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将近,又恰逢百邦朝贡之日,皇后让玉桢闭门学习婚嫁礼仪,但她还是隔三差五就偷跑出去,爬上了御武馆外的海棠树。巧的是,每次都被旬阳殿下抓到。

    “怎么,又想爬树?” 旬阳语气温怒,但依旧眼含笑意,他的脸庞在阳光照耀下格外的俊朗。

    玉桢撅了撅嘴,说道:“皇兄,你干嘛老是拦着我啊。”

    “马上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要是你再摔下来受了伤,可怎么办?”旬阳双手抱胸,挡在树前,耐心地说道。

    “可是我听说,御武馆最近来了新的武功师傅诶。”玉桢睁着亮闪闪的眼睛。

    “我瞒着母后偷偷教你武功,已经是不对了,你现在胆子大了,不仅偷看我的兵书,连爬树都学会了是吧。” 旬阳不肯退让。

    玉桢听到皇兄这么说,只能使出老一套,委屈巴巴的拽着他的衣袖,小声说道:“兄长,我知道你最疼我了,等我嫁了人,再想看就难了。”

    旬阳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顿时就软了下来,但还是强硬地说:“母后不是让你向阿羽学习乐礼吗?是阿羽教的不好吗?”

    玉桢连忙解释道:“嫂嫂当然教的好,只是我自小就喜欢这些功夫嘛,我……”

    “这样吧,你老老实实的筹备婚嫁之事,等你出嫁之日,我送你一份礼物。”旬阳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她再这样撒娇下去,生怕自己会心软答应。

    “什么礼物?是剑谱吗?” 玉桢急不可耐的问道。

    作为一国公主,她什么样的礼物没见过,只是旬阳兄长送的,一定是最特别的。

    “你出嫁那天就知道了,现在,赶紧回寝殿。”

    “哼!”

    旬阳看着玉桢气呼呼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他这个妹妹啊,他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现在她就要嫁人了,他就算搜罗尽整个兆国,也定要给她她最喜欢的礼物。

    “殿下,陛下急召!” 旬阳的副将林不知,急匆匆地来报。

    “所为何事?” 旬阳顿感不妙。

    “南蛮犯境,边关告急!”

    听到此话的旬阳皱紧了眉头,眼下距玉桢的婚事只剩月余,这南蛮子可真会挑时候!

    “向陛下奏请,上阵!”

    “是!”

    出发前,旬阳特意请旨,让周子昆安心准备婚事,不必一同前往,陛下也应允。

    玉桢特地来到宫门口送行,哪怕兄长对平定南境战事三战三胜,但是每次兄长出征,她的心还是会悬起来。

    “玉桢,兄长答应你,你大婚之日,我一定回来。”

    “一言为定。”

    玉桢伸出的小拇指,要和他拉勾。

    “当然,为兄还欠着你大婚的礼物呢。” 就算是幼稚的约定的方式,旬阳也每次都配合她。

    玉桢站在宫墙之上,望着兄长的军队逐渐远去。明明是烈日当头,可玉桢竟然觉得有些冷,身侧的周子昆提醒她旬阳已经走远,她该回去了。

    “子昆,你说兄长多久会回来?”

    “旬阳殿下不是答应了公主,我们大婚之日他一定回来嘛。”

    “嗯,可我还是担心。”

    “公主,该回去了。”

    落花流水,鸟鸣阵阵,翠水湖的锦鲤正争先恐后的争抢着鱼食,翻起层层波澜。

    玉桢俯身在御花园的凉亭栏杆处,静静的望着湖面。

    “公主,在想什么?” 樱红站在玉枕身旁,拿起丝扇轻轻的扇着风。

    “樱红,兄长走了几日了?”

