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听完子隐的回禀,凌霄眼中毫无波澜,但语气很是愤慨。

    “你说沈无是妖?”

    子隐恭敬叩首,“师傅,徒儿与子庐师弟亲眼所见,无能……不,沈无他竟是妖身,确切的说,更像是半妖!”

    “是啊!”子庐也握拳高举,“师父明鉴,没想到沈无这妖竟然一直潜藏在我们万宵宗,这些年来,还不知道他窃取了我们宗门多少机密,实在是可恨。”

    大殿内的其他弟子闻言纷纷猜测起来。

    “我就说师父与师娘都那么厉害,生出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有灵根,原来这都是那个妖假扮的!说不定真正的沈无师弟早就被那万恶的妖杀了!”

    这话一说出口,立马获得了众多弟子的肯定。

    “是啊,我就说沈无师弟明明是大能之后,竟然是个没有灵根的废物这件事本就稀奇,何况你们想起来没有,沈无他每次受伤,都会好的特别快,这像什么!这不就是恢复力强的妖吗!”

    众人醍醐灌顶,很快便认定了事情的真相。

    妖早就将师娘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肉代替了,而真正的沈无,可能早就死了。

    众弟子立刻愤慨,“师父,此妖不除,如何安师娘的地下亡魂!”

    “此妖不除,万宵宗的脸面便是被妖族踩在脚下。”

    “此妖不除,天理难容!”

    凌霄袖中的拳头紧紧撰紧。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沈无这个孽种去死,这个孽种活着的每一刻,都像是在昭告天下,他凌霄的未婚妻,被一个妖染指,还生下了奸·夫的孽种!

    可他也不想沈无就这样简单的死去,这样实在太过便宜他,所以他封印了他的妖身,对外界说沈无是他的孩子。

    这十几年来,不管沈无做了好事还是坏事,不管错的是他还是其余弟子,受罚的也一直是他,他也一直知道他的弟子们常常拿他当垫背的,但他总是视若无睹,甚至默认、鼓励弟子们对他的欺凌,若是他敢向他告状,他便又能找理由责罚他,因为他每次都盼着他死在哪次责罚中。

    可他还是活了下来,妖就是妖,是个只想苟活下来的贱·种!

    孽种渐渐长大,那与他记忆中曾见过的妖狼的面貌也日渐重叠,只要想到他的骄云被那样粗蛮的妖狼霸占,他就恨不得发疯!

    他只想让这个孽种在他眼前消失,可脑中也不断回想起骄云临终前的嘱托。

    于是他做了个决定。

    他要让这个孽种去妖族,他不担心他的死活,死了最好,若是没死,他要让这个半妖杂种为了修仙界背叛妖族,让他体会那种背叛自己同类的感觉。

    若是这个杂种真的能背叛妖族,于修仙界,于他也是一个好事,届时他凌霄会成为修仙界万人敬仰的存在。

    而孽种的结局,他也早已为他打算好。

    他会大义灭亲,在整个修仙界的面前,彻底将这个不人不妖的怪物抹杀,坐稳他修仙界主宰的位置。

    可如今!

    一切都被毁了!

    他恼这些多事的弟子,但更记恨的还是沈无那个孽种,要不是他在人前展露妖身,何故将他的大计毁于一旦!

    他的弟子们还在声声讨伐着沈无,无数双眼睛巴巴地等着他的决策。

    凌霄咬紧后槽牙,传令道:“恶妖沈无,杀我骨血,潜藏于我万宵宗,我凌霄与他势不两立,今告天下,能杀之者,重重有赏。”

    虽然这样的局势比起他设想的要太过便宜了那个孽障,但与全修仙界为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心道:骄云啊骄云,不是我违逆誓约,这一切都要怪他。

    *

    从天虚境里出来,二人也并没有回到人世,这里还是一个虚空之地。

    “木头,我们歇会儿吧。”走了一天,他们还是没能从浩瀚的沙漠之地走出来。

    朝朝摸着干瘪的肚子,又渴又饿的难受之感让她颓败的叹了口气,脚踝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沈无站在浩瀚的沙漠中央,仰着脑袋四处张望,但目之所及,全是望不到边的黄沙。

    察觉到她的异样,他蹲在她身边说道:“朝朝,你再坚持一会儿,这儿并不只是一片沙漠,还是一个黄沙阵,只要找到阵眼,我们就能出去了。”

    朝朝恍惚地点点头,“那阵眼在哪?”

    她实在又饿又累又困,毒辣的日头晒的人发昏,朝朝几乎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她甩甩脑袋,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木头,怎么才能找到阵眼?”

    沈无看她这幅随时要晕倒的样子,心下也十分焦急,可四周除了黄沙还是黄沙,别说一棵树了,连一棵草也没有。

    “朝朝,朝朝,你别睡。”他轻轻拍着她的脸颊。

    朝朝无力的垂着脑袋,眼睛连睁开的力气也没有,口中干涸的连口水也分泌不出,“木头,我好渴啊,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不会的。”他咬破自己的指尖,点在了她的唇上。

    感觉到湿润,朝朝下意识吮吸,待感觉到喉间的腥甜之感,朝朝蹙眉睁眼,理清现在的情况,她当即后退,将他的手指放下来,“你这是做什么?”

