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界的“京阳帮”,自京阳战争战后修复那段时间开始兴起,又在玭廊乡战争时受到一次重创,圈子来来回回变换几次,但核心人物一直没变,追根溯源,祖上也都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战友。

    其中和谢含辞最熟悉的要数褚无漾,他是个作家,改编自他的小说的电影电视剧都成为过经典,谢含辞出道时他虽然已经隐退多年,但她认识了他捧起来的一号人物,女演员周参衡。

    周姐和她相互利用也没再联系,可她们假装相熟时就已经引荐了这条人脉,褚无漾很喜欢谢含辞身上那种倔强劲儿,指定要她演《小巷人家》改编电视剧的女主角。

    谢含辞这些年也总好奇这里面究竟有没有徐静川的手笔,但从来没提过。

    《小巷人家》让她又得了个视后奖杯,她本以为推力也就到这,但他依旧在背后积极牵线,那部扯了四五年的《彩云琉璃》,就是根据他儿子褚衍之的作品改编的。

    在《彩云琉璃》之前,谢含辞还拍过一部由操鹰导演拍摄的电影《见山青》,口碑两极分化很严重,不过正式带她进入了这个圈子。

    曾经她在边上抱着酒瓶挨个倒酒,今天她坐在中间,也不用再刻意记着他当将军的爸和她当台长的妈,也没人在敢和她说情爱太俗,他们管旁边的女演员叫红颜知己。

    她现在也不太在乎,这边的饭局去的也不多,只不过是施文宇组织了个聚会,把他姐夫也一起叫来吹牛,再搬出几次他那抗战大英雄的外公。

    谢含辞笑着和他碰了一杯。

    京阳越来越冷了,她最近总在温让芷名下的几家公司跑,她婆婆忙着在家带三个孙辈小孩,事业和权力都开始慢慢往下放,谢含辞刚接过来的时候手都是抖得,她一边抓着徐朝懿,一边拉着元冠曲看了几天,发现这些也没什么难得,甚至被夸了很久的代理人,汇报时还会出错。

    她忍着笑开完这场会。

    今年进了12月就下了雪,谢含辞只穿着暖气房里的单衣出来吹风,她趴在栏杆上,给自己有些发红的脸颊降温,距离地面几十层楼的高度,她居然一眼就分辨出了那辆跑车。

    每个月定时定点,徐荆司又跑出来打搅混。

    连温让芷都快忘了他是怎么来的。

    每个时代都有各自的特色,徐萧刚开始走政途时,慈善和帮扶是那几年的关键词,原本他嗤之以鼻,可他的对手是京阳六大家族的后代,徐家祖籍不在京阳,没有天然的优势,温让芷说他回来唉声叹气很久,长廊的砖都让他剁碎几块,踹着票子出门了。

    谢含辞想象一番那种场景,笑出了声。

    徐荆司就是这么被领回来的,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背景和错综复杂的关系,只是一个孤儿院的小朋友而已,和徐朝懿一边大,初见那天他四岁,被徐朝懿扑过去咬了一口。

    后来他就一直和她争,她要什么,他必须也有一份,她做了什么,他也一定要做,徐朝懿从来嘴笨,只会横着耍威风,不会私下里搞小动作,她被徐荆司耍的团团转,最后想出来报复他的方法,居然是撞开徐静川的门扑过去亲了他一口,还得意洋洋地看着徐荆司,说有本事你也来一口啊。

    之后徐静川两周没理她。

    在之后徐朝懿就因为男男女女的问题和爸妈吵架,十年没回国,和他的矛盾一直没解开,直到她怀着徐乘霖回家,温让芷在门口给了她一拳头,再将人带回来,一切好像都没发生。

    徐荆司暗自握紧拳头。

    徐朝懿不再和全世界较劲后很多事情也都能想明白了,她也终于看明白,她爸妈不是什么菩萨心肠慈悲为怀,反而是冷漠到极点,别说养子养女,亲生孩子不也是一视同仁的利用,不过她比她哥待遇好点,徐静川被利用这耍人情,徐荆司倒是成了她在商圈里练手的工具,没有他到处搅局,她还真没法锻炼得能这么快在国内站稳脚跟。

    只是这些并不光彩,她一再瞒着,还是让刚刚结婚的谢含辞看到了他们家冷漠的一面。

    那天下大雪,徐荆司站在院子大喊,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能力不够,我拼命地追赶,我说我可以牺牲所有,你让我娶谁我就娶,你说不用,我以为你是爱我,原来是看不上我,所以我的一切努力都无用,只是因为我不是你们亲生的。”

    徐朝懿在屋里看向谢含辞,谢含辞看着窗外的徐荆司。

    “出去吃饭吗,东横路那边新开了一家自助餐,开业打折量也很大,但是不能吃太多,对自己不好。”

    谢含辞望向她们的眼睛里更加冷静。

    任凭徐荆司又要怎么折腾,再没人有多在意,今天从公司出来,徐星然刚从时装周回国,约了谢含辞一起去殷将圣投资的一家会所坐坐。

    私人会所,保密性极高,房间里都坐满了一圈太太,同是古山有海副总的连觉的太太一把拉过她,义愤填膺的,

    “包子妈,”连太太最近刚生了三胎,看谁都叫妈是她的尊称,

    “李馥锦那新戏,乌一念演不演。”

    “乌一念……听着有点耳熟……”谢含辞都没反应过来。

    “就是在《小巷人家》里演你侄女的那个。”

