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蘂呆滞须臾,一把将他推开,慌乱地站了起来,利剑出鞘,指着他骂道:“你这登徒子!你想做什么?”

    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欸,你不要想多了,我是看着你一个人躺地上,担心你才过去看看的!”

    景蘂微顿,不服输继续问道:“那...那为何你不先出声查问,反而动手动脚的?”

    “我?”那人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你不要血口喷人啊,我脚步声这么大,你都没听见!我那只是想探探你是  否还有鼻息!”

    景蘂:“我...我又没睡死,若不是你刻意隐瞒,怎会听不到?”

    “那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张祈安拍拍手站起身来,只觉这个女子看着柔柔弱弱,力气也忒大了些,奈何是个没心肝的,也不理她,独自弯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渔具。谁曾想那姑娘过了片刻,竟主动来和他搭话:“你冬天来河里抓鱼?”

    张祈安没好气道:“怎么?不行啊?”

    景蘂瘪了瘪嘴,当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过看他这副模样,恐怕真是自己误会他了。“那个...若你真是来抓鱼的,我...我跟你道歉!”

    少年人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张祈安笑了笑,直起身子来,打趣道:“还算你有点儿良心!不过看你这身打扮,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一个人睡在这儿啊?你家里人不担心你吗?”

    “我...出来散心,家里人是知道的。”景蘂自觉理亏,她确实是偷跑出来的。

    张祈安:“散心也不能躺地上啊,这么冷的天,要是睡着了,容易失温冻死的。”

    这下景蘂当真明白了对方的善意,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己湿润的裙摆。“抱歉。”

    张祈安笑了笑,只觉这人颇为有趣,这般行事明明伤的是自己,给他人道个什么谦?

    景蘂:“你是金陵人吗?”

    “不是。”张祈安边收着东西,边答道:“我啊四海为家,早听闻这边的鱼肥美香甜,就来抓两只试试!”

    景蘂微微敛眸。“原来如此,公子倒也是性情中人。”

    张祈安:“见者有份,姑娘要是不急着归家,也可与我一同品赏!”

    景蘂:“嗯?你要在这儿做?”

    张祈安“这鱼脱了水,活不了多久,不如就现在享用吧!劳姑娘帮我捡几根干树枝,我先把鱼杀了。”

    景蘂平常吃的都是厨房做好的美味佳肴,虽听说过野外烤鱼,却没尝试过,听他这么说,倒想跃跃欲试。“好,我这就去!”

    篝火燃起,炊烟袅袅。

    景蘂看着他麻利地腌制、插串、上架,一整套动作熟练非常。“你常做这些吗?”

    张祈安“算是吧,我这人野贯了,闲来无事,我就喜欢去山上抓两只野鸡,湖里抓两条野鱼,也算换个口味。”

    他将鱼翻了个面儿,从火堆旁捡起一块光滑的石头,用块干净的布擦了擦,递给景蘂。

    景蘂伸手接过,暖意顺着手心传达全身,用烤热的石头代替手炉,还真是第一次见。

    张祈安:“对了,我叫张祈安,武行出生,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大梁皇姓为萧,皇子取名以景字论辈,为了避讳,其余同宗不能以此取名,景蘂是独一份的恩宠,她这名字说出来,但凡关注点朝局的人都会猜到她的身份,更有甚者,把她认作皇家某位公主也是常有的事,因身份造成的隔阂历历在目,她不想破坏此时悠闲惬意的氛围,于是沿用了行走江湖时的化名。

    景蘂:“我叫金蘂,家中在金陵行商,也算半个金陵人。”

    张祈安:“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你那匹白玉骢少说也要上百两,岂是一般人家骑得起的?”

    景蘂:“那是族兄所赠之物,许是跟我跟久了,尽爱耍脾气,适才也是它赖着不走,我无法,只得驻足在此。”

    张祈安笑了起来。“看来你我今日之缘,还有赖于它。”

    枯木燃烧炸裂的声音犹在耳畔,火光烘烤着景蘂的脸颊,二人天马行空聊着天,不知不觉间,景蘂心情的也放松了些。

    张祈安:“你适才说你出来散心,是有什么心事吗?”

    景蘂停住咀嚼鱼肉的下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可那件事藏在心中,压得她喘不过气,如今有人愿意倾听何不为哉?

