娘子纤细的脖颈，轻轻一拧，头身再次分离。
小黑蛇趁机伸出信子，舔舐着她脖颈断裂处的污血，兽瞳里闪过红光，当即腾飞遁走，又缠于巫慈玉腕骨处。
它道：“话本怪谈快降临了，我们可以先走。”
巫慈玉：“好。”
北冥关霎时黑云压城，巨大的鸢尾灵蝶虚影冲天而起。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花魁娘子嘴里还咿咿呀呀唱着，一连吐了好几个血泡泡。
接着头颅如陀螺般飞速旋转，青丝化作刮骨钢刀。
朦朦胧胧的戏腔猛然拔高音量，音波凝出实质，怨气滔天，粉碎了如意圆桌和圈椅。
巫慈玉与玄衣男子枪笛相抵，不分伯仲，话本怪谈降临，她自然没错过玄衣男子眼底的怔愣，动了动口型：“你的上仙抛弃了信徒。”
邪音一波余一波，绵绵无绝期的恨意，带着一丝无奈和遗憾，仿佛在耳边低语着心碎的故事：“君待我心如野草，我奉君心为明月。”
看似柔和，实则绵里藏针，这才是真正的杀机。
巫慈玉双指虚空一夹，唤出两道符纸，朝微不识那里扔了一道：“我们先走。”
白光乍现，空间一瞬扭曲，但睁眼却仍是红绸帷幔飘摇，雕窗下几隙冷光。
“我不发动话本怪谈，你们留下与我共饮一杯，如何？”凄凄艾艾的尾音在这方世界不断回旋。
“是空间结界。”微不识淡声道。
巫慈玉将玉笛一扫，驱散周遭白雾：“这下麻烦了，我们留在这里，情况只会更加不利。”
鸢尾灵蝶飞舞，而花魁娘子正站在楼梯的尽头“俯瞰”他们，涂满豆蔻的指间扣着一坛未开封的琼露。
“抱歉，头装反了。”她柔情似水的嗓音低低一笑，伸手将头颅转过来，正对上巫慈玉他们所在的位置，“这样就对了。”
巫慈玉大大方方迎上花魁娘子的视线：“她的眼睛是紫色的。”
小黑蛇缩在巫慈玉袖袍里瑟瑟发抖，它在惧怕微不识的气息。
微不识轻声耳语：“正所谓因缘而起，因念而生，解铃还需系铃人，若不许她一个圆满的结局，我们都出不去。”
“你的意思是让我改写话本的结局？”巫慈玉抬手又碎了两道白雾，她回眸语气凉飕飕的：“为何你自己不动手？”
她对付话本怪谈是个十足的门外汉，连对方命门都没摸清楚，更别说改写结局了。
微不识眯眼笑道：“我对他们追求的「神道」不感兴趣，我不修话本一道。”
“怎么做？”确认对方没撒谎，巫慈玉才问。
“你只需要进入话本怪谈，用笔改写出主人公想要的圆满结局，话本则失去「神」的力量，沦为废纸一张。”
小黑蛇：“有我在，八成把握能从话本怪谈里出来。”
巫慈玉心领神会，她解下腰间玉听，上面云雾勾勒的字眼未曾消散，她伸出手去触碰，又像想起什么来动作一顿。
她有些放心不下病秧子。
于是召来一沓符纸，塞到微不识怀里，语重心长：“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活到我出来。”
大地龟裂，障气从裂缝里擎天而起，硬生生将两人阻断。
巫慈玉觉得似曾相识，她也曾这般与人遥遥相望，然后渐行渐远，直至陌路不复相见。
她呓语般，伸手想去触微不识的脸。
我曾经认识你吗？
微不识无言，只一双桃花眼里千树花满，芳菲无限。
但这微妙的念头只盘旋一瞬，巫慈玉徒手捏碎了玉听上的字，红光吞噬着她半个身子，腰间丝绦乱舞，天旋地转间消失于原地。
***
鸢尾蝶拉开《长相忆往昔》话本怪谈的序章。
数十里的红妆，路旁铺着数不尽的花瓣，火红的喜轿上是艳粉浮金的喜字和如意的纹路，还有麒麟送子图，四角各缀着的彩球。
“你确定要让我两手空空去改写话本的结局？”巫慈玉此刻踏上这条喜路，准备去杀花魁娘子的未婚夫。
小黑蛇化作一根玉笔：“抱歉，是我的疏漏。”
