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山是夏朝开国以来最诡异的山峰,据说,住在山脚下的百姓夜夜都可以听得到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久而久之,钟灵山上有妖怪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中原。人们都对那个地方避而远之。

    是以,钟灵山虽然长在极其蛮荒之地,但是却是个各种小动物都十分活跃的地带,就连草木都葱茏许多。

    一日,一个书生要进京都赶考,正路过钟灵山。虽然钟灵山的隔壁山头的百姓们都已经在书生住宿的时候说过许多遍,不要在钟灵山下耽搁时间,以免邪祟上身。但少年读书多,脑子僵,从不相信书中所写之外的东西,因为关注课业本职,那些鬼怪话本也都是不看的。

    有句话怎么说的?不知者不怪。又或者是不知者不惧吧,总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背着竹篓子、磨破了脚的书生还是爬上了钟灵山,想找个破屋挡一挡风雪。

    刚进钟灵山的时候,书生多事的觉得,这里风景还不错,蛮荒还未开,他甚至十分善良的想着,能在这山脚下种些桃花树。

    虽然是进京赶考,但多半有考不上的嫌疑,因为这少年的脑洞太大,导致他第二天天还不亮就准备将自己背篓里、路上捡起来的桃花种子献祭出来,在这个人不见影、鸟不拉屎的地方种桃花。

    前人有句古话,叫做废话莫说、闲事少干。这书生不仅在夜里说了要给这里种桃花的废话,还做了在冰天雪地种桃花的闲事,自然也会招来一些横祸。横祸本人——一相貌绝对不能算平平的女子打了个哈欠醒了。

    归澜醒来之后,就在钟灵山住下了。

    她是天生魔女,魔族之首,但得罪了天族了不得的大人物,且自己还有内伤未能恢复,所以只能先暂时在凡间避一避风头。

    不管是在逍遥林还是在九重天,抑或是在这浊气熏日的鬼人间,她都是爱清净的。三百年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她就用尽了各种法子把这里的凡人驱散了。法子多种多样,遇到来砍树的,就装扮成鬼女,遇到来打猎的,就变成会说话的狐狸,遇到求神拜佛的,就显示出魔女的邪性。总而言之,在她的一番折腾下,在这里凡人的口耳相传、代代流传里,钟灵山成了远近闻名的邪山。

    这清净的日子过了三百年,整日看浮云过海、春秋成序,归澜也有些闷了。

    是以,当这个懵懵懂懂的外地书生出来种桃花的时候,归澜很罕见的没有吓唬他,而是以十分平常的样子出来见了见他。

    “小哥,冬天种树,是活不了的。”归澜笑眯眯的在书生身后说道。

    “这山中竟然是有人的?”书生将自己的背囊摘下来,恭敬的给归澜行了个礼。

    归澜觉得很有趣,虽然本意并不想吓唬这个单纯的孩子,可是做这事已经十分顺手的她还是脱口而出了一句,“我并非是人。”

    书生眼睛瞪的老大,该是害怕了,但那瞪的老大的眼睛里却迸出一丝光亮来,“那姐姐是神仙吧。”

    ?!!!

    归澜对神仙都厌烦的很,故而没能完整接受书生这句话里对自己的恭维。

    “我不是神,我是魔。”

    说罢,刚刚起了的好奇心也就被按压下去,归澜转身就走,不欲与这少年继续掰扯。

    那少年却跟在归澜的身后不依不饶,“姐姐姐姐,你莫慌,我与你一见投缘,你可愿意随着我去见见我的家里人,你既在深山,定是没有家人,以后我便是你的家人如何啊。”

    归澜的步子一顿,诧异的望了一眼身后这纯洁无辜的少年郎。“你是谁?”

