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奋力拼杀,突围小队已经所剩无几,眼看巨兽逐渐汇集,几名士兵相互看了一眼,下定决心一般点点头。

    其中一名士兵说道:“叶少将,你带裴小姐快走,我们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叶珩安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裴乔一是一定要救的,无奈之下只得取舍,他向几人郑重的道了谢,拽着裴乔一的手臂拼命继续往前跑。

    此时回过神来的裴乔一早已泪流满面,脚步蹒跚。她痛苦的忏悔道:“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来这里,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了。”

    她想要挣脱叶珩安的手回去,却被对方死死地拽着。

    叶珩安冲她吼道:“人都已经死了,你回去是想让他们白死吗?”

    裴乔一看着他:“可是他们都是因为我死的,我岂能独自苟活着。”

    叶珩安气打一处来,双目怒视着她:“来之前所有人都做好牺牲的准备,对他们来说任务完成就是死得其所,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你,而你的任务是找到回魂草,你可以说来就来,说放弃就放弃,但他们为了完成任务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你凭什么在他们即将完成任务时替他们说放弃?”

    裴乔一被说得哑口无言,那犀利的语言和眼神在质问同时也在审判着她,让她羞愧难当。

    是啊,他们明明已经甩开巨兽了,回去真的值得吗?所有人为了完成任务都愿意付出生命,难道自己不行吗?都是死,难道甘心死在这吗?

    叶珩安见她不说话,语气缓和了一点:“走吧,这里比刚才亮了许多,应该快到了。”

    他在前面走着,手电筒照射过的地方从小圈变成大圈,又从大圈变回小圈,和呼吸一样毫无章法,唯独手心传来的温热让他感到些许的安心。

    不久后他们真来到了如叶珩安所说的小溪边,虽然光线依旧不够明亮,半遮半掩的透过树叶照射下来,但是顺着溪流往上走,蜿蜒曲折的木桥进入眼帘。

    裴乔一看着由一根根乌黑发亮的木材搭建而成的桥,惊呼道:“是乌木。”

    她踩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光听声音都觉得年代久远。接着连走一段距离都是由乌木搭建的,眼神落寞下来,以往做梦都想一睹为快的东西,如今却这般出现在眼前,如果杜婷还活着,会不会取笑她为此跋山涉水连命都差点丢了。

    她喃喃自语道:“这般好木可惜了。”

    就像那些不该命绝于此的士兵一样,可惜了。

    叶珩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走上前安慰道:“没什么可惜的,只要有人觉得有价值就物有所值。”

    这里和记忆中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叶珩安不知道之前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可等真真站在这里后,脑海里多了一个人,那就是他的母亲。

    随着越往前记忆越清晰,他记着母亲曾陪他在这里嬉戏玩闹,和他坐在桥头读书讲故事,还和他一起搭建了一个小木屋……

    许多记忆泉涌般而来。

    这里原来是一个几百人的村落,大家在各自的木棚里生火做饭,邻里之间相互帮助扶持,村子中间还修建了学堂,白日里朗朗读书声伴着悦耳的鸟叫声穿透森林上空,下了学小孩子们喜欢聚在那里做游戏,所有人过着自由安稳的生活。

    那时的树叶也没有这么茂密,男人们会定期拿着木锯爬到树的高处修剪多余的枝叶,光透下来清凉而惬意,树下随处可见乘凉或翻着肚皮晒太阳的各种小动物。

    后来动物们变得狂躁不安,开始攻击人类,受了伤的人变得和动物一样无差别屠杀同类,村民们人人自危。

    再后来,一个黑夜来了一群身穿军大衣的人,带着他和母亲离开这个地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之后不久,叶母便一病不起,脸色一日不如一日,直到有一天她突然不受控制的掐住给自己喂药的叶珩安,站在一旁的士兵面面相觑,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最后也无人敢上前。

    就在叶珩安命悬一线时,叶父匆匆赶来,毫不犹豫的一枪打在了叶母胸口。

    叶母清醒过来并未觉得胸口疼痛,反而看着被自己掐的奄奄一息的儿子心疼得泣不成声,她手足无措的轻轻拍打着叶珩安,泪水混着嘴角的血液大颗大颗的往下砸,无数言语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

    叶珩安费力的抬手替母亲擦拭眼泪,看着她胸口衣服上的一摊红色越染越大,心急如焚。

    他用稚嫩的手指指伤口,发出微弱的声音:“母亲,血!”