她一路尾随接亲队伍到了一方结满喜绸的宅院，踩着筐筐篓篓借力跃上墙，府邸灯火通明，金声玉振。
“值此良辰，嘉礼初成，良缘遂缔。”
巫慈玉捏着笔坐在墙上，在花魁娘子牵着喜带披着盖头走出时，她抬手于半空书写，墨渍渲染。
字眼浮现：大婚当日，神秘女修闯入宅院，将新郎官一击毙命。
是了，巫慈玉失了情爱部分的记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最擅长以杀止杀，她爱憎分明，既然花魁娘子被未婚夫所杀，那么她定然想要报仇，杀回来便是。
但这都是巫慈玉先入为主，这并非是一场仇杀，她忽略了至关重要的爱，《长相忆往昔》是情爱话本。
所以，人世间的爱恨岂能以杀止杀，以恨止恨？
只见，巫慈玉一记灵气削落了新郎官的脑袋。
她身形一掠，消失于墙头，发丝根根挟风，身后是此起彼伏的尖叫，檐角寸寸瓦解，回忆黑白……
走了许久，尖叫喧嚣已然灭绝，眼前只余黑白两色，那是记忆的尽头，可巫慈玉却还未能走出去。
“奇怪。”她不由得警惕起来。
天地寂寥，脚步声尤为清晰：“咦，你是在找我吗？”
巫慈玉头皮一炸：“不是吧，又来？”
她飞速跃出十丈远，旋身一掌拍出，虚无的大掌骤然发大，以摧枯拉朽之势定在新郎官身上。
巫慈玉惊讶：“你没死。”
“祸害遗千年。”新郎官诡异一笑，身体如雪粒子般消散，再汇集时，已至跟前。
巫慈玉瞳孔骤缩，就快被碰到时，她手腕处一凉，随即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再睁眼，她回到了春魁楼。
脚畔是花魁娘子生机全无的尸体，天光大亮，暖流绕身，她张了张手，满是不可置信：“我成功了？”
“嗯。”微不识捏着那一沓符纸靠近她，物归原主后又补充：“话本怪谈已破。”
巫慈玉觉得奇怪，话本怪谈应该只是暂时被她压制了，毕竟她忽略了至关重要的另一位主人公，而她手腕处传来的那抹冷寒，却是将她拽出了话本怪谈。
但她没想太多，巫慈玉问他：“诶？你怎么没用我的符？”
微不识躲在宽大袖袍下的左手微微发抖，他状似不经意地回身，右手指着玄衣男子，笑眯眯对巫慈玉道：“多亏了这位大人，他说冤枉了我们，于心有愧，所以将我保护得很好。”
音落，他又掠了玄衣男子一眼，声线有不易察觉的刀光剑影：“你说是吗？大人。”
“是，是这样没错。”玄衣男子眼神漂浮不定，像在极力掩盖什么，干巴巴笑了两声：“都怪我险些酿成大祸。”
巫慈玉：“？”这老古董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她总觉得在她进入话本怪谈的时候，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但她又不敢笃定。
刚逃过一劫，只当是如蒙大赦。
道盟小弟子负剑来报：“玄商大人，那花魁娘子的尸体如何处置？”
“落叶归根，入土为安吧。”玄商叹了口气。
小弟子点头，匆匆远去，不一会又来报，额上冒着虚汗：“大，大人，那花魁娘子眉心处又生出一朵诡异的红梅，您看这该如何是好，可是话本怪谈未除干净？”
巫慈玉抓住他们话里的关键字眼：“什么红梅？”
几人又齐齐聚拢在花魁娘子尸首旁，盯着那红梅半晌不吭声。
还是玄商轻咳两声缓解气氛，他点名来历道：“这红梅印记，我若没看错的话，应当出自梅花洲。”
“此话怎讲？”微不识问。
玄商一对上这祖宗的眼神心里就发毛：“这是梅花洲不外传的功法《玉梅落》，习这门功法的修士与常人并无不同，可唯有一点，那就是死后眉心会出现这一点红梅。”
巫慈玉心下陡然一沉，话本怪谈竟与梅花洲有关。
