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老宅直到深夜才安静下来,徐朝懿又不负众望地把自己喝多了,她今晚唯一的自制力都放在控制不呼喊出来,老宅总指挥郭管家带着两个女佣将她抬到卧室,和已经睡熟的徐熙浅放在两张床上,小肚子一吸一鼓的小姑娘在睡梦中闻道妈妈的味道,闭着眼睛翻身下床,跨过来趴在妈妈身上,搂着她的腰不放手。

    “你们两个,今晚就留下来。”

    郭管家从徐朝懿的房间里出来,掩好门,下楼前路过徐静川的房间,屋子里有细小的声音,她站在门口停了一会。

    屋子里,同样喝到有些上头的徐静川趴在谢含辞身上不起来,像头牛一样来回地拱,她完全招架不住他的身子,逐渐被挤到床角,抬手捂住脸。

    她今天没喝酒,酒杯倒上又被温让芷拿走,以她明天要拍戏的名义全都挡过去,徐朝懿在旁边接过她的酒杯,喝着喝着就现了原形,拉着宋云宜哭了好几回。

    夜深人静时,她才有时间慢慢复盘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想完想抽自己一个巴掌。

    她也果真那么做了。

    清脆的手掌贴脸颊的撞击声,让徐静川抬起头,瞬间清醒不少。

    “老婆,你干嘛……”

    谢含辞的手被握住,她彻底动不了了,只能转头看向窗外,月色真好,好得不太像京阳的天。

    她的动作惹恼了徐静川,声音都严肃起来。

    “谢含辞。”他很少连名带姓地叫她。

    “你看着我,转过来,抬起眼睛。”

    他的声音听不出醉意,刚刚都是借着酒劲发疯,谢含辞看回来,对上他发红的眼睛。

    “你干嘛?不舒服吗?”她往他身前凑了凑。

    “我舒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你不知道吗?”

    谢含辞重新软了腰,靠在床头。

    “我没有你想的那样,我就是觉得今天过得好快,我都跟不上了。”

    她的手被徐静川握住,抬到两人中间,

    “不快,明后天我就把材料交上去,等政审组的人去学校那边走了流程,我就立马抓着你去领证,那么惊讶干嘛,不是告诉你了我现在也是军籍,所以你跑不了,刚才说的什么婚前协议,也不用想。”

    他说完脸颊发红,再次滑下去,趴在她的腰间埋着脸,谢含辞提着眉毛叹着气。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代言合同里写,合约期间不能曝光恋情不能结婚,否则违约。”

    “对,算你还有点脑子,昨天回家之后我连夜给你算了算,你要是现在结婚,这几个品牌方加一起一共要赔,这些钱。”

    闻天歌把手机计算器举到谢含辞面前,她扫了一眼后面跟着的一串零,一颗瓜子仁差点噎下去。

    “不过这钱现在有冤大头给你出,比这再多他也高高兴兴往出掏,咱们现在就等着这部戏杀青,然后我好去参加婚礼。”

    闻天歌的态度转变得相当快,吓唬她一下就立马露出笑意,高兴得好像是她要结婚,谢含辞坐在椅子上,看着片场来来往往忙碌,这才几天,光是她看到的,就有三个演员被换掉。

    “政审,都什么流程啊,说什么去老家调查,都调查啥?”

    全家都忙碌起来,好像就她自己置身事外,按理说她清清白白活到现在,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这心就是砰砰砰乱跳。

    闻天歌收回仰着的脑袋。

    “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但也就是那几样,不用担心你肯定没事,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是江蓝。”

    谢含辞收回眼神放在她身上。

    “江蓝被换掉了,所有戏份杀青之后,我们还得在回桐海补拍她的戏份,和新演员再演一遍。”

    一颗瓜子举到嘴边迟迟没放下去,谢含辞盯着她看了好久,沉默着点点头。

    “知道了。”

    最近她在欢野,也关注着圈内的动态,这半个月的娱乐圈,堪称你方唱罢我登场,无论正主还是粉丝打架打得有来有回,真真假假的消息都混在一起浑水摸鱼,连着她的不少事也被捅了出去,虽然删得及时,但谢含辞还是记住了一条评论。

    “娱乐圈里的人有道德又能高到哪去,就算是洁身自好那周围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

    真是对她现在心情的高度总结。

    放下瓜子她走到窗边,快要进十月,京阳越来越凉快,海风直接吹着还有些凉,她趴在窗边发呆,目光往下看到温让芷派过来的几个人坐在下面车上,如果不是取景地空间实在有限,这几个男女老少定会围在她身边叫着“夫人太太”。

