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以“我要杀掉你们”的那种眼神来来回回地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看上去想把他们所有人都凌迟处死。他的身体语言无论何时都透露出“我不乐意”、“我现在非常不爽”的气息。

    总之,太宰治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不管是谁,只要进入这地方,都会再清楚不过地意识到这一事实。

    这是个被布置好的房间,如果有人见过Twitter上面那张曾经风靡一时的派对的照片,自然能够意识到这里的布置几乎是比照着该照片一比一地进行了复刻。

    桌子上摆着精心制作的蛋糕,以箱计数的红酒与饮料,以及无数袋的薯片和摆盘精致的食物。而天花板的灯枝上悬挂着彩色丝带,被日光灯一照,亮亮地闪得人眼睛疼。更别提地上铺开的气球,五颜六色的,而且造型各异,心型,圆圈型……怎样的都有。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充满了庆祝气息的派对现场。

    而太宰治本人呢,垮着个脸,看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我好想死拜托快让我去死”的丧气感……让这样的人出现在庆祝会现场,怎么都散发着一种不妙的气息。

    不过和太宰治相比,在场的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左边的位置上坐着旗会的人,他们把凳子挪到一块,俨然是个小团体的样子。但是连平时最话多的傻瓜鸟也闭口不言,在场各位的脸色看上去都不算好。每个人都努力地往凳子下收着自己的脚,避免把地上无处不在的气球踩爆,同时视线还在时不时地往旁边瞥。

    在他们的视线那边,在组织内部已经被当成“失踪人口”吊销了档案的兰波正局促不安地坐在凳子上。

    他的旁边正是之前想把他们干掉的魏尔伦。这个长得相当俊美的男人不知为何僵硬着,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把自己的目光和面前的玻璃杯胶着在一堆。别说抬头了,就连他的余光自始自终都不曾乱动过一下。

    而中原中也坐在桌子尽头的凳子上,他用脚抵着桌腿,看上去很想掀了这张桌子给对面的太宰治来一下。

    但他还是没有动手。

    亚当或许是最正常的那一个,他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似乎是接到了什么指令一样,他对坐在眼前的前任谍报员兰波和在逃通缉犯魏尔伦这样理应是自己目标的人都视而不见,单只是这样就已经显得很奇怪了不是吗……!?

    现场的气氛很怪异,看起来很安静,却又有着说不出来的危险感。

    用一句极具概括力的话来说,就是——

    空气中弥漫着一点就炸的硝烟味。

    在座的人中只有梦野久作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他低头摆弄着自己的玩偶,对大人之间的摩擦毫无所觉。

    不知道忍耐了多久,终究有人先出来打破了僵局——该不该说毫不意外呢,毫无疑问,站出来的人是太宰治,此地“名义上”的主人(大概)。

    太宰治首先锁定的是中原中也。

    他故作担忧:“啊——中也,你真的没事吗?脸色看起来很糟糕哦,苍白到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了,真令我羡慕……啊不是,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吃点药调理调理?比如说把头孢克肟和氨基糖苷类抗生素一起吃下去什么的,万一能治好呢。”

    中原中也困惑地眨了眨眼。

    对于因为个人素质太强所以基本从不受伤的中原中也来说,药物这个区域属于知识盲区,他完全不知道这两个药物混起来吃有什么效果。但深知太宰治糟糕性格的他非常谨慎,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善意的提醒。

    旁边的亚当尽职尽责地给他解释:“中也大人,头孢克肟和氨基酸糖苷类药物是不能混在一起吃的,有增加肾毒性的可能。”

    中原中也:“哈啊?”

    他咬牙:“要不要我给你灌点农药调理调理?”

    尽管是这么说了,但中原中也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

    他按捺住自己已然握起的拳头,努力克制住了打人的冲动。

    要是眼神能杀人,中原中也发誓太宰治已经在他的目光下被千刀万剐了。

    见中原中也不和他互掐,没能达成目的的太宰治无趣地“嘁”了一声,转而把自己的矛头指向旗会五人组。

    他敲着桌子,拖长腔调。

    “到别人家来做客的话要带礼物,这种事是基本的礼貌哦?何况是到救命恩人家里来做客——手里空空的话,不太好吧?”

    说到这里,太宰治又瞥了魏尔伦一眼,声音显得很刻意。

    “兰波先生也就算啦,你和盒子小姐比较熟嘛。至于其他人的话?我的要求也不高的!只是想看见大家的一点心意而已。尤其对魏尔伦先生,礼物什么的真的是想都不敢想,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你这次不要把我的家拆了,还要很凶地威胁柔弱可怜的我……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吧?”

