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蜜色的少年脸庞,他浅浅微笑,半长的头发被风吹起,像个从地狱来索魂的厉鬼。

    楚词笑转头就跑。

    简长臂一伸,一把抓住她的衣领。

    “怎么一见到我就跑,我对你不好吗?”

    他靠近楚词笑的耳边低语,楚词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该死的!楚词笑暗想。

    简也不管楚词笑回不回话,拎着她就往前走。

    楚词笑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提溜在简手中,挣扎了两下发现挣脱不了,索性放弃抵抗,任由重力垂下两只脚。

    沉默地转过几个弯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显然是一处监牢,火把燃烧着昏暗的光,光线明明灭灭,监牢里或坐或躺着十几个人,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死寂。

    简把她甩给这处看守,没多说话,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进去吧,老实点!”

    看守粗暴地将她推进监牢里,楚词笑顿了顿身体,一声不吭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她将整张脸藏在兜帽下,打量着监牢内的情况。

    监牢内很安静。

    七八个缺胳膊少腿瞎了眼的男女,几个年纪大的快要入土的老人,还有两个小孩,紧紧依偎在一起,年纪小的那个看着很是虚弱。

    她记得城邦里没有小孩,听说最近多了很多流民,是误入城邦内被骗来的吗?

    “咳,咳咳……”

    年纪小的那个孩子不知怎的突然咳嗽起来。

    “阿尔法,你怎么了,阿尔法!”

    “没事的,再忍忍,没事的,马上就能拿到药了。”

    孩子的咳嗽声不断,大点的孩子肉眼可见变得惊慌失措。

    他哆嗦着站起身,扑倒跪在监牢门前,“先生,看守先生,您行行好,我的弟弟快不行了,求您为他拿点药吧!”

    他双手穿过木门的空隙,无助地挥舞着,锁链被他抖动得叮铃当啷直响。

    他语气无助,“带我来的先生说会为我拿来药,要我在这里等一等,可不可以快一点,您能去催一催吗?”

    站在火把旁的看守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用木棍凶猛地敲打门栏,恶狠狠道:“安静点!”

    孩子被吓得往后一缩,哭声一窒。

    他四脚并用爬回他弟弟身旁,紧紧抱住这个唯一的亲人,不一会儿,细细的啜泣声传来。

    “哎。”

    一旁靠着墙壁的白发瞎眼老头叹了口气。

    “孩子,别哭了。与其哭泣,不如祈求下上天,让它给你降下‘幻想’吧。”

    “你看我这么大年纪,都还在尝试找到‘幻想’呢,你还年轻,还有很大的可能性,我年纪大了,只能靠着促幻想提取液了,虽然我最后的尝试也失败了。”他语气落寞。

    “幻……想?怎么找?”不知不觉间,啜泣声停止了,孩子哽咽地发问。

    “找找你心里的可能性,如果你有‘幻想’的话,一定能在心里看到它的影子。”

    “一定要认真仔细地去找,有些人的‘幻想’藏得太深了,究其一生可能都难遇见它,万一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监牢内又响起老人沉沉的叹息。

    幻想?楚词笑垂下眼眸,这是这个世界什么超能力吗?

    她从前每天都在想着她的玫瑰,凋零的玫瑰,燃烧的玫瑰……可是在这个世界,她还能好好画画吗?

    突兀的,楚词笑心一紧,心脏狠狠跳动了下。

    血液蓬勃地涌动起来,体温在上升,脉搏在变快,她感受到身体发生了异常,好像某种存在被唤醒了,挣扎着想要释放出来。

    “喂!你出来。”

    楚词笑抬起眼,看守在叫她。

    “快跟我走!”

    看守不耐烦地打量她,像在打量什么虫子。

    他或许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走过来一把扯起楚词笑。

    楚词笑被他扯得一个踉跄。

    他粗鲁地拖着楚词笑向监牢外走。

    “向上天祈求吧,可怜的孩子!”

    瞎眼的白发老头看着楚词笑瘦小的身影发出叹息。

    楚词笑实在没精力去搭理他说了什么,她不断地吞咽唾沫,正努力地想按捺下身体的异常。

    可是皮肤却变得越来越滚烫了。

    -

    这里是一处真正的屠宰场,人不是人,而是牲畜。

    铺天盖地的红,顺着台阶流下,蜿蜒到楚词笑的脚尖。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像午夜梦回的白色幽灵,飘飘忽忽回旋在整个空荡荡的穹顶。

