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梁文骑马载着沈之亦,她则轻快地哼着小曲儿,侧脸看着两袖旁飞快掠过的风景,飒爽的竹林挥落层层竹叶,潇潇洒洒似她此时的心境。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军营。一时间耳边听到的全部变成了整齐的脚步声,口号声还有杂乱无章的兵革碰撞发出的刺耳的声音。沈之亦下了马,随于梁文的脚步进到军营内部。

    “喔——!想不到高等的军营中竟是如此气派!”沈之亦心想。嘴巴微张,两眼睁得圆溜溜。看着将士们一身戎装,感觉自己也能上战杀敌了一样。

    走在前的于梁文停下了脚步,而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边走边想着,结果一下撞在了于梁文后背上。

    “哎呦!”

    沈之亦磕到了头,本能的用手捂住,也毫无防备的被弹开几步,才回神自己撞到了他。“嘶——对…对不起啊于将军。您接着带路。”

    于梁文并不在意。说了句:“你面前就是主营,顾将军就在里面。”

    沈之亦一听,头上的疼痛感顿然消失。捋了捋刘海,兴奋的说:“真哒?”

    于梁文还是毫无表情,说了句:“随我来。”便转身向前。

    沈之亦此刻像只初到广袤森林的小野兔,四下打量着前进。

    “姑娘先在营外留步,我去报告顾将军。”于梁文话毕,掀开帘子进了营。沈之亦心中已是急切,她在于梁文掀开的缝子中极力寻望,直到缝隙消失。

    “报告将军,属下已查明图纸下落,正是在那姑娘手中。可那姑娘怎也不肯将图给我,非得见您。她此时已候在营外……”于梁文停顿住,又接着说下去,“您是否让她进来。”

    顾诚秋正执笔写字,听完于梁文的话便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让她进。”

    于梁文先是一怔,然后快步来到营外,“姑娘随我来。”

    沈之亦深吸了一口气,迈进了营中。她走一步看一步,终于,在主位上看到了他:正席一身黑色束腰长衣,古铜色的衣领映衬出一种压迫。头发高高扎起,箍上了银黑色的饰圈。两束须发左右各一,须发一直连绵到少年清晰的下颌骨,那俊朗模样似将军,却也似书生。

    此时,沈之亦已经站到了他面前,她鼓足勇气说:“又见面了,顾将军。”

    “确实是又,但我倒希望不见面。开门见山,你手中的图纸现在交给我。”

    “将军别急。且不说这图纸是我昨夜使尽力气才追回的,是将军没识破那小儿科的把戏,被那小贩耍了一团。才变成现在的局面。”

    顾诚秋听后不语,只是有内涵的微笑了下。

    沈之亦见他不说话,一副胸有成竹模样接着说道:“将军要这图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拿回这图也有我的一份功,我自然不能轻易交出。但要……”

    顾诚秋突然开口:“图,我自然要。只不过那日急于其他事,便直接追那假贩去了。因为,自然会有人亲自把图送来。”他看着沈之亦说最后一句,沈之亦愣了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被坑的是她!本以为打的是如意算盘,结果是给自己织笼子。

    她气急了,双手插于腰间,踱步上前。二人之间相隔不到半米。“堂堂大将军,你耍我!你分明是故意的!”

    顾诚秋又轻轻一笑,注视着沈之亦说:“你也是故意的。”

    沈之亦气到了嗓子眼,“亏我把你当恩人,原来这才是真的你!”

    顾诚秋没解释,说:“我猜你如今也不想要那图纸了,那你就放下图纸走吧。”

    “这就走,我还不愿意留在此处了呢!”沈之亦说着气话。白皙的小脸涨的透红,嘴巴鼓着气,即使是生气了也还是一副软软的小野兔模样。握着图纸的手已经伸到顾诚秋面前,刚要放下离开,她却突然顿住。

    心想:不对,沈之亦你蠢呐?你现在把图纸给他不是等于白跑一趟还受了一顿嘲吗?姓顾的休想得逞!