    “与其说心事,不如说是烦恼。我有一位朋友,我们因为一些误会产生了隔阂,如今,我理解了他,他大概也理解了我,只是我与他大概回不到从前那般了。”

    张祈安往火堆里加着柴火,听着景蘂的描述,颇有感触:

    “或许人生就是如此,缘来相遇,缘去则散。这漫漫人生路,所遇之人,十有八九只能与你同行一段距离,而后各自找到了新的方向,到了分岔路口,只能选择离别。”

    景蘂不解:“可是...往日欢欣历历在目,既是真情相交,又怎舍得看着离别近在眼前,却不作为?”

    张祈安:“那你愿意为那个人改变方向吗?或者让那个人为你改变方向?”

    “改变方向?”景蘂怔住了,若说梅长苏的方向是一展宏图,那自己的方向又是什么呢?没有家中的规训束缚,没有钱财的忧愁烦恼,她用大把的时间去见识天地,却忘了见识自己。

    “我的方向又是什么呢?”景蘂在心中默默反问自己,却没得到回答。

    但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她的方向并不与梅长苏重合。激流朝堂,非她所向,她也不愿作安于内宅的贤良妇,更不愿作攀附他人的菟丝花,虽然此时还未起步,她任想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景蘂“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你要表达的意思。是不是...我只能把握我能做的和该做的?”

    “就是这个理儿!”张祈安见她眉头舒展,也笑了起来既是朋友,又彼此珍惜,把话说开了,照常就好。若是不能,何不好好道别,各自前行,没准将来另有一番天地。”

    开导一番,景蘂只觉醍醐灌顶,凝结在胸口的郁结也渐渐疏散。“多谢公子指点迷津!公子与我一般年纪,处事之法却比我高出许多!”

    张祈安:“我也是听一位长者说的,恰巧你有此烦恼,便转言两句,真能帮到姑娘,也是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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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一阵刀剑搏击之声传入耳中,二人循声望去,对面密林,枯枝摇晃,阴风煞煞,偶尔凝神,还能看到一个黑影闪过!

    景蘂警觉地站起身来。“这里是金陵城郊,怎有人敢在此聚斗?”

    张祈安也在这时快速熄灭炭火。“此地不宜久留,姑娘,安全起见,你还是先行回城吧,若是方便,劳您帮忙给官府报个信!”说罢,两步并做一步,翻身上马,朝对岸密林奔去。

    从这到金陵城门,少说也要半个时辰,一来一回,不知又要耗去多少时间。还好景蘂出城的时候和守城的将军通了一声气,他是父亲的下属,若是发现自己的马儿独自奔回,定能察觉不对。景蘂这般想着,快速奔向白玉骢,将随身携带的玉牌挂到它的马鞍上。

    景蘂:“好马儿!替我去金陵报个姓,回头有你好吃的!”说罢,一挥马鞭。

    马儿感受疼痛,立起前蹄嘶鸣一番,快速向城中心跑去。

    景蘂隐着脚步朝斗击方向走去,越是走近,兵械交击之声越是寒凉,听这声响,大多是数十人以上的斗殴,不知道那位祁公子,有没有加入战局…

    眼见人影窜动就在前方,景蘂忽觉手上一紧,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劲力抵到树背。

    “嘘!”

    张祈安手捂着景蘂的嘴巴,悄声道:“你怎么来了?”

    景蘂眨了眨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睫毛,有些不知所措,她举起自己尚能活动的另一只手,将手中剑摊给他看,示意自己是来帮忙的。

    张祈安愣了愣:“你会武功?”

    景蘂点点头。

    他笑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二人现在的姿势实在亲密,连忙松了手。“抱...抱歉!”

    景蘂知道事出紧急,也不怪他,假装没有这回事,压低身子,看着前方的战斗。

    张祈安蹲到她身旁,头头是道地分析着:“这不是斗殴,是二十多人针对一人的截杀,这些人出手狠辣,个个儿都是死士,看来背后之人是下了血本了。好在被围之人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些人恐也奈何不了她,善恶难分,咱们还是不要...”他话还没说完,就察觉旁边人影闪过,再次一看,景蘂已然加入战局!

    张祈安:“我说,咱们还是不要冲动!”边说边拔剑,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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