    屠宰场的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盘台阶,形如祭坛,漂浮着朦胧的血气。

    屠夫们一个接一个挨靠着,像流水线上麻木的生产工,接过看守们递来的“人牲”。

    他们剥除“人牲”碍事的衣物,不管他是否哀嚎着,先用冲击力极大的水柱粗暴冲洗起他的身体。

    一个屠夫抓住他的头颅,侧身按倒在地,“人牲”四肢胡乱挥舞,挣扎着想要逃脱。

    第一刀不是他的脖颈,而是后腰的肾区,接着划开肚子,掏出内脏。

    另一个屠夫控制住“人牲”的四肢,一一斩断。

    他连挣扎的能力都失去了,只能惨烈地嚎叫。

    接着被割下五官,掏出心脏。

    最后一刀斩断头颅。

    惨叫声停止了。

    这些人类的躯块像称斤算两的猪肉,屠夫们将内脏、四肢和五官一个一个整齐地排列好,放上传送带。

    再将剩余的躯体随意甩到另一条传送带上,顺势冲干净被血污弄脏的地面,接过下一个看守递来的新鲜“人牲”。

    十几条传送带像蛛丝一样放射铺开,通往未知的黑暗。

    绝望,地狱一般的场景。

    楚词笑看着,心脏狂跳。

    “上去!”

    身后看守粗暴地推搡她:“老实点,别想着跑,还能死得快点!”

    她一脚踏进血泊里。

    心脏震得快要跳出来了,她根本听不清看守在说什么。

    一个屠夫拿水枪冲干净地面上的血污和肉块,朝着楚词笑就是一抓。

    她的身体那样瘦小,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她一下子被抓到屠夫面前,她看不清屠夫的脸,只能看到眼前一团又一团的黑红色块。

    “砰!砰!砰!”她感受到一股窒息。

    一个黑灰色的影子被高高举起。

    她要死了吗?

    “砰!砰!”

    反正她本来就是要死的,不过晚了两天而已。

    “砰!”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刹那间,一圈火焰熊熊燃起,从血泊中生长出万千根黑色的荆棘长藤,它们自下而上,穿透数百具充满血肉的躯体。

    火舌沿着藤条迅速向上攀岩,将尸体包裹成一团又一团燃烧的火球。

    祭坛上,屠夫们原本麻木的面孔被惊恐所取代。

    他们目睹黑色长矛穿透同伴的身体,血液和碎肉被藤条上的倒刺勾住,随着它们的扭动而四处飞溅。

    这些藤条在烈火和血污间蜿蜒爬行,如同一群饥渴的蛇,在祭坛上迅速蔓延。

    随即熊熊烈火开始肆虐,祭坛上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尽数吞噬。

    屠夫和人牲们的身体被燃烧殆尽,藤条也吸饱了鲜血。

    它们在烈火中肆意地伸展枝丫,长出一个又一个黑色的花苞,花苞肉眼可见变得血红,然后绽开丝绒般的花朵。

    【幻想:业火中的玫瑰】

    身体里的异常被释放出来,楚词笑的心跳渐渐趋于平缓。

    她躺在血泊里,眯了眯眼。

    绽放的荆棘花朵格外漂亮,一簇又一簇,一团又一团火红而瑰丽的色彩,燃烧罪恶与痛苦的业火不过是它的点缀。

    她可以明确感知到,这是她的幻想。

    它们在雀跃地为她欢呼,欢呼她的存在。欢呼它们的降临。

    “嗬,嗬……”

    死寂的空气里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楚词笑站起身,业火包裹的玫瑰花荆棘丛安静散开在她身侧,像迎接黑夜里真正的君主。

    她看见押送她来屠宰场的看守,颤抖着双腿跪在祭坛外。

    看守看见她,目眦欲裂,恐慌得说不出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楚词笑皱了皱眉,向他走近,他看着楚词笑直摇头,突然呼吸一顿,两眼一翻。

    竟是被活生生吓死了。

    “呵。”

    楚词笑看着这男人死前惊恐的脸,嗤笑出声。

    通道尽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面目狰狞的大汉举着兵器气势汹汹跑出来。

    他们看见楚词笑,望见她身后被烈火燃烧的玫瑰花从,均是瑟缩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又慌忙扔掉兵器,立正身体。

    他们弯腰低头,保持着谦卑而恭敬的态度:“大人。”

    -

    “大人,我实在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您。”

    少年毕恭毕敬地为楚词笑斟上一杯茶水,语气仿佛在跳跃。

    “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大人。”

    望着少年灿烂的笑容,楚词笑面无表情,她可是劫后余生,刚从屠宰场出来:“下|贱的走私犯!”

    少年好脾气地笑笑,毫不在意楚词笑的辱骂。

    他放下茶壶,“除了沃玛德领主,M526荒星已经百年内没有居民觉醒幻想了,帝国和联邦每年流放而来的罪犯数以计百,但是各个都是没有幻想的普通人。荒星是被星际人民漠视的最后一块废土。”

    “大人,您就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少年望着楚词笑的眼神坚定而充满希望,可楚词笑只觉得虚假。

    楚词笑嗤笑一声,“我怎么就是了?”

    “大人,我知道您一定在不满我昨日的种种做法,但我相信您也已经找到了足够支付的代价,不是吗?”他勾起嘴角。

    “不如现在先去测试一下您的‘幻想’,如何?我相信您也一定很好奇。”

    楚词笑皱了皱眉,没有拒绝,她也想知道这个世界的幻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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