“且不说我剑门关供奉的是郁尘仙首的神像，话本怪谈根本无法降临关内。再者，寻常修士面对怪谈唯恐避之不及，怎会去而复返，我可不信你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是了，昨夜春魁楼所坐，无一不是侠客修士，可为何却无一人出手，反倒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那模样分明是怕惨了这春魁楼里的命案。
自道盟成立，仙洲缔约，修士不可在关内谋财害命，是以各方城池久无命案，一旦有，则多少与话本怪谈沾边，令人惶恐不已。
巫慈玉却突然笑出声，那笑意味不明：“你说剑门关是郁尘的辖地？那你们惨了。”
音落，剑影出鞘，小弟子一脸同仇敌忾：“放肆，仙首受天誉字，统领众仙，高坐瑶台，岂是你可以出言不逊的？”
四方剑刃相抵，不得不发。
巫慈玉藏于袖袍下的指捏了一根玉笛，笛身划过冷光，若见血封喉的刀。
她广袖一拂，乾坤造化间隐匿小黑蛇的身形，将它甩向花魁娘子。
道盟的人都是一群老古董，口说无凭，道盟根本不会放行，话本怪谈一旦降临，则九死一生。
为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寄希望于神笔系统。
巫慈玉玉笛横吹，笛音结丝携着流萤，如银川练匹肆掠整个春魁楼。
仅一个照面的功夫，春魁楼里按剑而动的道盟弟子悉数被制住。
“现在，可以静下来谈谈了吗？”玉笛敲着掌心，流苏笛穗扫过好看的弧度，她语气平淡，却自带威仪。
巫慈玉如今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想要拖住六境巅峰的玄衣男子难上加难。
她趁着喘息的功夫道：“话本怪谈降临伴随障气，昨夜上弦月盈亏增益邪物，而春魁楼与道盟一南一北，相隔甚远，案发当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你们便已赶到。”
“想来是早有察觉春魁楼内冲天的障气，所以整顿人马匆匆赶来。”
“既如此，你身居高位，又为何要独断专行，草草定案？”巫慈玉看向玄衣男子的眼，想从里面窥得一丝心虚，可并没有。
春魁楼内响起一声哂笑。
玄衣男子周身气势暴涨，碎了巫慈玉的笛音束缚，他活动脖颈道：“说得不错，我们的确是得知春魁楼障气冲天才急急赶来的，可没想到还是死人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如炬地落在花魁娘子尸身上，有一瞬落寞。
他在虚空中祭出一柄银色的长枪，抬手握住威压似海而来：“我从不打诳语，北冥关内供奉神像，话本怪谈绝无可能降临关内。”
巫慈玉蹙眉：“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他答：“因为信徒从不质疑。”
巫慈玉懂了，这场恶战在所难免。
她抬手给玉笛附灵，回眸看向花魁娘子那里，却意外瞥到了一道雪色身影，微不识脱了大氅，居高临下俯瞰花魁娘子的脸，眼底如晦滔海，淬着灵光。
微不识端详了一会，又撩起袍角蹲下身子，唯恐沾上那些血液。
他看着黑蛇盘起身子，极力降低存在感的模样，唇线一抿只觉得好笑。
“你在怕什么？怕我杀了你？”
如竹修长的手已然覆盖冰霜，那冷却没有落在小黑蛇身上。
“缝得真丑，我帮你好了。”微不识轻声着，桃花眼里漾起的笑是无限春光，却无法忽略那掩埋瞳仁后的冷。
他掐着花魁娘子纤细的脖颈，轻轻一拧，头身再次分离。
