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南下之日,晨光透过雾蒙蒙的天空倾洒而出,料峭春风拂过梨树,花落满地白胜雪。

    千羽换上了南疆衣衫向等候已久的九幽和相舆走去,她石青色的衣裙腰间坠着两条蓝白相间的海棠纹花带,其上还穿着一件领口印有繁杂水纹的短衫,短衫里银色的百花项圈简洁但不失精美,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发出银饰特有的清脆悦耳之声。

    她的发髻高高盘起,虽只有三三两两的银饰点缀,却为她增添了不少南疆之人特有的清冷贵气。

    待走到两人身边,她轻扫了一眼马匹,这才发现一旁正站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明媚少女。

    她身上红紫相间的南疆衣裙格外显现,一头像海藻一样的浓密秀发随风飘扬,额头上还垂坠着一副色彩鲜艳的额饰,将她好看的眉眼衬托得更加灵动活泼。

    她一见到千羽,立马迎了上来,“圣女,我听角爷爷说你们这次要去南陵,让我同你们一起可好?”

    千羽想也没想,一口回绝道:

    “不可,我没有带上其他人的打算!”

    “圣女,我自小跟在角爷爷身边学习蛊术,我能帮到你们!”

    “此次南下并非儿戏,勿要多说了!”

    “圣女,我真的不会添麻烦的!”

    千羽见她依旧不死心,眉头微微皱起,冷冷看向她,只是一个简单眼神,女孩像是被她的气势镇住了,不敢再多言,委屈巴巴地站在一侧见她利落上马。

    “圣女,我和九幽皆是男子,一路上恐多有不便,青斛随我们同去也好,还能有人照顾你!”

    牵着马的相舆见不得女孩子这般委屈伤心的模样,在一旁附和道。

    千羽冷冷瞥了他一眼,见他眉眼里的望向青斛的秋波盈盈,忍不住在心底冷哼一声。

    这二人是不可能活着到南陵的,多带一个人,岂不是平白多添了许多麻烦。

    “都上马,现在出发!”说罢,千羽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两人见无可奈何,纷纷骑马追了上去。

    骑了约莫有半日,千羽一路上不时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想为他们寻一个埋尸好去处,终于在一处山脚下发现了一处风水宝地。

    此地坡缓,又有不少乱石,坡下极为隐蔽,待把人杀了扔在此处,随意搬些石头盖上,料定三年五载无人能找到他们。

    她见周围没有其他人的踪迹,当机立断拉紧缰绳。

    “圣女,可有什么异常?”相舆见她突然停下马,也拉紧了缰绳折了回来。

    千羽看向他,心里暗暗打着算盘,此人当时能不声不响出现在宋遂安身边,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想必轻功极为了得,得先除之。

    “圣女可是想歇息了?”九幽见此,将马停在她身边,眼神里略带了些笑意。

    千羽轻扫她一眼,不知为何只是一眼,却有种被看穿的错觉,他在自己昏迷之前为何会对自己说那些话?赤蛊宗谁人不知道她的狠厉,他为何要帮自己?此人......算了......还是留个全尸吧,就当是谢过了!

    “累了,歇会儿再走!”

    千羽跳下马,一手拉着缰绳,另只手背过他们牢牢按在马背上的剑柄处。

    九幽率先下马,背过她去系缰绳,相舆晃晃悠悠也下了马,麻利系好了缰绳后,转身向她走来,看样子是个热心肠,伸出了一只手想要帮她系缰绳。

    好机会!

    千羽连忙抽出了长剑,朝着相舆砍了过去,相舆受了一惊,却是躲也无处可躲,眼瞧就要人首分离,她的手却忽地被一双大手牢牢按住。

    “圣女怎么这么着急?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千羽侧过脸看向九幽的盈盈笑眼,一时间怒从中烧,失策了,这人深藏不露,得先除之!

    “我同你们又有什么可以说的?受死吧!”

    千羽转移了目标,回身向他砍去,九幽连连后退躲开她的攻击,四处艰难闪躲,但脸上依旧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丝毫没有一点大难临头的紧迫感。

    “宋府之事,我和相舆并没有掺和其中,圣女难道忘了我还提醒过你快些回府救人?”

    他见千羽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边闪躲一边又言;

    “宗主之命不可违,我和相舆与圣女无冤无仇自然不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可那褚柳和青烛二人十年前曾经被圣女所伤,故而行事偏激,就算是我也无法阻止他们!”

