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河畔,树木郁郁葱葱的生长,油亮的绿色叶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翠绿,今日淮水河畔的小酒馆格外热闹,大概是由于天气极好的缘故,临沽城的闲人们都聚做一团,摇晃着酒杯,吹着凉爽的河风吵吵嚷嚷的说着一些没有边际的话。

    小酒馆的二楼,杞漯盯着面前的一杯酒却久久没有拿起酒杯。

    “你有何图谋?” 他抬起他那双好看的眸子望向对面的女子。

    阿禾淡淡一笑,拿起他面前的酒杯一口饮尽,又把空了的酒杯满上了酒,苦笑道:“你不信我?”

    “仅仅凭你做的一个梦,你便说你就是卿泽,你与西蚌走得这样近,我怎知不是西蚌那女人特意告诉你我与卿泽之间的事情然后让你来骗我?”

    “你还记得卿泽,在梦里西蚌与我说你不会记得与卿泽之间的任何事情。”

    杞漯眸光一冷,“起初是不记得的,后来我渐渐恢复来记忆,便记起在天庭上还有这样一位朋友,后来每年我生辰都有偷偷给她发请帖请求她与我相见,可是每次都是各种说辞不同的回绝,她想要做朋友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他冷冷的看向面前人:“你若真是卿泽又如何,这么多年了,你又在何处?你弃我如敝履,你与西蚌又有何区别?”杞漯伸出手握住在他身边坐着的苏禾,“这些年,唯独这个凡间的女子与我共渡,只有她把我看作我自己而不是谁的影子。”

    阿禾看了一眼他身边端坐的苏禾又看了一眼杞漯,随后便笑了起来,起初是淡淡的微笑,随后便越笑越大声,直到最后整个小酒馆的人都在看她。

    杞漯被她笑的心烦意乱,便问:“你在笑什么?”

    阿禾笑出了眼泪,杞漯不知道这样的眼泪是由于笑得太开心流出的眼泪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别的原因流出的眼泪,阿禾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随后道:“你喝了这杯酒我便告诉你,你敢不敢?”

    “我为什么听你的话。”杞漯心中越来越讨厌面前这个女子。

    阿禾看向他身边坐着的苏禾,问道:“姑娘是怎么觉得呢?他应不应该喝这杯酒?”

    苏禾先是拿起酒杯掩袖浅尝了一口,随后把酒杯推向杞漯,笑道:“喝吧,没有问题。”

    阿禾指了指酒杯,“我的话你不信,那她的话呢?”

    杞漯端起酒杯喝光了酒杯里的酒,然后道:“现在轮到你说你为何要笑。”

    阿禾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她直直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平静道:“我笑你双目蒙蔽,看不清面前人,也看不清你自己。我就不该来寻你,也不该相信拯救傀儡的鬼话,因为你根本就不值得我来救,你我二人就此别过。”

    言毕,阿禾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阿禾离开后杞漯忽然感觉剧痛从心脏中蔓延开来,他一口血吐在了桌子上,他忽然意识到方才那杯酒有问题,他转头看“苏禾”,这人哪里是什么苏禾,明明就是前几天因为中了他的毒逃走不知所踪的三殿下。

    三殿下露出胜利的微笑,“你真是傻子,我堂堂龙宫三殿下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你打败,你不过是个傀儡,修为比我弱了不止一点,你当真那么天真么?”

    大股大股的血从杞漯口中涌出,他紧紧攥紧三殿下的衣角,颤抖着问:“那,那方才那个女子是谁?”

    三殿下无奈的拍了拍杞漯的脸:“她不但是卿泽上神,还是你一直在找的苏禾,你被母后扔到凡间后她便立马随你下凡了,至于回绝你的那些帖子都是母后写的,你居然没有认出她,还怨她,堂堂的上神为了一个小小傀儡做到这种程度,实属不易,眼下她对你心灰意冷,你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个关心你的人。”

    杞漯双目通红,眼泪从眼角滑落,尽管已经体力不支,他攥紧三殿下的手依然没松开:“带我去找她,带我......”

    三殿下嫌弃的甩开了他,“你心爱的人已经离你而去,像你这样的傀儡,只有在你心甘情愿去死的时候才能杀死你,我问你,你心甘情愿去死了吗?”