    想到这儿,她将手收回腰间。挺起胸脯,面对着顾诚秋向前走了几步。此时两人之间已不足三步。

    “哎呀,我突然又不想给这图纸了。顾将军说了这么多刺人的话,害我白白生气。可是想尽快赶我走?以将军您的权力,早该一纸传令,干干脆脆的收回图纸,也没必要答应带我来营中。”说着,她又走进了一步…

    “我既来了,将军却又用此番话语想赶我走……”进了,她又走进了一步。小兔子似的双手扒着顾诚秋墨台的边沿,将头斜搭在墨台上,睁着水亮亮的眼睛看着他。“将军这是何意。”

    顾诚秋有些不知所措,脸微微发红。将头悄悄别过去。是,其实他知道自己追错了小贩,他也是故意让她去追的。他知道她会来,于是本想下决心就此做个了断,让她不再敬仰自己。

    可是他千算万算,也压根算不出沈之亦的出数。她没有走,而是趴在自己面前正看着自己!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没节奏。他的算盘也已经被打乱了。

    他握紧手中的笔强装冷静,说:“姑娘自重,我只是正常行事。”

    沈之亦此时已在心中射了他一万箭了。“就会这两三句没用的话吗?”她心中想,“算了,问他还不是竹篮打水,有这时间我还是回家去。”

    她缓缓起身,退回和顾诚秋几米的距离。“图给你。”她将图放在了他墨台的正中间。“于将军,能否劳烦您送我回家。”她没再多看一眼顾诚秋。

    “姑娘随我走吧。”于梁文说。沈之亦跟在他身后,头也不回走出来主营。待她走后,顾诚秋停住笔,轻叹一声。心脏不平地跳着。本想了断丝线,结果好像更加缠绵了……

    一路上,沈之亦也没再说话。还是和来时一样看着两侧风景,只是心中少了点什么感觉。

    ……

    沈之亦在离榆阳府最近的一条长甬道让于梁文停住了,她想自己走走。骗他说:“于将军,您就送到这吧,我要在附近办些事。”

    沈之亦下马,目送于梁文离开。“多谢将军。”她最后说了句。

    沈之亦沿着这条长而狭的甬道慢慢走着。耳边渐渐传来一个声音: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着年龄大概接近古稀了。那声音十分沙哑难听,一直不断重复着:“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沈之亦只觉得心中发毛,看着她有些疯癫,想快点从她前面走过。可当她刚要从老女人的面前经过时,那老女人口中的话突然变了:“那个孩子是凶兆,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沈之亦停住,因为她听到了姑姑也说过的“凶兆”二字,便驻足倾听。

    “你们刚结婚,你们不该生下他,你们不相信神灵,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我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刚结婚,你们不该生下他,你们不相信神婆的预言,我必须除掉他……”

    之后老女人便一直重复这些话。沈之亦听着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似曾相识的话,让她陷入回忆。她努力在记忆中寻找着……

    突然她一怔,脑海中出现一个令人震惊的想法:她会是我的老姑吗?她说的会是我那个死去的哥哥吗?为何她的话跟姑姑说的如此吻合……

    沈之亦变得十分紧张,浑身上下都被调动起来。她缓缓朝着老女人走进,声音微微发颤地,轻轻地说了句:“大娘……你能听到吗……”

    …………

    恍惚间,沈之亦回到了榆阳府,此时已是深夜。府中的灯火黄晕昏暗,月亮也被云雾缭绕成迷蒙。沈之亦幽幽地走着,她被黑色包围了,马上要和它们融为一体。

    其他人都已睡下,偌大的府邸只剩她一人难眠。她回到房间后直接瘫倒在床上,看着屋顶一动不动。想的是甬道中的情景……

    “大娘……你在说什么……”她试探着和她对话。

    那老女人无动于衷,继续念叨那一串说辞。于是沈之亦决定把那个震惊的想法问出来。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说:“……大娘……您认识沈萧阔吗……?”

    老女人听到这名字,“沈萧阔……”一瞬间她慌了神,“啊—啊——!不是我的错!我都是为你们好!他是个恶童!啊——!你们不该这么对我!”她突然情绪激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疯狂颤抖着。

    “您认识他?他和您什么关系?”沈之亦急着追问她。

    那老女人听不进沈之亦的话,疯癫的说着:“萧阔,凌辞,你们为什么这么对我?我都是为了你们好!他是恶童他该死!我没有错!”

    沈之亦满脸的不可置信,但她大概也猜到了究竟是什么事,她也猜到了这个女人是谁……只是她实在不愿意相信……

    沈之亦的思绪被抽回,烛火燃尽了,眼前已一片漆黑看不出屋顶。沈之亦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独自一人在黑夜中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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