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雨梨云,垂杨芳草,御花园内,丝竹入耳,宾朋满座,欢声笑语。忽尔箫声轻扬,一群曼妙舞女,足尖轻踏,罗衣翩飞,无数娇艳花瓣翻飞于天地之间。

    今日是大晟朝六公主宋鸾徽十五岁及笄宴,因六公主颇受皇帝喜爱,宴会特设于御花园内。

    及笄礼成毕,在春花簇拥的湖岸边,曲水流觞,觥筹交错。

    “唔,葱扒虎头鲤,甚好!”席中,有位身着莲青色团鹤纹直裰的公子默默吃着,偶尔发出由衷的感叹,他巴巴地望向长长的水席,“呀,今日竟还有梅花鹿筋,快,快来!”

    水流缓慢推着菜品由上而下流走,那公子挟了那道梅花鹿筋,眼里绽光,只是还未顺到自己盘中,头上便被打了一记。

    “小九,这鹿筋你也敢贪吃?”

    颜妤回过头,伸手道:“给我。”

    宋泽胥低头闻了闻那梅花鹿筋,皱眉道:“啧,还不如我的小厨房做得好吃,若你爱吃改日去我那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你随便点。”他把那鹿筋搁得老远,掀起祥云暗纹衣摆便挤到颜妤座位旁,捏起一粒花生往嘴里塞。

    颜妤眼巴巴地望着那碟鹿筋,推了推宋泽胥,道:“为何不能吃?鹿筋而已,又不是鹿鞭,怎么,你怕我乱来?”她在脑中构想着自己乱来的画面,不禁勾唇笑道,”啊,对,我还没乱来过,要不......“

    宋泽胥一颗花生卡在喉咙差点就被送走,咳了好几声才将那花生咽下去。他一巴掌拍在颜妤肩上,语气少有的严肃:“是谁把我们小九带坏了,是谁,站出来!”

    旁边几位公子才俊听五皇子宋泽胥如此诘问,皆默默低头夹菜,不敢吭声。

    “小九,我跟你说了,别老跟高云嵩、司方荀他们混在一块儿,你怎么不听?那两人不是什么正经人,元宵那日,我亲眼见他俩从怡秀楼大摇大摆地走出来,那......”

    颜妤掏了掏耳窝,随手拿起一枚点心塞到宋泽胥嘴里,不满道:“又来了,听你叨叨我要少吃好些菜肴。”

    宋泽胥被那白花花的点心塞了满嘴,喉间还是不住“唔唔”地发出声响,旁边高云嵩和司方荀头更低了,只那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实在憋不住笑。

    这玩世不恭、胆大包天、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唯有颜钦治得住,不仅治得住,他们还常见颜钦骑在宋泽胥头上——当然,不是真的骑,也就见颜钦打过宋泽胥几回,宋泽胥连手都不敢回。也不知这颜钦到底有何通天的本领,竟让大晟朝的混世魔王对他服服贴贴。

    宋泽胥愣是把那糕点咽下,忙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愤愤道:“小九!若不是看你手无缚鸡之力,跟个小娘子似的,我非得跟你计较计较!”

    颜妤又自顾自地从水中捞起几碟精致的菜品,心里腹诽:我还真是个小娘子。她自替同胞哥哥颜钦来晟朝皇宫以来,女扮男装已过去了两年,至今无人发现。

    “哦,那要不今日计较计较?”颜妤放下手中的炙烤落苏,转头对他眨眼。

    她眼里清澈又狡黠,双颊因晒了日光晕红了一片。宋泽胥脑中竟不自觉构起了一幅颜妤穿上女子装束的样子,言笑晏晏,窈窕可人。

    霎时,宋泽胥整个人热了起来,立马躲了颜妤的眼神,不自在地又饮了一口茶,“咳,今,今日先放过你。”一边心里奇怪方才为何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定是小九这厮长得太好看,像个小娘子似的,嘴唇还那么红......“宋泽胥嘀咕着。

    “你嘴里嘀咕什么?”颜妤问。

    宋泽胥手中茶杯抖了抖,却强自镇定:“哦,在说今日夫子教的课真难。”

    颜妤探了探他的额头,啧道:“你也没发烧啊?今日怎如此反常,竟在课后想起夫子教的课业?”

    柔妤滑嫩的触感只那一下,宋泽胥却心乱如麻,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颜妤背后走来一人,便提醒颜妤:“小九......”

    颜妤以为他又要唠叨,欲又将糕点塞过去,却被宋泽胥眼疾手快地挡了回去。

    “还塞!小九你当我不敢抽你是不是!”宋泽胥竖起眉头,拽了拽颜妤的发梢,小声道,“我是想提醒你,鸾徽来了!”

    颜妤听到这个名字,头都疼一边。在颜妤来之前,宋鸾徽被传为洛安第一美人,只是颜妤来之后,因她五观太过出众,虽扮成男子,风头却盖过宋鸾徽。因而宋鸾徽单方面跟颜妤结下了梁子,每每见面都剑拔弩张,没有一次有好收场。

    颜妤捂头就起身想走,宋鸾徽却已叫住她。

    “颜钦!”宋鸾徽快步走来。她头戴红宝金钗,一条红锻绣花金线牡丹长裙衬得她的身材窈窕纤瘦,芦花对襟领上露出一截修长雪白的脖颈,从头到脚都彰显与生俱来的雍容矜贵。

    在宫里,颜妤最不想惹的就是公主宋鸾徽。

    宋泽胥耸了耸肩,双手抵在胸前,幸灾乐祸道:“让你还塞我,来不及跑了吧!”