小黑蛇趁机伸出信子，舔舐着她脖颈断裂处的污血，兽瞳里闪过红光，当即腾飞遁走，又缠于巫慈玉腕骨处。
它道：“话本怪谈快降临了，我们可以先走。”
巫慈玉：“好。”
北冥关霎时黑云压城，巨大的鸢尾灵蝶虚影冲天而起。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花魁娘子嘴里还咿咿呀呀唱着，一连吐了好几个血泡泡。
接着头颅如陀螺般飞速旋转，青丝化作刮骨钢刀。
朦朦胧胧的戏腔猛然拔高音量，音波凝出实质，怨气滔天，粉碎了如意圆桌和圈椅。
巫慈玉与玄衣男子枪笛相抵，不分伯仲，话本怪谈降临，她自然没错过玄衣男子眼底的怔愣，动了动口型：“你的上仙抛弃了信徒。”
邪音一波余一波，绵绵无绝期的恨意，带着一丝无奈和遗憾，仿佛在耳边低语着心碎的故事：“君待我心如野草，我奉君心为明月。”
看似柔和，实则绵里藏针，这才是真正的杀机。
巫慈玉双指虚空一夹，唤出两道符纸，朝微不识那里扔了一道：“我们先走。”
白光乍现，空间一瞬扭曲，但睁眼却仍是红绸帷幔飘摇，雕窗下几隙冷光。
“我不发动话本怪谈，你们留下与我共饮一杯，如何？”凄凄艾艾的尾音在这方世界不断回旋。
“是空间结界。”微不识淡声道。
巫慈玉将玉笛一扫，驱散周遭白雾：“这下麻烦了，我们留在这里，情况只会更加不利。”
鸢尾灵蝶飞舞，而花魁娘子正站在楼梯的尽头“俯瞰”他们，涂满豆蔻的指间扣着一坛未开封的琼露。
“抱歉，头装反了。”她柔情似水的嗓音低低一笑，伸手将头颅转过来，正对上巫慈玉他们所在的位置，“这样就对了。”
巫慈玉大大方方迎上花魁娘子的视线：“她的眼睛是紫色的。”
小黑蛇缩在巫慈玉袖袍里瑟瑟发抖，它在惧怕微不识的气息。
微不识轻声耳语：“正所谓因缘而起，因念而生，解铃还需系铃人，若不许她一个圆满的结局，我们都出不去。”
“你的意思是让我改写话本的结局？”巫慈玉抬手又碎了两道白雾，她回眸语气凉飕飕的：“为何你自己不动手？”
她对付话本怪谈是个十足的门外汉，连对方命门都没摸清楚，更别说改写结局了。
微不识眯眼笑道：“我对他们追求的「神道」不感兴趣，我不修话本一道。”
“怎么做？”确认对方没撒谎，巫慈玉才问。
“你只需要进入话本怪谈，用笔改写出主人公想要的圆满结局，话本则失去「神」的力量，沦为废纸一张。”
小黑蛇：“有我在，八成把握能从话本怪谈里出来。”
巫慈玉心领神会，她解下腰间玉听，上面云雾勾勒的字眼未曾消散，她伸出手去触碰，又像想起什么来动作一顿。
她有些放心不下病秧子。
于是召来一沓符纸，塞到微不识怀里，语重心长：“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活到我出来。”
大地龟裂，障气从裂缝里擎天而起，硬生生将两人阻断。
巫慈玉觉得似曾相识，她也曾这般与人遥遥相望，然后渐行渐远，直至陌路不复相见。
她呓语般，伸手想去触微不识的脸。
我曾经认识你吗？
微不识无言，只一双桃花眼里千树花满，芳菲无限。
但这微妙的念头只盘旋一瞬，巫慈玉徒手捏碎了玉听上的字，红光吞噬着她半个身子，腰间丝绦乱舞，天旋地转间消失于原地。
***
鸢尾蝶拉开《长相忆往昔》话本怪谈的序章。
数十里的红妆，路旁铺着数不尽的花瓣，火红的喜轿上是艳粉浮金的喜字和如意的纹路，还有麒麟送子图，四角各缀着的彩球。
“你确定要让我两手空空去改写话本的结局？”巫慈玉此刻踏上这条喜路，准备去杀花魁娘子的未婚夫。
小黑蛇化作一根玉笔：“抱歉，是我的疏漏。”
她一路尾随接亲队伍到了一方结满喜绸的宅院，踩着筐筐篓篓借力跃上墙，府邸灯火通明，金声玉振。
“值此良辰，嘉礼初成，良缘遂缔。”
