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自己病了。
嗯，不出意外的话，我大概还快要死了。
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呢？还要对谁假笑呢？还要讨好谁呢？
我觉得是不需要的。
我要死了，要死的我是自由的。
但别人不知道我要死了，他们只会觉得我是个怪人我很孤僻莫名其妙插班进来的穷酸“高材生”……然后，用他们那所谓的“吃不了兜着走”的手段对我。
但是谁关心呢？
至少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一般人好像都不会这样想。
“他们这是不对的！是霸凌！是孤立！”在学校排球队当经理的学姐在目睹我的书包被丢进喷泉里赶走那群人后握着拳头这么说道。
哦，原来还是有人关心的，但是是这样吗？
我稍稍歪头看着学姐黑色的长发，无所谓了，我并不关心，这些事不值得我去思考，很伤脑筋，而且得不到等价的回报，往后说他们也并不能把我怎么样，这样的行为其实很小孩子气，但是是东京这片土地上的像青苔一样的富家子弟，我觉得是正常的的。
学姐很关切的看着我，拉着我的手替我捂着，又帮我从水里捞起书包，她的长发像黑绸子一样垂下落到我和她的手上：“你的手好凉。”
我稍稍掂了掂脚思索了一下，还是没有抽回手。
因为如果抽回手的话学姐大概会很受伤，尽管我快要死了，但我并不是愿意伤害善良的人。
学姐想要把我送回家，可在此之前她要先去社团请个假。
湿淋淋的书包被学姐拎在手上，她的另一只手牵着我，那是一双和我完全不一样的手，很温暖很柔软，没有老茧也没有伤痕。
我们一起走进排球部的大门，二十几个人迅速跑过来围在我们身边。
我微微躲在学姐身后，好多人，好讨厌，这样思索着，我开始盯着自己的脚尖神游。
但也只是神游，我也确实还在人间，所以有些话还是陆陆续续的传进我耳朵里。
“霸凌……书包……喷泉……回家……我要请假……送她……”
好漫长。
和别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好漫长。
手指突然碰到了温热，我抬头对上一双蓝色的眼，面前的人屈膝尽量和我平视，他递给我一杯热水说：
“你好，我是赤苇京治。”
很柔和的语气。
“你急着回去吗？”
不急的，毕竟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要实话实说吗？我并不了解这个人，也不清楚他问这件事的动机，但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像我年幼时在宫城居住的那所老房子旁边深蓝的湖，我迎着那双眼的目光，摇摇头。
“那你可以稍微等一下吗？我们结束了社团活动会送你回去。”
我想我是应该拒绝的，毕竟被人送回家什么的简直麻烦且不自在到了极点。我微微偏头看向了学姐，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学姐握紧了我的手，对我笑笑：“我也会和他们一起送你回去的。”
所以别怕。
是这样吗？似乎退路都被堵死，我懒得再寻出路，索性决定放弃思考，只是点点头：“嗯。”
书包已经被刚刚围过来的人接过去，学姐牵着我的手往里走，她把我安置在休息区，说我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
我道谢，然后说我想看看我的书包。
书包里的水已经倒的差不多，东西也全都湿了，我面不改色的打开书包，然后又面不改色的把书包关上，回去再处理吧，都是水会把这里弄脏的。
“不处理一下吗？”
一包纸巾递到我面前，“地板弄脏没关系，我们会擦干净的。”
说话的人很高大，我要很努力的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啊，是个像猫头鹰那种猛禽类一样的人。
我点点头接过纸巾。
这是个好人，所以我应该感谢。
“谢谢。”
“诶？不客气。”
训练场那边似乎有人在喊他，他应了一声然后说“那我先走了，你慢慢擦不要着急纸巾隔壁还有”。
他让我不要着急。
我没什么可着急的。
毕竟我只有一个人。
我慢慢把书包里的书拿出来，书已经被泡的软烂，字迹也已经晕染开，作业本在今天早上被撕碎，碎片有些粘在书包里，有些还留在喷泉里，随着水流翻涌到了我不知道的角落。
还能用吗？不能了吧。
我盯着面前的残局愣了一秒，随后迅速把书塞回书包，有些东西，无论怎么抢救，没用了就是没用了，起先是破碎的相片，现在是湿透了的书包，后来也许就是我。
要不然还是先回去吧，我坐在椅子上发呆，最近很容易进入这种状态，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好像越来越糟糕了。
一切都是。
我摸着湿漉漉的书，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回忆感叹，但万幸的是一个人的时间是飞快的，似乎只是眨眼之间，排球部就到了休息的时候。