    “已经,两个多月了。”樱红的声音,越说越小。

    “前线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吗?” 玉桢问这句话的时候,侧过身,紧盯着樱红的脸,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喜讯。

    “公主放宽心,旬阳殿下必定会平安归来。”樱红轻声说道。

    算了,没有消息也代表没有坏消息,玉桢只能这样想了。

    “公主,织造司将公主的婚服送来了,公主要不要去试试。”

    玉桢别过头,又趴在栏杆上,淡淡然回答道:“不了,母后亲自督促制作的,想必也不会差。”

    还有十几日便是朝贡的日子,再之后就是她的婚事。工匠们早已将各个宫殿修葺一新,就连这御花园里也多了不少奇花异草。

    玉桢本来躲在御花园里,是想避开那些来宫里恭贺的皇亲国戚们,没想到这里也人来人往的。

    “还是回寝宫吧。” 玉桢觉得烦闷,起身离开。

    日子如流水一般,平静却慢长,玉桢明明觉得一天天过的这么缓慢,却眨眼间就到了百邦朝贡的日子。

    都城内人群如潮水般涌动,各邦的使臣们早早就带了贡品入了城。来往的商户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服饰,有的华丽繁复,有的朴素大方,茶楼内茶香四溢,酒楼里人满为患,街市上还有各种表演和杂耍,人们彼此交谈着,嘻笑着,形成了一幅生动的画卷。

    内监首领正站在昭明前殿的宫门口,响亮清脆的宣读着进贡名单。

    郵莱国使臣携紫海珍珠十箱,金器百件觐见

    箬俾郡使臣携上等药草二十箱,云罗百匹,美女十名觐见

    三囷邦使臣携翡翠二十箱…..

    ………

    形形色色的人带着各式各样的贺礼,各种奇珍异宝争先的往宫里运。朝贡之日又临近公主大婚,贺礼也比往年厚实了不少。

    作为一国的公主,白日里的朝会她不必参加,但是朝贡的晚宴确是推脱不了的。未央殿内所有的侍女和内监都井然有序的忙碌着,四五个婢女正围在梳妆台前,为玉桢梳着发髻。

    “公主,带这只簪子行吗?”樱红正拿着一只翠玉玛瑙金缠丝的簪子。

    玉桢只是看了一眼,兴致索然的回道:“都行。”

    往日里,她不喜欢如此繁琐的妆饰,可是今日是各番邦国朝贡之日,自然是要隆重些。玉桢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妩媚动人,艳丽夺目。可是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波澜,不知怎的,越是临近婚期,心底越发不安。

    前些时日,皇嫂安慰玉桢说,她在和兄长成亲之前也曾惶惶不安,说是女儿家都会如此。

    玉桢便问,兄长出征,皇嫂是否担心?皇嫂笑着点点头,握紧了腰间佩戴的祈福香囊。

    皇嫂生的甚是漂亮,一双水亮的杏仁眼柔的仿佛能一汪泉水,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更让人离不开眼的是她如牛乳一般白皙的肌肤,看不到一点瑕疵。

    起初玉桢还纳闷过皇兄为何要唤皇嫂为阿羽,直到有次,和皇嫂一起泡御泉,才看到她的后腰上有一块粉色胎记,像一片羽毛,在她白皙的后背上别有一番意趣。

    想至此处,樱红为她佩戴上一只上好的紫色玉镯,玉桢看了眼这镯子,甚是艳丽,但她却开口问道:“樱红,子昆之前送我的那只珊瑚手串呢。”

    “公主今晚要带吗?”

    “对,拿过来吧。”

    “是。”

    周子昆送给玉桢的红珊瑚的手串,与以往那些达官贵人送的不同,朱红色的珊瑚不参杂才一丝杂色,上面还闪着一层微光,甚是少见,必定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今年的朝会晚宴比往年丰盛了许多,大殿之上宫灯高悬,红烛摇曳,一派金碧辉煌。各种珍稀食材烹制的菜肴随着宫女们一道道像大殿内端去,来朝贡的各邦使臣们按照身份等级一一入座。

    内容倒是和往年的没什么不同,各邦使臣说着一些恭贺兆国的吉祥话,陛下也回应几句,随后再询问一些所属藩地的近况,接着各藩邦国向陛下献宝,或是让带来的美女们礼乐歌舞,陛下也会象征性地挑选一两个随便封个什么称号,让她们入后宫。

    眼前的就是若莱国的小郡主正在演绎歌舞,早就听闻这若莱国的男子生来会唱,女子生来会舞,果不其然,眼前这郡主舞姿优美,眼波留情,美不胜收。不过,这样的场景玉桢从小看到大,也提不起来兴趣了,此刻正托着脑袋发呆。

    一曲歌舞结束,若莱国的二王子在掌声中站起说道:“听闻兆国能歌善舞者众多,不知吾妹所演绎的歌舞与兆国的歌舞相比,谁更胜一筹?”

