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煮茶的声音咕噜咕噜响,到让人格外安宁。

    言豫津给两人各倒上一杯,问道:“苏兄新居修缮得如何”

    梅长苏抬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前也只把布局定了下来,好在我从廊州请了些帮手,想来年后应该能修缮完毕。”

    言豫津:“苏兄品味清雅别致,等贵府落成之日,我定要去参观参观!”

    “那是自然,到时候我会在家中举办一场宴会,找几样有趣的小玩意与大家一同鉴赏,现在说好,邀请你们时可不许推脱!”

    “苏兄口中的小玩意自不是普通的小玩意,多少人争着想看,谁不去才是大损失呢!你说是吧?景蘂?”

    景蘂没料到话题会引到她这里,应了一声,答道:“正是正是。”

    言豫津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忽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这些人怎么回事儿?让他们去取柑橘,静等了那么久还不来,我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着!”

    说罢,便起身向外走去。

    景蘂欸了一声,无果,只得作罢。再抬头,只剩她与梅长苏两人面面相觑。

    那日一别,生的是无法躲藏的思念,断的是难以言喻的决绝。

    雪地相拥,已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敢,此刻再与他二人对坐,倒只剩几分无地自容。

    她躲开他的眼神,假装无所事事的喝茶。

    半晌,梅长苏柔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听说你前两日病了,怎样?好些了吗?”

    景蘂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答道:“苏兄记挂,已然全好了。”

    “那便好,如今天气转凉,只是风寒肆虐的时候,当时刻注意保暖,切勿大意。”

    “嗯,多谢苏兄提醒,您身子说素来不好,当更加小心才是。”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见言豫津还不来,景蘂再次挑起话题道。

    “苏兄,在新居住的可还习惯?”

    “还好,虽说不敌在侯府事事有人照料,但小斯们也算勤快,不用太过操心。”

    “苏兄为人和善,对下属又教导有方,自不必多说。只是你此时修缮新居,繁琐事较多,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和豫津定义不容辞。”

    梅长苏笑道,“放心,若真遇到难事,我不会与你们客气的。”

    看梅长苏眼中再狡邪,景蘂紧绷的心也舒缓了许多。

    言豫津这时端着一筐橘子走了进来,“来,快尝尝我父亲从岭南运过来的柑橘,可甜了!”

    边说边拾起两个朝二人掷来。

    景蘂抬手接过,顺手将其中一个递给了梅长苏。他见梅长苏拿起柑橘放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却不可察觉地蹙了蹙眉。

    景蘂心下疑惑,也放到鼻尖闻了闻,只觉清爽甘甜,还带了一点霜霜的冷意。

    “你又不是狗鼻子,吃东西前还要闻一闻啊?”言豫津朝景蘂后脑勺轻拍了一下,顺势坐到她身旁。这柑橘。“皮薄好剥,汁多味甜,你们快尝一尝!改明啊,我也想在自己院子栽上几棵。”

    景蘂笑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你读过书没有,若真要栽在你家里,说不定结出来的是苦瓜!”

    言豫津听此,一把抢走景蘂手中的柑橘,气急败坏道:“就你懂得多,你吃苦瓜去吧!”

    景蘂哪能容他得逞,从框中又抢了一个,“你不让我吃,我偏要吃!哼!”

    梅长苏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久没看你们俩斗嘴,还真是亲切啊!”

    言豫津萧景蘂相互瞪了彼此一眼,各自吃起柑橘来。

    “好吃吧?”言豫津斜躺着,往自己嘴子塞了几瓣,“身子烤得暖暖的吃这个,当真是无上享受啊!”

    梅长苏:“味道确实甘爽,这么新鲜的橘子居然是从岭南运来的,走的一定是官船吧?”

    “对啊,岭南府直发过来的官船,走富江,中途不需要停检,当然比漕运的船要快些,这种柑橘京里官贵之家都喜欢,整整十船,没有多久就分完了,抢都抢不到,幸好我爹提早预订!”言豫津说着,眼神中的骄傲不止一点。

    “对了,今日怎不见言侯爷?”

    听此,言豫津表情又变得很无奈。

    “到城外道观打醮去了,我爹现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求仙问道炼丹,要是没有我这个儿子拖着,我想他一定把家里改成道观!”