    魏尔伦对着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

    他头一次共情到了中原中也的想法,两个人的思维在这一瞬间很同步,都是“好想把这家伙打死”。

    他可怜的弟弟,居然和这种人在一起共事了一年,未免太辛苦了一点……魏尔伦想。

    遗憾的是,他们不能。

    让所有人束手束脚的原因只有一个。

    这里是季燕池(和太宰治)的家。

    单纯森鸥外“不要打架”的命令是无法扼制这些浮躁冲动的年轻人的。能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变得拘束的理由,果然还是因为这是一次被邀请的“作客”。

    主人是太宰治和季燕池,用的名义是“欢迎会”。

    魏尔伦之前毁掉了别人的房子,该房子造成的欠债他还一点没还上。加之了解到季燕池的用意,以及兰波的坚持,这个理亏的家伙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恼火,把坐在凳子上的自己变成一个华美的装饰品,秉持着坐完这趟牢就赶紧走的态度,在咬牙忍受着。

    相比起受刑来,还更多了几分的心理折磨,魏尔伦倒宁愿自己遭受拷打,也不愿意接受太宰治的精神污染。

    而因为魏尔伦的缘故,兰波也一起理亏起来。虽然对参加集体活动没什么想法,但是看在森鸥外和季燕池的份上,兰波还是来了……他把自己当成了保险,毕竟只要有他在,就算魏尔伦想做些什么也做不了。

    看得出来兰波很担心魏尔伦又一时热血上头,不小心拆掉别人的房子。

    旗会的五人组与他们俩处境相似,因为中间横亘着救命之恩,以及虽然已经明了季燕池的真实身份,但还是有些不知道怎样与她相处的缘故,所以他们也显得格外局促不安。

    往常的社交法则并不适用于此,他们不清楚季燕池的爱好,无法投其所好地送礼,如果说单纯只是想表达一份心意的话,却也不知道该送什么才好——自然,他们两手空空地前来这里,最大的原因其实是过度紧张,所以忘记了要带东西。

    否则就算带上最老套的宝石作为谢礼,也比两手空空要好许多。

    太宰治说得没错,上别人家做客却不带礼物,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所以他们也正在因为理亏而沉默着。

    同时,在接收邀请之后被季燕池告知的“兰波没有死”和“魏尔伦加入了港口Mafia”这两件事,也足够震撼他们的心神了。

    这从他们到场之后时不时打量魏尔伦的目光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除此之外,这份目光其实还有另一重含义。

    ——战意。

    上次丢人地被一边倒地压制,这群年轻人回去之后自然痛定思痛,在训练自己的方面狠下功夫。虽然目前由于时间不长,暂时没有太大成效,但他们仍然期待着与魏尔伦的再度交手,并希望能够一雪前耻。

    尽管跃跃欲试着想要和魏尔伦再次对打,但他们的理智遏止了这种想法,一是知道不自量力,二是知道就算双方都是港口Mafia的成员,魏尔伦没有理由对他们下杀手,单纯的切磋不会有性命之虞……但这是季医生的家。

    听说她的家才被魏尔伦毁过一次,现在这里是新的房子。就算是再没眼力见的人,也不会在这里和别人对打,万一把季医生的家又给毁了一次,那他们干脆自杀谢罪好了。

    中原中也容忍太宰治的理由也正是如此。把太宰治那种家伙打伤了也没关系,甚至打死了也问题不大,关键要是破坏了派对现场,他自觉没法面对季燕池——据说这是养了几天,伤势才刚刚好了一些的季燕池亲自布置的,无论如何也得好好爱护才对。

    最后就形成了这样尴尬的局面。

    而身为这场欢迎会的发起者,季燕池不知所踪。

    ……季燕池正在五条街之外的便利店买东西。

    因为那边是新家的关系,所以许多东西都没有购置。在她的东西配备上(尽管本来也没有多少物品),太宰治倒是考虑得相当周全,却完全忽视了自己的需求。比如目前已经养成习惯的,每天睡前一杯的牛奶。

    看他这几天睡眠都不太好的样子,又在之前被他要求了,说了“今天的欢迎会想喝牛奶,那就拜托盒子小姐啦”这样的话,季燕池才不得不在派对开始前跑出来买牛奶。

    太宰治挑的房子很不错,无论是去办事大楼上班所需要的路程远近方面,还是采光、安全性和隐私性都做得相当好。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附近没什么方便居住者买东西的地方。

    这个时候委托下属送过来也不现实。

    毕竟兰波和魏尔伦的身份在港口Mafia内部属于级别相当高的机密。

    虽说有着应对这种情况的万全之策,但是能够避免他们被发现的话,那还是应该进行避免——森鸥外表示,未来旗会五人组的业务范围会和魏尔伦的有所重合,所以给他们开放了相关权限。他希望旗会五人组能够与魏尔伦作为同僚友善交流,才能让欢迎会如他吩咐的那样进行下去。

    话是这样说了,但无论怎样想,这些人应该都暂时是没办法友善交流的……他们不打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拎着一口袋的袋装鲜牛奶,季燕池走在街道上,这样想着。

    不过,既然在欢迎会开始前拜托了她出门,太宰一定有让他们关系变好的办法(支开她的理由也太刻意了)。

    而她自然也期待着,太宰能和那些人好好相处。

    不能总让自己旁观,太宰偶尔也得参与进去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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