    她莫名想到那句,“小姐出门,定是婆子丫鬟一大堆簇拥着”,暗自发笑。

    笑着笑着,她看到了这栋老楼左手边的一片院子,也是奇怪,在院子围墙边走时还没觉得墙有多高,这次俯视高高低低的小房子,看着比每一栋都高的墙壁,压迫感瞬间涌上来。

    她昨天去老徐宅,也有这种感觉,中城区那边的围墙更高,红色的墙,有五六米高,人在下面就是只小蚂蚁,就连出生在这种院子里的温让芷多说,她不喜欢在家,看着憋屈。

    剧组布景迟迟没有做好,谢含辞就一直趴在窗边,独自一人哭哭笑笑,闻天歌坐在后面盯着她的背影,也没有刚才面对时的欣喜嬉笑。

    晚上下班,谢含辞直接回了枕水御湖,徐静川又被工作绊住了脚,正合她的意,车子刚进院子她便跳下去跑着推开家门。

    谢锋和宋云宜都在客厅里坐着,气氛也是如同她想象那般低迷。

    这一切都让她熟悉。

    谢含辞晚上依旧没吃饭,抱着盆宋云宜提前煮好的西蓝花坐在沙发上嚼,这是她上学时最讨厌的食物之一,说不吃,一口都不吃。

    宋云宜盯着她看,看她目光注视在电视上,广告都看得入迷,嘴巴机械得在动,每一颗都嚼了很多下才咽下去。

    她又叹了口气,今天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

    谢含辞很快吃完了那点东西,抱着空碗盘腿坐在沙发上,屋子里除了他们一家没有别人,他们也都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

    时间过去很久很久,天暗下来,谢含辞淘回来的那座老挂钟发出均匀的滴答声,宋云宜突然伸手握了握她的小腿,一只手环住还空荡荡。

    她像开玩笑一般朝着谢含辞问,

    “你说你们俩结婚之后,你还能这么没好样的坐在客厅里吗?”

    谢含辞下意识想要直起腰,身体前倾到一半,将空碗塞在宋云宜怀里,又跌落回去,眼神向下,语气看似不在意,实则狡辩,

    “他在家也那个样子嘛。”声音小小的。

    “下定主意了?”

    她立马抬头看她妈。

    “你不用那样看着我,你想什么我也能猜到,我和你爸到现在,想管也管不了的,拦着也拦不住,你的路你自己选,其实往前想想你自己主意多正你也知道,一路走到现在都是你自己选的,我们就是想让你冷静点,别总那么冲动,我和你爸能做到的,就是即使真的有最坏打算那一天,我们俩能给你兜个底,咱就是回老家,也能继续过下去。”

    谢含辞心头那燃烧着的火焰渐渐熄灭,人也真的冷静下来,她又在沙发上做了一会,等到电视台开始播下一集电视剧,她才起身。

    “我去洗澡然后睡觉了,明天还早起拍戏呢。”

    “行,明早吃啥?”宋云宜也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像是刚才一切都没发生。

    “还是那样。”

    “行。”

    从头到尾谢锋都没说一句话。

    谢含辞洗了澡出来,横躺在床尾,头发垂到床边,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一片,摸着手机给谢临棋发了个消息。

    那边直接回了电话过来。

    “幽幽,你说真的?”

    谢含辞先问她。

    “姐夫不在家吗?”

    “他去别的城市出差了,有个会议,不说他,你说的是真的,啥时候结啊?”

    谢含辞一只手捂着眼睛,盯着头顶吊灯。

    “我也不知道,反正一切都是他们家在安排,但我总觉得,就是……”

    她有太多想说却说不出口的,不是几句话能讲清楚的事情,可是谢临棋会懂,她比谢含辞大三岁,人生的一切都比她提早一步尝试,然后在一点点教给她。

    “其实这件事吧,我也算有点经验,你们俩不就是我们俩的扩大版吗,咱们是比不上他们的条件背景,但你现在不也是大明星了吗,你就算不结婚,一辈子在娱乐圈不也是顺风顺水想怎么就在怎么样。”

    谢含辞小声笑笑。

    “但我说这些不是真的让你在所有人面前都飘着,虽然我知道你不是这种性格啦,咱们就是弄清楚状况就行了,他们这种人,人生的路都是铺好的,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从小被宠到大,没有人不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我没有接触过他,我不能说他到底是什么样,但你也不能百分百确认你就了解他,凡事多留个心眼,别把他捧得那么高,也不要把自己扁得那么低,其实我不觉得你这就是跳了火坑,你现在的状态,或许火里走一圈,炼一炼,你能想通一些事,总之放开你会后悔,那就不放,以后再后悔,也不会埋怨从前。”

    耳朵里听着谢临棋的话,谢含辞把手机放在眼前,徐静川的消息一条条跳出来,字里行间掩盖不住他的兴奋。

    隔了很久很久谢含辞才开口,语气能听出,是轻快不少。

    “姐,等过段时间我接你来京阳玩。”

    “给我弄个大——房子,大——汽车啊。”

    “……好。”

    谢临棋用小时候的语气逗她笑,谢含辞抱着枕头把自己埋进去,肩膀在月光下从颤抖转为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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