休息室一下变得很热闹，许多人涌入，他们身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热气，我不自觉的往后面靠了靠，下意识觉得自己会被这热气灼伤。
“是不是很无聊？”
刚刚给我递纸的男生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我不喜欢一个人在一起，会很无聊。”
我看着他，没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反驳：
但是你又不是我。
他身上很热，坐在我旁边时我感觉周身的温度都有升高，我往旁边移了移，然后听见他说：
“我叫木兔光太郎。”
说完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很亮，甚至映衬的连他眼里我的都亮了起来。
但只是似乎。
我没有说话，低下头避免直视他的眼睛，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还在说：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人似乎不是坏人，于是我犹豫了一秒：
“春上凌子。”
“春上凌子……”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低，又突然高昂起来，“诶？什么嘛，非常好听的名字啊！”
“那凌子今年多大了呀？”
“15。”
“好小……凌子是在枭谷国中部读书吗？是来高中部找哥哥姐姐吗？”
“不是，”我摇摇头，“我今年高二。”
“嗯嗯……高二啊那你找哥哥姐姐的时候……诶诶诶？？！！”他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像猛禽类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凌子原来和赤苇一个年级吗？！”
好吵，他的声音引的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好多视线，想走，想离开这个地方。
我不再回复他的问题，只是一个人坐在一边，手里握着刚刚赤苇京治递给我的水。
焦躁让我有些口渴，我准备喝口水，尽管水已经凉了——但喝点冷水并不会死人不是吗？
不喝才会死人。
这和溺水是一个道理的。
我思索着，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我听到了有人说：
“木兔前辈，你吓到春上同学了。”
手里的水杯被抽走，新的装满了温热的麦茶的水杯被塞到我手里，来人在我面前蹲下，蓝色的眼睛里有着我不明白的担忧：
“你还好吗？”
是刚刚那个人。
好像是叫赤苇京治。
他说替他吵闹的前辈向我道歉，并且表示前辈总是这样希望我不要介意，“……前辈这种性格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改不了的，只能麻烦春上同学以后多多担待一下。”
他好像说了很多。
可我刚刚满脑子都是：很漂亮很漂亮的湖泊呢，而且春天的湖边有花朵盛开，鸟儿低低略过水面。
但是我心里其实没什么感觉，也许有对宫城那片湖泊的怀念，好像那些厚重的土层被挖开，从某一点开始，又流出汩汩溪水，慢慢恢复成记忆的模样，但是是不可能的。
被掩埋的将永远满身尘土。
况且我心里更多的是对这话的不解。
以后？哪来的以后？
我一点都不觉得会有以后，人之将死，就应该和别人保持距离，不应该有太多牵扯，更不应该谈以后，况且……
……算了。
我一直觉得说话是一件很没麻烦的事，无论是解释还是原谅或者是争辩抑或其他，所以我在那些人质问我是不是看不起他们的时候沉默，在他们因为老师的斥责向我道歉时沉默……
做人没什么不好，只是为什么要长一张嘴呢，我常常这么想，如果有能从人类身上抹掉一块地方的权利话，我想我会义不容辞选择脸上的嘴巴。
不懂要怎么样说话的话，那就干脆不要说好了。
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我只是沉默的点点头，用沉默附和着这个蓝色眼睛的男生说的话，其实我并不理解，就像我不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要对我恶语相向，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对我施以援手。
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综合情况判断出他们在对我释放善意，像是那种乡下一扭一扭的、闪着细碎的金色的光芒的炊烟的善意，我应该对此表示感谢，并且给予回复，至少是让这群少年知道自己的善意是有被好好对待的。
应当如此。
