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入骨,戚戚涩涩,上京城星星点点的桂花早已被碾入旧土。

    东市地偏,却属是最热闹的集市。沿着琳琅满目的小摊子,再往里些,就有家不大不小的商铺——忆淮阁。虽极其隐蔽狭小,却操控着整个东市的货物资源。

    永朝自建国来陆续收入几大城池,平定边域,近乎统一,制度却始终不完善,时常战乱,货物流通则成了一大问题,而在天子脚下的上京城繁荣,却是宦官专权,垄断货物通道,百姓大多靠着一亩三分地维持生计,勉强度日。

    豪贵往往抬高物价,贪婪无度。东市不同,是五市中的清水芙蓉。因这儿儿的“小财神”反其道而行之,不仅不抬价,还降低物价。既然在豪贵手里拿不到货,就鼓励百姓把自己的独门绝技拿出来卖。小门小户织的布匹量少却精细,做出的佳肴简单又独特,打出的兵器结实而锋利。“小财神”每家每户收良品,一时,每家每户绞尽脑汁做些精奇的小玩意让财神爷上家门,带动了整个东市的发展。

    ——

    窗外凌冽的风总是阴晴不定,时常吹得门扇吱吱作响,扰的林挽渊不得清闲。

    一圆脸杏眼的姑娘端着一盆撒了花瓣冒着热气的水,走了进来,径直打开了吱吱作响的窗,凉意一缕一缕钻进了林挽渊的床褥,让她顿时泛了一身小疙瘩,清醒了来,迷糊道:“把窗关上。”

    圆脸姑娘不听,把帕子浸湿,拧干,细细地给林挽渊擦着脸,柔声说道:“糊涂了?吴家茶叶不收了?刘家欠的债不讨了?”

    林挽渊这才腾身而起,道:“吴家的茶叶倒是无关紧要,这刘家的老滑头再不搞定,这债怕是要留到过年还要不全。”

    “行吧,起了。”林挽渊这还两眼一抹黑呢,闭着眼嘟嘟囔囔着,好不容易才下了床。

    梳洗罢,随意挽了个发髻,戴上帷帽,就直奔刘记瓷馆去了,一路气势汹汹,好些喘。到了这刘记瓷馆的门口,还被一扫地的佣人拦了下来,这人见帷帽上绣着风铃花,才不好意思地唤了句林老板。

    柜台算着账的刘老头听见动静,忙丢下算盘,打算从后门溜出去,被林挽渊抓了正着。腆了个脸叫唤着:“林老板怎么又大驾光临了,要不我现在给您备壶茶?”

    林挽渊不语,示意一旁的圆脸姑娘月熹看着眼前这个滑头。然后决然地拿起放在最中央的青釉百鸟朝凤葫芦瓶,马上就要松手之际,刘老头才忙摆手,惊呼着:“住手!你快停停停...停下!”

    看着刘老头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林挽渊缓缓开口:“您真能耐,我帮您拿货,你这前前后后三次以不景气为由拒绝还债,怎么,我是菩萨,还得普度众生呢?”

    刘老头的脸一改刚刚嬉皮笑脸的模样,瘪着嘴,绿豆似的小眼尽力瞪大了来,贼眉鼠眼,干脆摇摇头蹦出“没钱”两字,许久,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言:“林老板这是强迫老百姓啊,还以我的葫芦瓶威胁我?你砸!看我报不报官,说你欺压良民!”

    月熹听了气得马上拿起台子上的算盘指着刘老头哭笑不得道:“一年前,我家小姐看你可怜,无妻无子流落街头,给你指了这条路,你现在倒是对恩人耍起无赖了?”

    刘老头哼哼几声,闭嘴不言,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林挽渊假模假样点点头,把葫芦瓶放回原位。拉着快冲上去的月熹往门外走,气定神闲地说道:“回去叫人,我要给他拆了。”然后就推攘着月熹让她走。

    接着林挽渊跑到街道中央拿出欠条,高高举起,只是说道:“刘记瓷馆现在不信刘了,姓林。里面的东西随便拿,一分不取。”正说着,这刘老头又摇摇摆摆左右晃着跑了出来,没好气的指着闻声聚集的百姓,说:“这里的东西可是被平王大将军订下的!一个个不要命了?”边说边让一旁的佣人挡在店门前,那扫地佣人拿着扫把高高举着,颤颤巍巍的,一会对这这个,一会指着那个。

    还不等林挽渊做出反应,刘老头又哼哼几声,说道:“林老板怕是貌丑不敢见人,还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天天躲在这顶帷帽下!如何叫人信服和你做生意?”

    这无赖本事还真是低估他了。林挽渊想着他要耗就和他耗着,等月熹带人到了马上就给他把这牌匾给拆了!可这扫地佣人总是虎头虎脑,一惊一乍得,几次扫帚就擦着她的帷帽过去,实在恼火。干脆就上前一把抢过扫帚扔在地上,互相也不说话了。群众看着也没闹起来自然而然就三两成群地散了。

    “刚刚你说平王?”林挽渊终于开口。

    “对!平王!我这老板可比你有来头,你最好知点分寸!钱什么时候不能还,非得撞着今天这个大好日子!”刘老头顶着大肚子,神气地说道。

    忽地,整个集市静了,空气都冷了几分。往踏踏的声源看去,一男子骑着只品相极好的黑豹,那豹子就停在林挽渊的面前,嘴边涎着银丝,似乎在静静地端详猎物。

    那男子跳下,正好带下一阵风,鬼使神差地吹开了林挽渊面前的薄纱。林挽渊刚抬起手,还没看清眼前的人,猛然就感觉面前的人把她的帷帽一掀,接着就是一双没有温度的手擒着她的后脑勺往怀里按,再眼前一亮就被塞进了轿子里。

    老刘头仿佛被噤了生,半天才恢复了神色,高声喊着:“平王,您的葫芦瓶!”而对方依然没做反应。

    林挽渊闻声打开了竹帘,只看到那人骑在黑豹的身上,慢慢悠悠,留下一袭蟒纹黑衣的背影,一豹一人像是融在了一起。

    不久,一帮子人乌压压地赶了来,堵在刘记瓷馆的门口,月熹拾起帷帽,拍了拍立在门口的刘老头,心生疑虑,问:“林老板人呢!”

    “被...被平王带走了。”刘老头老老实实回答了。

    “啊?”月熹狐疑道。

    其中一人问道:“那还拆不拆了?”

    月熹指着刘记瓷馆四个大字,毫不犹豫:“拆!”

章节目录

挽君岁岁年年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薯一书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薯一书并收藏挽君岁岁年年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