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阵地,如遇故交。

    当然这不是萧慕的心思,毕竟他没觉得自己这低了一辈儿又一辈儿的辈分,经得起琢磨。

    看这院儿里相谈甚欢的二位,萧先生任劳任怨地当着泡茶师傅。

    这世道,真坎坷。

    “好好好,小友见地之远,我辈不及啊。”

    萧父端起那位称职之人刚倒的茶水,只觉今夜月明,天朗气清。

    “您也谦虚了。”

    姑娘低头喝茶,这茶不错,手艺也甚佳。

    “哈哈哈,对对对。”

    这姑娘也是位奇人,能和他这个半截子入土的老家伙聊得风生水起,还真是此生之幸。

    幸她,世间难得的清明人。

    幸他,捡到明光的幸运人。

    “好了,有人理理我嘛。”

    其实萧慕想说别互相吹捧了,但并不敢,自己又插不上嘴。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看得少了。

    “啧”

    嗯,很好,两人都投去了关注的目光,不过一位是莞尔的,一位是嫌弃的。

    “行了,就你啥都不会。”

    嫌弃的人,觉得一字不够表达自己的无语,觉得还是抒发一下心中的不满,这小子幼时没些个天赋工读文学就罢了,长大了也不知道勤能补拙的道理。

    “叔叔,萧慕真的很好。”

    栀夏转回了他们饭桌上最后的话题,并相当真挚。

    “哎,看看现在有人挺你的感觉,如何。”

    萧父不是没看到自己空着的茶杯,以及对面只给栀夏添水倒茶的狗腿子。

    “嘻嘻”

    很好,相当好,萧慕笑嘻嘻地倒着茶,就不给你这老头子倒。

    “……”

    “噗”

    秋夜月浓,院竹幽静,只余笑音。

    “夏夏可介意我现在看看你的礼物?”

    萧父这么说是有前提的,毕竟萧慕才是最佳销售,回来的路上就给自己说着栀夏姑娘准备礼物有多用心。

    “当然。”

    当然不介意,礼物就是给人看的。

    萧慕去自己家里拜访的时候,那可谓是用尽心力,他们都从未觉得这些个是什么虚礼,该说的要说,该做的也要做。

    姑娘准备了些时日,也是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

    同样问询了姑姑的意见,觉得既然要把人家领进门,还是要重视起来。

    “好好好,小子去取来。”

    指使着把自己当没事儿人的傻小子,萧书乔先生突然觉得他有些傻气。

    “取哪个?”

    傻气的孩子问的不是那对自己唉声叹气的老父亲,而是身旁歪着头看自己的姑娘。

    “一起。”

    栀夏觉得这孩子傻是傻了些,养眼是真的。

    一起去取吧,拿的那些个东西里,也有一半是通常的酒水礼品,那些个没什么大用。

    …………

    提亲之礼,果然郑重。

    萧父和萧郎,低头看着礼物,理解着即将嫁作人夫的现实。

    嗯,倒也不亏。

    萧书乔先生前两日才知道萧慕去上门拜访的事,着实对这嘴巴死紧的小子,好一顿斥责。

    如此重要,为何不知会自己,自己是外人不成?!

    不过他备的礼倒是妥当,这饭桌上才知道原来怕自己这个后盾不结实,怕他多事。

    而且上次去拜访,栀夏觉得也不算正式的见家长,萧慕太郑重了。

    萧慕此时也觉得郑重,却与有荣焉。

    纤巧剔透,儒雅润泽。

    两方印章,这是其一,萧书乔先打开的是萧慕主推的那方章子。

    萧老先生的名字很容易得知,毕竟萧慕的大名可是有百科的,萧父再怎么低调,那院士的名头也是实打实的。

    栀夏没有和萧慕说过这事,毕竟还有另外的惊喜。

    “哎呦,这手艺绝佳啊。”

    不是虚赞,这积年累月的功力看得到,这细心挑选的重视,也感觉得到。

    “咱不是夸大,肖道长很厉害。”

    的确,在篆刻这条路上,栀夏哪怕沉浸十载,也不过是个初学者,可肖道长已然颇有建树,业界大拿。

    “真是麻烦了道长了,想必小友也手艺不俗。”

    “没有没有,差的远了。”

    “又谦虚了。”

    萧父觉得这姑娘的谦虚劲儿有冒出来了,即便不如那些个大家,这手艺可谓是拿得出手了。

    “好,我很棒!”

    栀夏真的笑出了声,这先生还真是执着。

    “我的呢?”

    萧慕没理那位沾沾自喜的父亲,毕竟自己心中酸涩。

    “还没来得及,这不是先得有提亲礼。”

    栀夏姑娘按压住心中的笑意,决定还是先哄哄这牙酸的孩子。

    好在,孩子好哄的很,哪怕这提起二字实在不太合适,却也让某人的眉眼笑成了新月。

    “您再看看这方。”

    “这是鸟虫文?”