也只是应当如此。
嗯，不出意外的话，我大概还快要死了。
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呢？还要对谁假笑呢？还要讨好谁呢？
我觉得是不需要的。
我要死了，要死的我是自由的。
但别人不知道我要死了，他们只会觉得我是个怪人我很孤僻莫名其妙插班进来的穷酸“高材生”……然后，用他们那所谓的“吃不了兜着走”的手段对我。
但是谁关心呢？
至少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一般人好像都不会这样想。
“他们这是不对的！是霸凌！是孤立！”在学校排球队当经理的学姐在目睹我的书包被丢进喷泉里赶走那群人后握着拳头这么说道。
哦，原来还是有人关心的，但是是这样吗？
我稍稍歪头看着学姐黑色的长发，无所谓了，我并不关心，这些事不值得我去思考，很伤脑筋，而且得不到等价的回报，往后说他们也并不能把我怎么样，这样的行为其实很小孩子气，但是是东京这片土地上的像青苔一样的富家子弟，我觉得是正常的的。
学姐很关切的看着我，拉着我的手替我捂着，又帮我从水里捞起书包，她的长发像黑绸子一样垂下落到我和她的手上：“你的手好凉。”
我稍稍掂了掂脚思索了一下，还是没有抽回手。
因为如果抽回手的话学姐大概会很受伤，尽管我快要死了，但我并不是愿意伤害善良的人。
学姐想要把我送回家，可在此之前她要先去社团请个假。
湿淋淋的书包被学姐拎在手上，她的另一只手牵着我，那是一双和我完全不一样的手，很温暖很柔软，没有老茧也没有伤痕。
我们一起走进排球部的大门，二十几个人迅速跑过来围在我们身边。
我微微躲在学姐身后，好多人，好讨厌，这样思索着，我开始盯着自己的脚尖神游。
但也只是神游，我也确实还在人间，所以有些话还是陆陆续续的传进我耳朵里。
“霸凌……书包……喷泉……回家……我要请假……送她……”
好漫长。
和别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好漫长。
手指突然碰到了温热，我抬头对上一双蓝色的眼，面前的人屈膝尽量和我平视，他递给我一杯热水说：
“你好，我是赤苇京治。”
很柔和的语气。
“你急着回去吗？”
不急的，毕竟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要实话实说吗？我并不了解这个人，也不清楚他问这件事的动机，但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像我年幼时在宫城居住的那所老房子旁边深蓝的湖，我迎着那双眼的目光，摇摇头。
“那你可以稍微等一下吗？我们结束了社团活动会送你回去。”
我想我是应该拒绝的，毕竟被人送回家什么的简直麻烦且不自在到了极点。我微微偏头看向了学姐，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学姐握紧了我的手，对我笑笑：“我也会和他们一起送你回去的。”
所以别怕。
是这样吗？似乎退路都被堵死，我懒得再寻出路，索性决定放弃思考，只是点点头：“嗯。”
书包已经被刚刚围过来的人接过去，学姐牵着我的手往里走，她把我安置在休息区，说我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
我道谢，然后说我想看看我的书包。
书包里的水已经倒的差不多，东西也全都湿了，我面不改色的打开书包，然后又面不改色的把书包关上，回去再处理吧，都是水会把这里弄脏的。
“不处理一下吗？”
一包纸巾递到我面前，“地板弄脏没关系，我们会擦干净的。”
说话的人很高大，我要很努力的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啊，是个像猫头鹰那种猛禽类一样的人。
我点点头接过纸巾。
这是个好人，所以我应该感谢。
“谢谢。”
“诶？不客气。”
训练场那边似乎有人在喊他，他应了一声然后说“那我先走了，你慢慢擦不要着急纸巾隔壁还有”。
他让我不要着急。
我没什么可着急的。
毕竟我只有一个人。
我慢慢把书包里的书拿出来，书已经被泡的软烂，字迹也已经晕染开，作业本在今天早上被撕碎，碎片有些粘在书包里，有些还留在喷泉里，随着水流翻涌到了我不知道的角落。
还能用吗？不能了吧。
我盯着面前的残局愣了一秒，随后迅速把书塞回书包，有些东西，无论怎么抢救，没用了就是没用了，起先是破碎的相片，现在是湿透了的书包，后来也许就是我。
要不然还是先回去吧，我坐在椅子上发呆，最近很容易进入这种状态，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好像越来越糟糕了。
一切都是。
我摸着湿漉漉的书，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回忆感叹，但万幸的是一个人的时间是飞快的，似乎只是眨眼之间，排球部就到了休息的时候。