    颜妤尬笑一声,回头同宋鸾徽招手:“公主殿下好。”

    宋鸾徽走到两人跟前,微微扬起雪白的脸,同每每见面一般,上下打量了颜妤一翻,又翻了个白眼。

    “本宫还以为今日我及笄你会打扮得多好看,也不过如此。”宋鸾徽似笑非笑,语气里带着极度轻蔑。

    颜妤挠了挠眉头:“我是男子,打扮为女子之事,我不甚在意。”

    “也是了,若是身为男子,还穿得那么招摇,少不得要让人以为是只花孔雀。”

    “公主说得是。”颜妤低下头。

    “不过你平日里在宫中就招摇的很,堪比兽园那些花孔雀。”宋鸾徽眉毛上扬,一想到平日在辟雍堂里,那些皇子公子每天围着颜钦转,她胸口就燃起一团火。

    颜妤尬笑着,她知道若她此时顶了嘴,宋鸾徽必定不依不饶。

    宋鸾徽淡淡地扫了颜妤一眼,就算是穿着最朴素的衣物,颜妤依旧好看得不像话,她心里更气了,想着一定要寻到什么理由来羞辱颜妤一翻,便见到她腰间挂着一玫白玉,色泽无瑕,晶莹剔透,好看得紧。

    “本宫明日便要搬去公主府,父皇让我多加照顾自己,你腰间这块白玉是一块祈福玉,这便送与本宫,如何?”宋鸾徽盯着那块白玉,似是询问,却是志在必得,容不得商议的语调。

    颜妤蹙眉,斟酌道:“此玉我已佩戴许久,不敢污了公主殿下。”

    宋鸾徽见她不舍,心里畅快,她扬起芙色流仙袖,越发像个骄傲的小凤凰。

    “本宫不在意这些,这玉生得好看,你便当再添份礼送与我如何?”

    颜妤正欲说什么,宋泽胥幽幽道:“皇妹年纪越大越不懂礼数了,你哥哥我站在旁边这么久,你礼都未行,当我透明的?”

    宋鸾徽还当真未注意到旁边的人是宋泽胥,她眼里的怒火只烧得到颜妤,听宋泽胥这么说,忙行礼:“皇兄安好。”

    宋泽胥摆了摆手道:“皇妹什么时候学会夺人所爱了?这玉是太子送给小九的,岂可轻易再送人?”

    宋鸾徽平日里娇纵惯了,但一山更比一山高,宋泽胥这厮比他更混,却是不敢轻易得罪。但她话已出口,绝不能在颜钦面前落下面子,便捏着嗓子撒娇道:“皇兄,今日是徽儿及笄日,便是要多份礼物又何妨?太子哥哥也定会谅解。”

    宋泽胥把颜妤拉到自己身后,“行啊,那到太子面前说道说道?”

    一提到太子,颜妤在身后张望,悄声问:“太子今日不是还未来?”

    宋泽胥侧过头小声回他:“我就想让她知难而退。”

    为了一块玉闹到太子那边去,宋鸾徽也自觉不划算,便道:“太子哥哥恐怕......”

    “来不了”还未说出口,宋泽胥就兴奋地指着御花园入口处,“这不,太子还真来了。”

    太子刚走到门口,众人纷纷行礼。他走至凉亭与贵妃和其他几位娘娘请安,便径直朝颜妤他们这边走来,因他甫一到门口便瞧见宋泽胥朝他拼命招手。

    宋泽珩刚一站定,宋鸾徽便殷勤请安:“太子哥哥安好,今日怎么如此晚,我的及笄礼都过了。”

    宋泽珩瞧了一眼宋泽胥,又瞧了一眼在他身后的颜钦,回道:“有事耽误,这是你的及笄礼。”

    说罢 ,旁边内侍上前递给宋鸾徽一个精致的檀香木盒。

    宋鸾徽俯身谢道:“多谢太子哥哥,定是很珍奇的礼物,鸾徽很开心。”她接了礼后,先发制人:“太子哥哥,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对吧?”

    宋泽珩平日虽少与宋鸾徽接触,但二人既是兄妹,表面的平和总是有的。

    “你有何请求?”太子问道。

    颜钦听到这半个月未听到的声音,心里泛起小小的涟漪,虽站在宋泽胥身后,却忍不住探出头来看。

    “是这样的,方才我见五哥和颜钦在席中,便过来打招呼。”宋鸾徽道。

    什么打招呼,分明是来找茬,颜妤心里腹诽。

    “无意中见到颜钦腰间那块白玉,甚是喜欢,但那白玉是太子哥哥你送的,我又不能夺人所爱......”说完,宋鸾徽故作纠结。

    明明就想强取豪夺,颜妤心里嗤道。

    宋泽珩听完,眼神落在宋泽胥身后的那道影子,“颜钦,你出来。”

    颜钦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才从宋泽胥身后慢慢挪出来。

    “太子。”

    “鸾徽方才说想要孤送你的白玉,你如何想?”

    颜钦当然不愿意,嘴上却道:“这是太子送给我的,你......您说了算。”

    听到“您”字,宋泽珩皱眉,颜钦何时与他如此生分。

    其实颜钦是有点生气的,这白玉是宋泽珩送给自己的,别人想要他不替自己挡回去还问自己如何想。

    宋泽珩见颜钦脸上明显不快的神情,便回宋鸾徽:“那玉是孤送给颜钦的,岂有再送人的道理?”

    听这话,颜钦紧抿的嘴角才松开了些。

    宋鸾徽手指绞着手帕,声音委屈:“太子哥哥除了今日及笄,何时给我送过东西?鸾徽只不过想要一个小小的白玉都不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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