    萧父举着这方寿山石的闲章,惊叹于这刻章之人手艺之精湛,二龙衔珠,栩栩如生。

    滕王阁序,七百七十三字,一面尽书,巧夺天工。

    夏夏当然是从肖道长那里划了来的,也付足了肖道长其实半分不想要的酬劳,同样得到了肖道长嫌弃无比的白眼。

    “夏夏破费了,叔叔很喜欢。”

    二人仔细惊叹了许久,终于是在几番心里建设中,各自无言。

    福建省福州市,有一个名叫“寿山”的小村落,而寿山石的矿脉,就分布在小村的群山溪野之间。

    质温栗,利镌刻。

    寿山石,是名副其实的“四大印章石”之首。

    而不论是那枚闲章,还是栀夏出手的文人章,都是当世少有。

    而为何栀夏姑娘为何知晓萧父的爱好,就要说师傅的小道消息了。

    上次萧慕去青城山,与师傅相谈甚欢,也聊到了些其他。

    “那就好。”

    送礼送到点子上,是双方都欢喜的最好结果。

    萧书乔先生将两方印章妥善放好,被粉笔和岁月打磨过的指节,摸索着同样精巧的檀木盒子。

    心中千万句,却无从说起。

    毕竟,人家这么尽力是重视那小子,那就让当事人还债去吧。

    “爸,我们就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萧慕在心情起伏和插不上嘴中,来来回回,终于决定结束今日的章程。

    毕竟天色已晚,今日事毕。

    “好好好,你送夏夏早点回去。”

    “……”

    哦,父亲还不知道他们住在一起。

    但,一人一屋和分居两地也没区别。

    “叔叔,这是?”

    栀夏刚想起身道别,眼前就出现个木头匣子,还是金丝楠的。

    “阿姨送你的,拿着。”

    只一句话,似是千言。

    “谢谢阿姨。”

    双手捧着有些分量的盒子,姑娘似是从这位先生的目光中,看到一位濯濯而立的夫人。

    “谢谢妈。”

    不论对着哪儿说,不论萧慕是不是还有儿时的记忆,这一刻涌上心头的又何止思念。

    “行了,路上小心。”

    …………

    一只玉镯,一封金条。

    姑娘和萧先生坐在家里,看着桌上鲜明,又相得益彰的两个物价儿。

    一位无言,和田白玉的镯子,一斤装的金子,有些着实惊人了。

    这是见面礼?!

    还是?!

    一位无语,这老头子应该包个现金的红包啊,这两坨像什么样子。

    含蓄的人总有共通点,他们都还不适应将对方的家长归到自己家。

    毕竟没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也就还没有改口以及改口费一说。

    “叔叔在哪里高就啊?”

    栀夏放下镯子,又颠了颠这坨金子,好奇萧父谋生的手段。

    这见面礼,着实重了些,向对方推了推,栀夏不敢收。

    “咳,祖上有些家业。”

    对面的人丝毫没觉得这有多沉,反手推了回去,只觉太土气了些。

    “这确实不好看哈,改天给你打成戒指?”

    “……”

    很好,人家给的城门楼子,我和你说的胯骨轴子,你觉得是大爷的胡子。

    “收下吧,应该的。”

    萧慕也被自己父亲这一手土豪作风噎住了,但该收的收,他该孝敬的孝敬。

    “哎”

    栀夏最后深看了一眼这方匣子,觉得自己早有准备是明智之举,起身回屋取件儿东西。

    这本是单纯的拜访,双方咋能这么一致地如此重视,都很重视。

    “给,爷爷送的,收着。”

    也没有其他的话,也让人拒绝不得。

    这次倒不是什么盒子,是方锦袋,看着有些年头了,却相当干净。

    萧慕一脸郑重地双手接过,爷爷您好。

    一方墨翡,无雕无字。

    “嗯,无事牌。”

    栀夏从萧慕手中接过,调了调挂绳的长短,给萧慕套了上去。

    嗯,套牢。

    “爷爷祖上何处谋生啊?”

    萧慕摩梭着胸前的玉牌,玻璃镜面钢琴黑,入手温润侵人。

    “嗯,都是贪官。”

    半真半假的话,似笑非笑的姑娘。

    栀夏姑娘陪着长辈追寻过族谱,网上数五代,还真都是当官的,不过贪不贪谁又知道个一清二楚。

    只晓得以前家中有许多物件儿,那些个年代里丢的丢卖的卖,剩下的也没什么了。

    这方无事牌是爷爷留给自己的东西之一,自己重新包了金,挂了绳儿。

    “感谢包养”

    萧慕再一次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以及自己的财力。

    “不客气。”

    姑娘抛过去的眼尾都夹杂着无语的笑意,这厮还真是。

    “但……”

    某人欲言又止,他不是觉得这礼还不够重,只是心有所属。

    眨巴着眼睛看向栀夏,万语千言意图太明显。

    “噗”

    栀夏其实有些恶趣味的,主打一个延迟满足。

    夜还长,慢慢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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