休息室一下变得很热闹，许多人涌入，他们身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热气，我不自觉的往后面靠了靠，下意识觉得自己会被这热气灼伤。
“是不是很无聊？”
刚刚给我递纸的男生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我不喜欢一个人在一起，会很无聊。”
我看着他，没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反驳：
但是你又不是我。
他身上很热，坐在我旁边时我感觉周身的温度都有升高，我往旁边移了移，然后听见他说：
“我叫木兔光太郎。”
说完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很亮，甚至映衬的连他眼里我的都亮了起来。
但只是似乎。
我没有说话，低下头避免直视他的眼睛，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还在说：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人似乎不是坏人，于是我犹豫了一秒：
“春上凌子。”
“春上凌子……”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低，又突然高昂起来，“诶？什么嘛，非常好听的名字啊！”
“那凌子今年多大了呀？”
“15。”
“好小……凌子是在枭谷国中部读书吗？是来高中部找哥哥姐姐吗？”
“不是，”我摇摇头，“我今年高二。”
“嗯嗯……高二啊那你找哥哥姐姐的时候……诶诶诶？？！！”他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像猛禽类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凌子原来和赤苇一个年级吗？！”
好吵，他的声音引的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好多视线，想走，想离开这个地方。
我不再回复他的问题，只是一个人坐在一边，手里握着刚刚赤苇京治递给我的水。
焦躁让我有些口渴，我准备喝口水，尽管水已经凉了——但喝点冷水并不会死人不是吗？
不喝才会死人。
这和溺水是一个道理的。
我思索着，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我听到了有人说：
“木兔前辈，你吓到春上同学了。”
手里的水杯被抽走，新的装满了温热的麦茶的水杯被塞到我手里，来人在我面前蹲下，蓝色的眼睛里有着我不明白的担忧：
“你还好吗？”
是刚刚那个人。
好像是叫赤苇京治。
他说替他吵闹的前辈向我道歉，并且表示前辈总是这样希望我不要介意，“……前辈这种性格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改不了的，只能麻烦春上同学以后多多担待一下。”
他好像说了很多。
可我刚刚满脑子都是：很漂亮很漂亮的湖泊呢，而且春天的湖边有花朵盛开，鸟儿低低略过水面。
但是我心里其实没什么感觉，也许有对宫城那片湖泊的怀念，好像那些厚重的土层被挖开，从某一点开始，又流出汩汩溪水，慢慢恢复成记忆的模样，但是是不可能的。
被掩埋的将永远满身尘土。
况且我心里更多的是对这话的不解。
以后？哪来的以后？
我一点都不觉得会有以后，人之将死，就应该和别人保持距离，不应该有太多牵扯，更不应该谈以后，况且……
……算了。
我一直觉得说话是一件很没麻烦的事，无论是解释还是原谅或者是争辩抑或其他，所以我在那些人质问我是不是看不起他们的时候沉默，在他们因为老师的斥责向我道歉时沉默……
做人没什么不好，只是为什么要长一张嘴呢，我常常这么想，如果有能从人类身上抹掉一块地方的权利话，我想我会义不容辞选择脸上的嘴巴。
不懂要怎么样说话的话，那就干脆不要说好了。
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我只是沉默的点点头，用沉默附和着这个蓝色眼睛的男生说的话，其实我并不理解，就像我不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要对我恶语相向，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对我施以援手。
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综合情况判断出他们在对我释放善意，像是那种乡下一扭一扭的、闪着细碎的金色的光芒的炊烟的善意，我应该对此表示感谢，并且给予回复，至少是让这群少年知道自己的善意是有被好好对待的。
应当如此。
也只是应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