    叶母低头看了看不断往外渗的血,忽觉得疼,她强忍着将叶珩安抱在怀里,笑着拍拍他的背,嘴里好不容易蹦出几个字:“没事,母亲不疼。”

    可是那几个字成了他与母亲之间最后的对话。

    士兵在叶父的示意下将他和叶母分开,他哭着求叶父:“父亲,求求您别让我和母亲分开。”

    叶父面色冰冷,并未对这个年仅五岁就失去母亲的孩童有一丝怜悯和心疼,他厉声喝到:“从此以后你只有父亲,没有母亲。”

    叶珩安趴在地上哇哇大哭,看着被抬走的母亲无能为力,他冲父亲吼道:“是你杀死了母亲,我要杀了你。”

    叶父看着他眼神变得复杂,背着手站在他面前俨如一座大山,他语气里有轻蔑,也有不耐烦:“杀了我?等你有资格了再来说这一句话。”说完踏着大步头也不回的离去。

    自那以后叶珩安就是把自己关在狭小的房间里,无论是春夏秋冬,身上总披一床厚厚的被子,一关就是十年。

    那时叶珩安还不懂什么才叫有资格,直到长大他才明白有资格意味着权势滔天,能力超群,亦或冷血无情。那十年间他想了许多复仇的办法,可他面对的是堂堂北奇将军叶骋。

    光是听名字就让百万军队闻风丧胆的叶骋。

    所以,复仇谈何容易。

    一阵凉风吹来,叶珩安思绪被拉回,不堪的过往刮刻着他的心脏,疼痛难忍。他觉着眼前一整晕眩,突然眼前一片漆黑。

    等再次醒来时他躺在一个木棚里,一旁的裴乔一正用打湿的衣服替他清理着额头的伤口。

    看着他醒来,裴乔一淡淡的问了一句:“还有哪不舒服?”

    叶珩安回道:“胸口。”

    裴乔一“哦”了一声,伸手去解对方胸前的扣子,刚解完两颗她便对着雪白健硕的胸肌脸色泛红,手搭在上面再也不好意思往下解。

    叶珩安见状一把握住她的手,轻轻带着往下挪,打趣道:“别光摸胸肌啊,腹肌也八块呢,不信你摸摸。”

    裴乔一一个高中没毕业,甚至未成年的女生,哪听过这种虎狼之词,又羞又气的一把甩开:“不要脸。”

    叶珩安看她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可爱,故意蹭到她面前,饶有意味的看着她:“是不要脸,要你行不行?”

    裴乔一的脸更红了,她慌张的起身,将衣服扔给叶珩安,故作生气:“你自己擦吧。”

    刚出门又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我们时间不多了,你休息着,我附近找找看。” 说完迅速跑开。

    盯着落荒而逃的裴乔一,叶珩安带着笑意的眼睛逐渐冷了下来,他随便擦了几下伤口走出棚外。

    周围的木棚已经被摧毁殆尽,剩下的这一处已然摇摇欲坠,白色的篷布早已泛黄,陈年的血渍成了墨色,棚顶盖了厚厚的一层腐叶。

    他一眼认出这是当年与母亲一起搭的棚子,或许是用材用料较为精细的缘故,比起其他的稍微坚固些。

    他小心将顶上的腐叶扫掉,又抬了几根乌木固定了一下松动的地方,推了几下觉着还算稳固,这才放心的去追裴乔一。

    裴乔一围着光照较足的地方绕了两圈,没有发现回魂草的踪影,有些郁闷的望着狭小的一片天空,心想:“哪里会有呢?”

    她掏出指南针正了正方向,一抬头正对上迎面而来的叶珩安,又立马没看见似的低下了头,打算换个方向走。

    叶珩安笑着说道:“别躲啦,我不逗你了,我们赶紧办正事吧。”

    裴乔一手上假装各种忙碌,试图掩饰慌张:“我本就一直在办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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