    连太太还不承认她是谢含辞的粉丝,记得这么清楚。

    “哦,我想起来了,她怎么了。”

    “别提了,那玩的也太花了吧,勾搭人家刚出道的男演员还挂着个有金主的,也就是孙帅那时候在外地,不过我看她回来爬我老公的床也很快嘛,小丫头片子把我家那傻子哄得一愣一愣的,我是指望不上他了,你帮我,把她直接从剧组开除。”

    谢含辞听到孙帅名字的时候一挑眉,不过她一直微笑着没说话,手在连太太腿上轻轻拍着,说起来她学会的第一条准则还是这位前辈交给她的。

    丈夫出轨这种事,在贵妇圈司空见惯,没人会因为这种事离婚,如果因为这种事离婚,是会被其他人嘲笑的。

    很有趣。

    她没答应也没拒绝,就这么敲了几下就把连太太哄了过去,拉过另一个太太低语,

    “后面又新来一批小男,可抢手啦。”

    谢含辞往后看一眼,两个一米八多八块腹肌的男服务员扶着一个太太进去休息了,而这只不顾是最低标准。

    她暗自算了下殷将圣又能赚多少钱,给连太太添了一剂。

    “你再不过去可赶不上了,来的第一天就被桑瑾姐看中一个,花了大价钱呢,别人见都见不到。”

    桑瑾是号称平国最强的女演员,60岁的年纪还不服输,私下里也要做最强。

    连太太来劲了,把她搂过来,

    “别说桑瑾了,连霍莹都来了。”

    谢含辞竖起耳朵。

    “她可不是第一次被封杀了,早年刚红起来的时候就能折腾,她是靠着蒲阶上来的,这女人没有底线的蒲阶那种同儿她都能伺候下去,不过走得也不顺畅,差点就被处理了,她口无遮拦在镜头面前也乱说,后来是投奔林老二才活下来的,现在,可不知道她能不能再出来了。”

    “人家现在在吉克逊伺候活佛逍遥呢。”

    谢含辞回了她一句,被连太太用“都懂”的眼神拍拍肩膀,大家点到为止,自然过度到下一个话题。

    徐星然挤到谢含辞身边时她还在低头沉思。

    霍莹这女人确实不简单,连徐静川和她说起时都没确定蒲阶那一段。

    连太太姓舒,六大家中舒家的舒,这些年蒲阶一直在舒家家主舒厉开设的疗养院中隐蔽。

    而霍莹,她摆在明面上最大的联系,是已经移民离开的前平国首富黄郁,他在吉克逊现总统登台时给予了大量资金支持。

    谢含辞脑袋乱乱的。

    “嫂子?嫂子!”

    徐星然喊了几声她终于回神,被吓了一跳,手指冰凉。

    “你想什么呢,还想着水闲半岛轰炸的事啊。”

    两天前凌晨,位于平洲大陆北方的海洲大陆最南端水闲半岛遭遇勒合洲小国空隙,波及到了离海洲大陆最近的平国小岛岳群岛,原本放松下来的局势一下子又变得紧张。

    谢含辞想不明白,所幸也不想,她如今能做的只有压下徐星然摇晃不止的腿,

    “记得把你的小号处理干净。”

    徐星然嚼着起劲的泡泡糖也吹不起泡泡,她那副花花公子的做派也收起来,神情恹恹的。

    “你们发现了啊?”

    “闻姐的手下看到的,她和我说的。”

    “你看了那个号吗,你有什么评价?”

    徐星然的小号定位依旧在风蓝洲,她回国后没再发过一条,谢含辞点进去挨个看过,内容无非就是些炫富,晒房晒车晒名表,晒和各种大品牌总裁的合影,晒之前她爸妈在家打过码的合影,照片里墙上挂的是上亿真迹,椅子花瓶都是古董,还要带上定位,月西宫后面的家属院。

    但她隐藏得很好,从来不露脸,提前将表啊包啊房子啊的图片发到别的平台上,主动露出把柄被人质疑盗图编身份,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反正粉丝也不多,她从没暴露过。

    闻天歌帮谢含辞分析过他们的心理,以徐星然为代表的大家族不被重视的女儿是一类人,这群人都这样,一边骂着家里,一边享受着家里带来的享受,一边低调,一边高调,说是脑子都不太好,其实心里也都明白,即使身份被扒出来,也不能被怎么样,最后在被骂一句,废物,对他们毫无攻击力。

    徐星然乖乖低着头时看着很惹人恋爱,谢含辞的手刚放在她的头顶时,那些被翻弄很多次的苦水又倒出来一遍。

    无非就是那无法和解的家庭是,虽然真的把谢含辞说得共情。

    “我妈那么优秀那么厉害的女人,因为做试管生孩子死了,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他,我恨他们所有人,我躲到国外不回来,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然后在和别人很轻松愉快地说起我爸妈,我把我自己都骗到了,可是我回来,我现在在时尚圈混要多大的开销,他连管都不管我一下,我之前和你说我一年有五百万零花钱,那都是我妈死之前在床上爬不起来定好给我留的信托,我……”

    徐星然说过很多次这件事,唯有今天她突然崩溃,趴在谢含辞腿上哭了出来。

    会所里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小小一间屋子上演着悲欢离合,你哭得有多伤心,也没人在意,笑也一样,比镜头前还纯粹的演技场。

    今年过得好快啊。

    世界好复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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