    杞漯的血已经濡湿了他的整个上衣,按理说这样的致命的毒药早就能毒死他,可是他没死,巨大的痛苦也没能杀死他,他想见卿泽,他不能死。

    三殿下踹了他一脚,“像你这样的脏东西,不配活下去。”说完,他又蹲下,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母后问你还记得她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

    杞漯的瞳孔紧缩了一下,他怎么会不记得,想先要变成人类的小兔子祈求神女完成了心愿,最后它变成人类跑下了山,却忘记了人类不会在路边啃草,被路过的道人砍掉了头颅。

    “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三殿下也拂袖而去。

    杞漯周身剧痛难耐,他早已无法保持人形,光天化日下他变成了一条白龙,酒馆的人全都大惊失色,疯狂逃窜,他投入淮水河中,掀起巨浪,所有的船都被掀翻了。

    因为毒药的缘故,杞漯日日如万箭穿心,他在水下难受的翻滚着,向来平静的淮水河巨浪滔天,没有一艘船可以平安穿过淮水河,临沽百姓苦不堪言,请了数位道士皆无一人能杀死水中巨龙。

    就在不久后,卿泽的船也终于完工了,卿泽在某日来到巨浪翻滚的淮水河畔,她驾着船拉起帆准备远航,却见一白龙挡在了船前。

    “卿泽。你要去何处?”虚弱的杞漯嘶哑着问。

    “去远航,这是我此生作为凡人的理想。”

    “你要去海上?你要去龙宫?去他在的地方么?”杞漯满眼的哀伤。

    “我去航海是想去我自己想去的地方,没有人是我的目的地,你不是,他也不是,我的终点是能够真正让我成为我自己的地方。”

    杞漯望着她,又想起在雪山下,明知会死还毅然要去护送的夜明珠的苏禾,那时的她也是如今日这般坚毅、勇敢、决绝,她总是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认不出她把她错认成别人,她说得没错,他真是个瞎子。

    “要是我想你留下呢?”他苦涩的问道。

    “那我便杀了你。”

    “可是,我.......我爱你,卿泽,从久远前到现在,我一直很爱你。”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说出了一直想告诉卿泽的话。

    卿泽没有说话,她只是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宝剑,直直的指着杞漯:“我们打个赌吧,赌我会不会杀你。”

    杞漯温和的看向她,轻轻道了一句:“好。”

    几秒后,卿泽缓缓的放下宝剑,叹了一口气,随后把宝剑扔进了河里,“你赢了,杞漯,恭喜你。”

    卿泽从船上跳下来,跑到一处河边的悬崖上,她向河上的白龙张开了双臂:“我们回家吧,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

    在河边遥遥围观的众人惊异的发现,平日凶神恶煞的白龙居然缓缓的游向那张开双臂的少女,像一只小狗一样,极其信任的把头埋进了少女单薄的怀里。

    就在众人愣神的时候,那少女方才还微笑的脸忽然变得极其寒冷,她的袖口闪过寒光,一把锋利的剑狠狠的划过白龙闪耀着银光的皮肤,血喷溅出来,少女硬生生的从那龙的头颅处抽出出了一整条龙筋,白龙被染成了血色,它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人,它不知道方才那样温暖的怀抱为何会变得那样寒冷。

    在白龙坠落入河中的时候,它听见周围围观的众人发出了欢呼声,还听见遥远的风声,风声的尽头是那少女的声音,少女说:“杞漯你还是不懂我,谁阻止我成为我自己,我便杀了谁。”

    在意识模糊的时候,白龙又想起它那不算母亲的母亲给他讲的那个故事,他一直忘记的一个细节又在此时被他记了起来,故事里的小白兔之所以想变成人是因为仰慕山下道观的一位英俊道人,也是那位道人最终砍下了它的头颅。

    此时,这个在暗无天日的淮水河中坚持了千百年不愿死去的傀儡,终于找到了死去的理由,于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它心甘情愿的死在了爱人的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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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惨啊。”莫桑把手从灶台上拿开,看向在一边等得有点不耐烦的杞漯。

    “哼,你这么可怜我,那你等下给我多买几包蜜饯好了。”杞漯贱兮兮道。

    莫桑摸了摸空荡荡的钱袋,想起自己还需要攒的香火钱,连忙摇头:“我可没钱,你别讹我。”

    “哼,假慈悲。”杞漯甩了甩尾巴。

    “喂,你小子能不能有点知恩图报的精神,我可是在帮你办事好不好?”

    “那你现在知道苏禾或者卿泽上神现在在何处吗?”

    莫桑想了一会后道:“我在天庭的时候偶然听人提起卿泽上神,据说她从凡间历劫回来后就变得极其神秘,自她的好友墨三在凡间失踪后,她就再也没有在天庭待过,从此居无定所,不知在何处。”

    “她杀了我,我要找她要个说法。你若不帮我找到她我便一直缠着你,吃你的喝你的。”

    莫桑狠狠的瞪了杞漯一眼,还有什么比花她钱更歹毒的话。

    莫桑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道:“你不是都心甘情愿的死了吗,怎么你还活着啊?”

    杞漯很显然也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对哦,我怎么没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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