    此话一出,殿内众臣当即变了脸色。

    虽然玉桢对朝政所知不多,但也听说过这若莱国近些年来有了想独立为王的想法,问这种问题摆明了就是挑衅。

    坐在玉珍旁边的二皇兄朱阳,闻声笑了一下,起身说道:“这若莱国郡主身姿如柳,舞台轻盈,自是极好的,可我们大兆舞种繁多,也是若莱国不可比拟的。”

    本以为给了若莱国一个台阶,夸他两句就得了,谁知这王子竟不依不饶的来了句:“那不知哪位公主善舞,可以小妹比试一下?”

    父皇听闻此言,心中有些不悦,若是不比,宗主国被一个蕃邦国占了上风,自然是不行。因此不但要比,还必须得赢。

    “霓裳,你可愿比试一番?” 父皇问道。

    父皇所问的人,正是玉桢的七妹—霓裳公主,七妹擅长舞艺,这几个公主中就数她舞姿卓越。

    “父皇,这…” 霓裳站起来,有些犹犹豫豫的不敢答应。

    她倒也不是不敢,只是她所习之舞与这若莱郡主所属一种,都是婀娜多姿,软腰柳枝。何况这若莱郡主技巧娴熟精湛,天资深厚,她实在没有把握获胜。

    若莱国的二王子见霓裳犹豫,不禁大笑起来,说道:“若是无人敢应,那便罢了。” 说罢,便举止轻狂就要坐下。

    “谁说无人!”玉桢站起身来,走至大殿中央,对着那二王子说道:“我七妹自小便舞姿卓越,不敢轻易应下只是因为怕赢得太过,让你失了面子!” 说罢,也不顾二王子气的青筋凸起的脸,继续说道:“ 本宫不善舞技,但要是想赢你,也并非难事。”

    “玉桢,你当真要比试?” 父皇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玉桢点点头。

    虽然七妹霓裳与她不算亲近,可这若莱的二王子不仅是明面上欺负自家小妹,还暗地里折损兆国颜面,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随着鼓声响起,玉桢换上了一身湛蓝色的齐胸襦裙,月白兰话刺绣的交领长袍,发髻高高盘起,只佩戴了一只蓝玛瑙的发簪,手持玉白宝剑,站在大殿中央。

    此舞名为《东歌》,是百年前徐天子的夫人在战场上为了激励万千将士所做,不同于常见的舞蹈那般妖娆妩媚。此舞恢弘大气,刚柔并济,但因当时并无史官记载,只有一些将士们记了下来,现今已经失传,还是旬阳在出征在外时偶然得到,玉桢看到里面有剑,还以为是剑谱,便要来了学习。

    以箜篌为辅,架鼓为主,玉桢衣带翩跹,裙摆飘风,她脚步轻稳,身姿婀娜,手持宝剑,飞身下腰,将桌案上的金樽用剑挑起,酒杯稳稳的立于剑背之上。手中的宝剑如同她的翅膀一样,跟随着她翥凤翔鸾的舞姿,翩跹而舞。

    鼓声越来愈急,她的动作也随之加快,一个转腰回身,杯中酒竟丝毫未洒。

    她的嘴角噙着一丝笑容,长袖生风,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周子昆坐在臣子之中,玉桢的身影就落在他的眸子里,久久不散。

    箜篌声戛然而止,玉桢侧身停下,宝剑直直的对着若莱国的二王子,剑锋直指他的喉咙。

    半晌,掌声雷动,在一片叫好声中,玉桢也不再多说什么,微微行礼,随之退到后殿。

    当然跳的好,毕竟她只会跳这一个。

    觥筹交错间,明月当空,玉桢回到殿内时,那二王子正一脸不悦的闷头喝酒。随后她以不胜酒力为由,回了寝宫。

    樱红一边服侍玉桢公主梳发洗妆,一边兴高采烈的讲述着文武百官对她的称赞以及那二王子是如何自找不快。

    又过去了一天,距离成亲的日子又近了一天,她离宫的日子也早了一天,兄长出征的日子也多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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