    想了想他又笑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我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想干嘛就干嘛!不像景蘂,去哪都要报备,麻烦死了!”

    景蘂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模样,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从小到大,这家中大多只有他一个主人,想来,寂寥总大于欢乐吧。

    言豫津却见不得别人同情他。

    话风一转,问道:“苏兄过年有什么安排啊?要不要跟我去螺市街的青楼去逛逛?你看飞流也差不多该成年了!”

    景蘂听此,恨不得将他锤成饼,没想到梅长苏却出乎意料地答道:

    “好啊!不过我还要养病,就不去了,你带飞流去见见世面吧!”

    言豫津坏笑道:“苏兄不怕我带出去的飞流,带回来的风流吗?”

    景蘂瞪了他一眼,“我看啊,你不带下流回来就不错了!”

    几人顿了几秒,皆哈哈大笑起来,徒留坐在门口的小飞流莫名奇妙,一时间仿佛又回到曾经毫无隔阂的时光。

    天色渐晚,几人也该散场。

    苏宅与谢府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萧梅二人在门口道了别,就各自上了马车,分道扬镳。

    车上,江篱看着景蘂总是不自觉的勾起嘴角,也对今日的谈话猜测到了三四分。

    不过她向来知分寸,也不戳穿,任由景蘂徜徉其中。

    忽的,耳边忽然响起嘈杂的马蹄声和叫喊声,紧接着马车不知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车身向侧偏倒。

    景蘂和江蓠尚未来得及回稳,马儿就在惊吓中向前跑去,一时间马车内东倒西歪,马车外尖叫连连。

    江蓠自己也东倒西歪,还不忘顾着景蘂。

    大喊道“吴伯,怎么回事?”

    车外的吴伯大声尖叫道:“马疯了,你们快让开!你们快让开啊!”

    景蘂在车内几经波折,终于借到力,抓着栏杆爬出了马车,只见马儿风驰电掣,吴伯揪它不过,也被甩的东倒西歪。

    而马车前方,仍有两批快马在风驰开路,马身上的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吴伯,你快躲到车里去!”

    景蘂忍下心中疑惑,当机立断,快速拔出腰间匕首,越上马背,只见寒光一闪,连接马身与马车的绳索被斩断。

    车身脱落,滑翔了一段距离后停在原地。

    与此同时,景蘂紧拽缰绳,双腿紧勒马身,伴随着一声啼鸣,马儿前蹄竖立,一个转弯,终于停了下来。

    前方肇事之人也愈行愈远,闹市终于得到短暂的平静。

    景蘂也顾不得他们,赶忙下马查看江蓠、吴伯二人情况,好在两人都没受伤。

    附近居民躲得及时,也没造成人员伤亡。

    只是此刻,这条街市已是一片狼藉,若是找不到刚才肇事二人,恐怕只得从景蘂的私房钱中划出大半来做赔偿了。

    “驾!驾!驾!”

    后方亦响起马蹄声,景蘂回身望去,几个身穿红衣的官兵愈来愈近,是京兆尹府的。

    他们见前方有人,也快速停住了脚步。

    “你们是什么人?敢阻挠官府办案?”

    江蓠站在前方答道:“我们是宁国侯府的,这是云安郡主!”

    在金陵城,一块板砖能拍死好几个权贵,那官兵虽未见过景蘂,但也不敢怠慢,正准备下马行礼,就被景蘂阻止道:

    “你们可是要抓两位骑马的男子?他们往前方去了,你们快去追吧!”

    听此,那几个官兵也不敢耽误,道了声谢,绕过景蘂他们继续向前追去。

    江蓠:“郡主,你看清他们追的是谁吗?”

    景蘂摇摇头,单凭一个背影,她也不敢确定,一切还得等京兆尹府盖棺定论。

    事实上,结果并没有让他们等多久。

    景蘂才回到家中,吏部尚书何文新之子在妓馆误杀文远伯之子的消息就接踵而来。

    听说何文新躲在家中闭门不出,京兆尹府抓不到人,又不敢擅闯二品大员府邸,只得在门口敲锣喊叫,闹出好大阵仗。

    景蘂听得心惊,却也唏嘘,涉事二人都是家中独子,此事一出,怕是两家都不得善终了。

    明明再过半月,就是年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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