    书生笑了笑,“我是宁远侯的小儿子,宁三。”

    人生很多重要的决定都是起于一瞬间的意动的。倘若三百年前有人说,“你可愿意随着我去见见我的家里人”或者是“以后我便是你的家人”这样的话,归澜一定嗤之以鼻,因为她生来便是强者,不需要这些无关的负累。但自己孤身一人生活了许多年岁之后,她竟然有些渴盼着能去见识一下人情冷暖的风物。

    于是,在这样的渴盼下,归澜点了点头。

    后头许多年,归澜也这么想,人生的很多重要变故也都是系于一个决定的。你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未必会这样想,可久而久之、久而久之,就能够分辨出这个决定的分量。

    但无论如何,归澜还是跟着少年进京赶考,打算在次日的黄昏,入住宁远侯府。

    在进京的路上,还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由于书生路上遇见了个乞丐善心泛滥,最终被乞丐偷走了所有的盘缠,所以他们也变成了乞丐。路上只能住在城西的破庙里,对住在破庙里这件事情,归澜是十分生气的。

    “宁三,你不晓得人心险恶啊。你是怎么一路从普岭到的京都啊。”

    宁三拿着烧火棍乐滋滋的烧柴火,无所谓的道,“钱财是身外之物,叫你神仙姐姐,怎么比我还看不开。”

    归澜迷惑了,“唉,臭小子,你到底是真的觉得我不是人,还是不相信我不是人。”

    宁三夜抬起头来,奇怪的看着她,“你说的我自然都是相信的,只不过山上你总说些奇怪的话,我有些听不懂罢了。你说你是魔,那我便当你是魔。”

    归澜生平第一次看见有将自己的身份看的这样风轻云淡的凡人,一时有些新奇,一时又有些郁愤。现在凡人们都这么自视清高了嘛?

    “你既然说你是宁远侯府的小侯爷,为什么要从普岭过来赶考呢?”

    归澜问。

    宁三没有回答,一边烧火一边给火堆吹气,似乎是很担心火架上的野鸽子熟不了似的卖力,但此刻,呼呼的北风里,归澜却听出了不对劲。有人,有很多人,至少要有个十几号人,都是内力极好的人。

    归澜眼尾扫了扫宁三,小声说,“你们,你们这边的人,也会杀人?”

    宁三抬头,似乎听了不知道有多好笑的笑话一样,“小姐姐,你久居山林之中,走狗野兔数不胜数,难道他们是和谐相处的吗?”

    归澜一愣,看见少年眼中如湘江水波深不见里,嬉皮笑脸背后的沉稳居然远胜常人,便觉得他是知道他们处在一个什么危险的境地的。

    黑衣人破门而出,招招凌厉,归澜自是坐在那里继续烤火,留下书生一人单打独斗。别看这宁三文文弱弱,武功倒是高强的很,一人能打三个。归澜摇摇头,但对面却不是三个,而是三十个,他恐怕终归是难以抵挡第四个人。众人进攻,一人抵抗的局面维持了半盏茶的时间,宁三渐渐支撑不住,他回头对归澜说,“先走。”

    归澜吃着烤野鸽,眼神流露出害怕,但嘴没停下咀嚼。她含混不清的道,“生死相伴。”

    彼时作为逍遥林闲散快活了几百年的魔主归澜而言,生死相伴这个东西是凡人过家家一般的把戏,故而她说的十分轻易。这就好比是一个大人,看着稚子们抢夺玩具时说要和那玩具生死相伴是一样的道理。她不是不知道生死相伴是个什么意思,她只是看不起这个意思。

    而宁三却颤了颤身子,没有再说话。

    似乎他默认了归澜不会武功,一力的将归澜护在身后,闲出眼睛来的时候也会分神望一下归澜在干什么,归澜总是在胆战心惊的......吃烤野鸽。

    宁三对归澜道,“这么好吃?比命还重要?”

    归澜点点头。一边继续跟在宁三的身后受他庇护,一般继续啃野鸽子。

    此时,她也留意到一直进攻宁三的一个黑衣人想要智取敌人,将魔抓伸向了自己。归澜心下想的是不露痕迹的解决了这个不自量力的凡人,掌下捻诀,却不料宁三发现那黑衣人的动向,喊了一声,“莫动。”

    这声让归澜的法印没能召出来,也让黑衣人瞅准时机拿着匕首刺过来。归澜反应过来的时候,宁三已经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匕首似乎刺到了血管,血流如注,血腥味越来越重。

    归澜对血腥味很是敏感,厌恶这个味道,有些恼怒。

    她刚要出手把眼前这样乱七八糟的人解决了,宁三就开口了,“我知道你们是来杀我的,我束手就擒。但你们将这姑娘放了,她与我不曾相识。”

    说罢,宁三就昏厥过去,归澜接住他,眼风一抬,“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杀他。”

    要你多管闲事。这六个字时归澜从他们脸上看到的,所以她也就毫不客气的把他们都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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