    她有气无力,想生气也气不起来,伸出指头点在了他唇角,“你又哪里比我好,你的嘴都皲裂了。”

    沈无牵起她的手,小心地在他粗糙的脸上摸索一番,“我没事,朝朝,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他抱起朝朝,继续前行在这片荒漠上。

    朝朝被他抱着,也没有力气挣扎,只能将脸埋在他怀中,闷声道:“好晒。”

    沈无将她又往怀里带了带,尽量不让日头晒到她。

    视线落在她置于腰间的手时,他蓦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朝朝不明所以抬起头。

    沈无将她小心放下,牵起她的手瞧看,随后笑了一声,道:“朝朝,我找到阵眼了。”

    朝朝也看向自己的手,并没有什么不同,迟疑道:“我的手?”

    沈无指指天,“从前你的手一被晒就发红,可如今过了一日,依旧白皙。”

    朝朝也回过味来,抬起头望天,指缝中透出的日光依旧刺眼,“太阳?”

    “没错。”

    朝朝眯起眼,“可知道了太阳是阵眼,又能怎么办,那么高,根本无法触及到。”

    沈无幽绿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芒,“既然识破了阵眼,这个假太阳并非高不可攀,待我去撕碎了它。”

    说着,沈无后退蹬着地面,一跃而上,地上的黄沙被他跺出了一个坑。

    他伸出狼爪,一爪挥去,金黄耀眼的太阳霎时四分五裂,光芒也黯淡了下来。

    随着光芒退却的,还有周遭的一切风景,黄沙不再,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山水。

    身上那种无力的疲乏感消了大半,朝朝看着沈无落地,才走过去高兴道:“木头,我们成功了!”

    沈无脸上也洋溢着喜气,“朝朝,多亏了你。”

    他看看四周,道:“这里就是结界出口,我们出去吧。”

    “嗯。”朝朝点头,她回身看了眼身后,没有戈壁,也没有深渊。

    此去,应当再也见不到那个大哥哥了。

    “朝朝?”

    朝朝转过脑袋,“来了。”

    *

    出了结界,这里像是一个寻常山头,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像是一处村落。

    虽然进入结界前他们处在锦城外几十里地的地方,但阻隔两界之间的结界可能一头牵连着大陆的南边,也可能一头牵连着大陆的北边,所以他们现在也不知身处何处。

    没有了那折磨人的疲乏感,朝朝还是又渴又饿,饿的前胸贴后背,当即拉着沈无就要往山下的人家去。

    “等等。”沈无拉住她,随后将狼爪狼耳狼尾收了起来,眼瞳也变成了黑黢黢的眼珠。

    朝朝差点忘了,要是寻常人见到他的半妖模样,指不定吓出什么好歹来,不过,她问:“你如今变化不疼了吗?”

    沈无:“我身上已没有了封印,便是天生的半妖形态,之前变的人形是化形,不会疼。”

    提起化形,她便想起了葳合,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她点点头,“不疼就好。”

    两人来到山脚下的这座村子,凭借着“落难夫妻”的身份,成功在一家老婆婆得到吃食和借住。

    饭后,沈无抢着洗漱碗筷,见水缸里无水,又拎着水桶去河边来回七八趟将水缸灌满。

    老婆婆笑呵呵朝朝朝道:“你丈夫倒是个手脚勤快的。”

    朝朝本来担心沈无身上的伤势,毕竟自从两级林里遇见他后,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就没好全过,可看他精神抖擞抢着干活,她也就不再拦着。

    她问姚婆婆这是哪,却也只得到这里是离锦城百里外的一个小山村,只不过,时间竟是过了将近一月半。

    掉进山崖那天,明明是十月十五下元日,可明日竟是要腊八了。

    想来沙漠里的时间与外界不同,就和两级林的情况类似。

    思索间,沈无已经烧好了热水,催她去沐浴。

    一想到自己可能经过了一个多月没沐浴,朝朝便麻利的去沐浴更衣,换下沈无为她缝制的那件青衣,换上姚婆婆家的粗布衣衫,朝朝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姚婆婆家没有多余的空屋,更何况他们求助的身份本就是夫妻,自然地便住在了一间屋子内。

    先前在柴房里,两人是迫于无奈,后再山洞里他疼的要命,朝朝也没有想许多,如今算是安定下来,再与木头共处一室,更甚是同床共枕,朝朝便开始不自在起来。

    沈无沐浴完换了衣进屋时,便看到坐在床边,揪着被角显得无措的朝朝。

    “你睡吧。”沈无笑看着她,“我要打坐修炼。”

    朝朝歪了歪脑袋。

    沈无盘腿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我身上已没有了封印,该早早修炼术法的,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好你。”

    朝朝“哦”了一声,“可你身上的伤痛,真的没事吗?”

    沈无浅笑,“都是些小伤,不碍事的,而且我有前世的记忆,重拾这些术法轻而易举。”

    朝朝抿唇,乖巧地躲进被子里,看着闭目静心打坐的沈无,她也难得安心的入了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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