    九幽艰难躲过千羽凌厉一剑,虽被削掉了一缕头发,但好在算是躲了过去,但面对接下来迎面而来的一剑,他却是躲无可躲了,浑身的淡然转瞬烟消云散,恐怕连他也想不到,千羽会如此决绝。

    面对当头一剑,九幽的声音略有些急促:“圣女别忘了,宋遂安还在牢里,没了我他也活不下去!”

    果然如自己所料一般,千羽停了手,九幽睁开眼,看到离自己不过一指宽的剑刃,还是不免出了一层冷汗,他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这般惊心动魄的时刻了,一颗心脏感受到了难得的悸动。

    真是莽人一个,差点就死在她手里了!

    千羽收了剑,弯腰从地上捡起九幽的断发,悠悠放在他的面前,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绩,又像是在威胁他,他的下场迟早会和这缕断发一样。

    “你最好保证他在牢里不会受到一丁点伤害,否则......你死的时候只会比现在痛苦万分!”

    九幽伸出手接住了断发,神色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自若,就好像刚刚只是小孩子打闹了一番。

    “属下遵命,一定护他周全......不过,圣女对他可真好,为了他能留属下一命,属下感激不尽!”

    千羽听罢,轻瞥了他一眼,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满眼的嫌恶。

    只闻闺中女子擅扮柔弱好讨得郎君欢心,又怎知一个长着薄情冷漠脸的男人也会耍这些小心思,青天白日的怪让人恶心......他难道是在故意恶心自己?

    千羽瞪了他一眼,却见他依旧是一副淡然模样,仿佛刚刚的模样是另一个人。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千羽回头,看见相舆正站在一侧,像是在忌惮她,不敢靠前,就这么不近不远地隔着几棵树。

    她直接无视二人回到马匹旁将剑放了回去,但随后像是察觉出了什么,朝着树林深处唤道:

    “出来吧!”

    没过一会儿,树林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青斛扶着树气喘吁吁地走了出来。

    “圣女,我是一定要去南陵地,你不带我,我就只好这样跟着你们!”

    千羽见青斛的身上头发上满是细碎树叶,想必是穿林而来,不用马匹,仅靠一双脚便能这么快追上他们,看来的确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你是如何这么快追来的?”

    青斛见千羽有微微松口的迹象,立马来了精神,她从随身的花纹布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拔出塞子,指尖在瓶口只是轻轻摩挲了几下,几只极不起眼的飞虫从他们的马匹身上飞了出来,纷纷回到瓶中。

    “这个叫做寻踪蛊,即使远隔千里,我也能找到你们!”

    青斛将瓶子放好后,怕这种寻常的蛊虫不足以引起千羽的注意,又连忙从布袋里掏出了更多的瓶瓶罐罐,多到一双小手都快拿不下。

    “圣女,我还有很多的蛊,噬心蛊、情蛊、昏睡蛊我都带了......治病救人的蛊我也跟角爷爷学了,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千羽看向青斛执着的眼睛,心中已有了答案,最后问道:

    “你为何想去南陵?”

    “因为......因为我......”她的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什么,求助似的看向相舆和九幽。

    相舆心一软,也顾不得刚刚差点死在千羽手中,替她说道:

    “圣女,青斛南下自有她的理由,若是她想做什么,提前与我们说一声便好,只要不影响到我们的行动倒也无伤大雅......小青斛,你可同意南下后听从我们的安排,事事同我们商量?”

    青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狠狠点了点头,“圣女,我一定乖乖听话,绝不拖后腿!”

    “那便上马吧!”千羽言罢,飞身上了马。

    青斛终于得到了肯允,一时间有些喜出望外,她看向千羽伸出的右手,毫不犹豫抓了上去。

    随着飞扬的马蹄声回荡在林间,众人又重新上了路,青斛在千羽怀中闻到了一股馥郁的香味,像是栀子花,又像是掺杂着桂花的酥酪奶香,原本的不安局促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原来人人谈之色变,冷若冰霜的圣女大人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她比看起来要柔软太多了。

    青斛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目光却又不自觉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原本遮住手腕的衣袖被风吹开了些,袖子下雪白又不失肉感的手臂清晰可见无数条像树杈一般可怖的黑色纹路延伸出来,她连忙将袖子扯了扯重新盖好,仿若无事般看向前方,一颗心却跳得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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