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幸灾乐祸地冲傅恒叫道:“看吧,她准是被自己的本来面目恶心到了!女鬼都是这样的,一旦上了人身,就接受不了自己的鬼样子了。她上的这个长得这么美,对比更惨烈,受的刺激当然更大。”

    傅恒将信将疑地朝镜子里瞥去,恰好胡烁一抬头,脸正对着镜子。

    正常人没有不怕鬼的,便是日后杀人如麻的将军也不例外。他一胆寒,竟本能地一闭眼。

    就这一瞬间,他错失了看清真相的机会,因为胡烁已将镜子飞速收入怀中。

    “把他关起来,着人好好看着。派人去龙虎观送信,让张天师亲自来领人,要是一个月之内赶不到,就把他活剥了剁成块,喂给隔壁果亲王的狗!”胡烁呼啦一下站起来,脸色煞白,眼神阴骘,语调里透着狠毒。

    就……确实不太阳间。

    傅恒手脚冰凉,拎着小道士出去,扔给旁人便急匆匆进宫汇报去了。

    乾隆第一反应是,“国师可还好?”

    傅恒斟酌着说:“国师……好像很害怕。”我怀疑她真的是鬼!

    果亲王也还没走呢,闻言又气又急,“龙虎观真是好大的胆子,连皇上封的国师也敢动!”

    要是真把救命稻草送走了,本王夷平你们龙虎山!

    乾隆道:“朝会才过了三天,敕封国师的册书也还没下,远在江西的龙虎山未必就那么消息灵通。”

    “可此事一定与龙虎观脱不了干系!”果亲王毫不避讳地说:“臣听弘昼说起过那‘钟馗照鬼镜’,的确是龙虎山的法宝,可见小道士没撒谎。不过,若张天师远在江西,此事就不是他指使,国师为何还要见他呢?”

    乾隆听到弘昼就沉默了。

    弘昼荒唐,从十几岁就喜欢治丧,给自己活出丧,也给别人主持丧仪,连皇阿玛的丧仪都是他和十六叔一起办的,因此他热衷于搜集那些镇魂降鬼的法宝。

    他还霸道贪婪,若听说谁的法宝厉害,总要想尽办法占为己有。实在占有不了的,也要借来把玩个够。

    龙虎山的法宝,不会任意交给一个小道童。龙虎山的小道童,也不会恰好出现在京城。

    除非,弘昼借先帝丧仪之名目,从龙虎山借了这件法宝,而龙虎山派人来催还。

    派了个八九岁的小道士,而不是身强体壮的大道士,说明龙虎山没指望这次能要回来。可小道士不仅顺利拿到了法宝,还在朝会当晚带去了国师府。

    这欠踹的弘昼到底干了什么?

    果亲王见皇上久久不出声,便点傅恒:“你可知道国师为什么要见张天师?”

    傅恒沉吟片刻,直言道:“奴才以为,国师害怕,想把张天师引来,一举铲除后患。”

    “放屁!”果亲王不以为然,“张天师是道教魁首,要是真被国师骗来杀了,全天下的道士都不会善罢甘休,跟捅了马蜂窝没什么两样。”

    他思索了一会儿,看向年轻的乾隆皇帝,“依臣来看,国师心机深沉,为人霸道,行事强悍,绝不是胆小认怂之辈,更不是闷声吃亏的人。向龙虎山下战书,胁迫张天师进京,怕是要正面回击,借他的名气,给天下道士一个下马威。”

    傅恒:……不是,这么崇拜吗?说得她好像没有天敌一样。你根本没看到,她分明被那面镜子吓破了胆啊!

    乾隆没有果亲王那么乐观。

    毕竟傅恒说了,胡烁害怕了。

    当然,她的害怕和正常人不一样。正常人害怕,第一反应是逃避。她害怕,第一反应是把对方锤到反过来怕她。

    但只要怕,就说明有被对方克制的可能。

    他不会允许一丝一毫的闪失发生在她身上。

    不过战书是可以送的。

    因为谣言不会止于智者,否则先帝不会亲自下场写《大义觉迷录》。

    现在胡烁的真实身份已经开始在官民之间流传,说她是女鬼的人不在少数,置之不理的话恐会越演越烈,人们不仅不容她立于朝堂,甚至会不容她存活于世,但只要捉鬼道人无功而返,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所以张天师这个工具人,必须来走一趟。而且,绝不能伤到朕的国师。

    乾隆亲自将此事吩咐下去,之后忍不住对傅恒说:“你在国师身边,不光要保护她,更要多跟她学习。此番临危不乱,还能立即想到反杀之策,实乃大将之才。”

    傅恒凛然起敬。

    诚然,便是个女鬼,也是值得学习的女鬼。

    可是,阴阳有别,人鬼殊途,若国师果真是女鬼,她那些惠国之策,会不会都是障眼法?

    皇上就不怕被骗吗?