巫慈玉捏着笔坐在墙上，在花魁娘子牵着喜带披着盖头走出时，她抬手于半空书写，墨渍渲染。
字眼浮现：大婚当日，神秘女修闯入宅院，将新郎官一击毙命。
是了，巫慈玉失了情爱部分的记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最擅长以杀止杀，她爱憎分明，既然花魁娘子被未婚夫所杀，那么她定然想要报仇，杀回来便是。
但这都是巫慈玉先入为主，这并非是一场仇杀，她忽略了至关重要的爱，《长相忆往昔》是情爱话本。
所以，人世间的爱恨岂能以杀止杀，以恨止恨？
只见，巫慈玉一记灵气削落了新郎官的脑袋。
她身形一掠，消失于墙头，发丝根根挟风，身后是此起彼伏的尖叫，檐角寸寸瓦解，回忆黑白……
走了许久，尖叫喧嚣已然灭绝，眼前只余黑白两色，那是记忆的尽头，可巫慈玉却还未能走出去。
“奇怪。”她不由得警惕起来。
天地寂寥，脚步声尤为清晰：“咦，你是在找我吗？”
巫慈玉头皮一炸：“不是吧，又来？”
她飞速跃出十丈远，旋身一掌拍出，虚无的大掌骤然发大，以摧枯拉朽之势定在新郎官身上。
巫慈玉惊讶：“你没死。”
“祸害遗千年。”新郎官诡异一笑，身体如雪粒子般消散，再汇集时，已至跟前。
巫慈玉瞳孔骤缩，就快被碰到时，她手腕处一凉，随即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再睁眼，她回到了春魁楼。
脚畔是花魁娘子生机全无的尸体，天光大亮，暖流绕身，她张了张手，满是不可置信：“我成功了？”
“嗯。”微不识捏着那一沓符纸靠近她，物归原主后又补充：“话本怪谈已破。”
巫慈玉觉得奇怪，话本怪谈应该只是暂时被她压制了，毕竟她忽略了至关重要的另一位主人公，而她手腕处传来的那抹冷寒，却是将她拽出了话本怪谈。
但她没想太多，巫慈玉问他：“诶？你怎么没用我的符？”
微不识躲在宽大袖袍下的左手微微发抖，他状似不经意地回身，右手指着玄衣男子，笑眯眯对巫慈玉道：“多亏了这位大人，他说冤枉了我们，于心有愧，所以将我保护得很好。”
音落，他又掠了玄衣男子一眼，声线有不易察觉的刀光剑影：“你说是吗？大人。”
“是，是这样没错。”玄衣男子眼神漂浮不定，像在极力掩盖什么，干巴巴笑了两声：“都怪我险些酿成大祸。”
巫慈玉：“？”这老古董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她总觉得在她进入话本怪谈的时候，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但她又不敢笃定。
刚逃过一劫，只当是如蒙大赦。
道盟小弟子负剑来报：“玄商大人，那花魁娘子的尸体如何处置？”
“落叶归根，入土为安吧。”玄商叹了口气。
小弟子点头，匆匆远去，不一会又来报，额上冒着虚汗：“大，大人，那花魁娘子眉心处又生出一朵诡异的红梅，您看这该如何是好，可是话本怪谈未除干净？”
巫慈玉抓住他们话里的关键字眼：“什么红梅？”
几人又齐齐聚拢在花魁娘子尸首旁，盯着那红梅半晌不吭声。
还是玄商轻咳两声缓解气氛，他点名来历道：“这红梅印记，我若没看错的话，应当出自梅花洲。”
“此话怎讲？”微不识问。
玄商一对上这祖宗的眼神心里就发毛：“这是梅花洲不外传的功法《玉梅落》，习这门功法的修士与常人并无不同，可唯有一点，那就是死后眉心会出现这一点红梅。”
巫慈玉心下陡然一沉，话本怪谈竟与梅花洲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