    傅恒没有机会问,问了乾隆也不会答。

    身为皇帝,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行为。

    他超臭屁,就算全天下都质疑他,他也不会写《大义觉迷录II》。

    和傅恒一起回国师府的,还有乾隆的物质安慰。

    天气越来越冷,他赏赐的基本都是应时之物:一件紫貂斗篷,两个手炉,三车煤炭,还有精美鼻烟壶若干。

    看上去充满关怀,显得他蛮慈爱的。

    不过果亲王等了几天,却没见弘昼受罚。足见,在皇上心里,儿媳妇也好,大清救世主也罢,和这个宝贝弟弟比,都得靠边站。

    之后不久又逢朝会,胡烁这个还没正式册封的国师,穿着便装悄然上岗。

    乾隆让她远离百官,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可胡烁出场自带吸睛特效,想不注意到她很难。

    满朝文武心不在焉,乾隆只好抛出重磅话题。

    他正式提出,要恢复他八叔、九叔的宗籍。毫不意外地,立刻遭到了鄂尔泰、讷亲等雍正死忠粉的强烈反对。

    他们反对的理由是,老八、老九在先帝登基前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坏事做尽。而在先帝登基后,四处散播先帝得位不正的谣言,鼓动朝中官员反对新政,罪大恶极。

    乾隆才不管那些。

    爸爸就是用来出卖的。

    他就是要告诉宗亲和大臣:我爸爸以前太苛刻了,好过分!你们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学我爷爷宽仁治下,你们只要真心跟着我干,一定能名利双收、平安落地。尤其是那些被我爸爸整过的人,来,投向我的怀抱,我帮你翻身,给你机会。别不信啊,你瞧,我爸最恨的人,都让我给放了!

    不过,目前朝堂上真正有发言权的大臣,都是雍正一手提拔上来的嫡系,自然还是要维护他的,所以阻力很大。

    乾隆故技重施,又拿他爸爸当幌子:“其实皇考早就有心恢复八叔、九叔的宗籍。他曾对朕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当初如此处置,都是大臣们再三要求的,非他本心。现在尘埃落定,理应尽早恢复他们的身份,可惜未及下旨就成佛了。”

    鄂尔泰、讷亲等听得直翻白眼。

    当初要不是他们极力劝阻,这几个人早都被雍正砍了。

    讷亲主动站出来驳斥他。

    反对的原因既为公,也为私。

    于公,他担心乾隆这么讨好宗室,会让皇室子弟觉得他心慈手软,继而对权力蠢蠢欲动,围在十六、十七两个辅政大臣身边搞事情。

    就算,十六爷天天划水不恋权,十七爷做事认真身体差,这两人都没有篡位的可能,但他俩手里的权力可不小。要是被人利用,也是会出大乱子的。

    当年雍正爷登基后,八爷未必真的还想争,但他手底下那些人不甘心就这么被埋没,一个劲儿拱着他,给雍正朝添了多少麻烦呀!

    于私,他担心乾隆重用皇室宗亲,就会削弱辅政大臣的权力。

    那怎么行?讷亲看着站在朝堂上的外孙女,心想,天降外援,老子刚想独揽大权,其他人都死远点吧。

    他与乾隆据理力争,不提防,身后有人解下腰带朝他身上猛抽过来。

    啪!

    啊!

    响亮的击打声和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讷亲捂着火辣辣的脖子回身暴喝:“和亲王,你发什么疯?!”

    弘昼冷笑:“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像条疯狗一样对皇上乱吠?”

    说罢又是一拳上去,直接把讷亲干翻在地。

    大臣们纷纷看皇上,却见皇上冷眼旁观,只字不言,他们便也不敢去拉架。

    弘昼骑在讷亲身上接连挥拳,一边打一边骂:“你不过就是皇阿玛的一条狗,难道能比我们做儿子的更了解他吗?我四哥说是这是皇阿玛的意思,那就是皇阿玛的意思,你这个狗奴才,居然敢忤逆主子,谁给你的狗胆?”

    讷亲不敢还手,只能惨叫着躲闪。

    终于有几个大臣看不下去,主动上前劝说,却被弘昼指着鼻子骂:“谁敢拦着,老子一块儿打!”

    太嚣张了!

    大臣们再次看向皇上,希望皇上管管这个纨绔,乾隆却依然熟视无睹。

    眼见讷亲鼻青脸肿,角落里忽然传来凌厉的叱责:“弘昼大胆!”

    所有人都往那看去,包括弘昼。

    只见他们的国师款款走到大殿中央,高举永琏的玉佩,直面乾隆,朗声道:“禀皇上,方才先帝莅临,通过他贴身佩戴的灵玉传信于我,此事万万不可行。”

    弘昼骑在讷亲身上冷笑:“装神弄鬼!”

    乾隆脸一沉。

    他没想到,最了解自己的人居然站出来反对自己,内心无比失望,甚至有些刺痛,冷声问:“哦,先帝为何这样说?”

    胡烁:你弟找道士对付我在先,当堂殴打我‘外公’在后,你竟然毫无表示,我不站出来回击你两下,在那儿趴着当王八?

    你会利用你爸爸,我更会!

    “他说如若如此,八爷、九爷的后人和曾经的党羽不仅不会感激皇上的仁慈,反而会觉得,您这是承认了先帝对他们的制裁是错的,这些年是朝廷亏欠了他们。愤懑委屈之下,便会鼓动一个曾经有机会得位,迄今仍不死心的宗室子弟做出不利于社稷安稳之事。”

    这话说的够含蓄的。

    可乾隆和满朝文武都听懂了,甚至都知道所指之人是谁。

    她是说,随着十爷、十四爷被释放,八爷九爷恢复身份,前八爷党会死灰复燃,并鼓动前太子胤礽的长子弘皙谋反!

    老十、老十四哭唧唧: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臣不敢,真不敢啊。

    事实上,他们确实早就没这想法了,但弘皙却真的还在做皇帝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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