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正值风雨季。

    乌云密布,狂风四起,尘沙漫天。忽而,暴雨如珠砸向地面。

    这种天气,很适合躲起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暖暖和和的做点快乐且放肆的事情。酒楼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酒楼一楼摆着九张方方正正的八仙桌,每张桌子上都坐满了酒客,有关外的高壮大汉,他们喜欢喝奶酒吃马肉,喝着喝着就开始唱;有往来的行商旅客,他们喜欢坐在角落,点一点花生毛豆叫一壶酒彼此聊一些买卖行情;还有一些天南海北的江湖人,他们喜欢把武器摆在桌子上,吃牛肉喝白酒大声聊一些武林中发生的事情。

    此刻,酒楼的老板娘单一正穿着白衣带着面纱梳着两个大辫子坐在柜台前拨弄算盘玩,她只露出两根指头,大拇指和食指,但看得出这位老板娘手若柔荑,肤如凝脂。

    她开口喊道:“赵伯。风进来啦!”后堂里便出来一位肩膀上搭着抹布的老者,看起来已有五十多岁了。这位赵伯将肩膀上的抹布整整齐齐放在柜台上:“阿姐,我去楼上看看窗户。”

    赵伯走楼梯去二楼,他上台阶很轻也很快,到了二楼他打开一扇小窗户,纵身一跃便跳出楼外,施展轻功在酒楼四周掠了一圈又从小窗户进去,轻轻的关上窗户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下楼。他走进柜台低声在单一耳边说:“没见镖旗,对面马棚里倒是有个年轻人,生面孔。”单一轻轻点头,赵伯拿着抹布去了后堂。

    楼内的酒客,已经喝到了开始唱歌的唱歌,吹牛的吹牛阶段。唱歌的不喜欢听吹牛的讲话,吹牛的嫌唱歌的太吵,他们都企图拿声音压倒对方,只有角落里的那桌比较安静,因为他们明白唱歌和吹牛的两波人他们谁也打不过,谁也惹不起。

    单一听着觉得心烦,她喜欢热闹的氛围但不喜欢吵闹的环境。唱歌的每次都唱一样的歌,还拍桌子,他们起个调单一能自己在心里顺着唱完;吹牛的那帮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事,刚开始听觉得有点意思,听多了上句还没讲完单一能把下句和结果给接出来。无聊、烦躁、有点折磨。单一想到了赵伯说的楼外的生面孔,这么大的风雨在马棚里的生面孔。

    “赵伯,你来前堂吧,我累了。”单一喊来赵伯自己去了三楼。

    抓起伞带好斗笠穿上蓑衣,单一打开三楼的窗户飞身去了楼外。她先是藏在屋顶看了一会酒楼对面马棚里的少年。少年一看便是从关内过来的,从快要磨破的鞋子来看他大概走过很长的一段路,身上穿着单薄的青色衣服,怀里紧紧抱着个扁扁的竹棍,双眼紧闭就倚在马棚的柱子边躲雨。但风雨太大了,躲在马棚的他还是被风雨打湿衣衫。

    单一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少年的脸,稚气中带着坚定,虽然少年此时闭着双眼,但已经有了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她平时从不这样,她一直以来都是观察别人的武器,看武器看手分析武功来路招式破绽才是她喜欢的。这次却在雨中用双眼把少年的脸描画了好几遍,再看几眼睫毛、眉毛都快数清了。

    明明是单一自己在偷看别人,她自己的脸却先红了大半,好在藏在面纱下面,也好在没人发现她在屋顶。可能是看够了,也可能是看不够,单一从屋顶轻跃下去找少年了。她在心里念叨“只是看这人可怜,带他去酒楼躲躲雨,嗯!”念叨完还肯定了一下自己。

    单一从酒楼的后面绕出来,直直的走向少年。到了马棚她撑开伞遮向少年:“这么大的雨,去酒楼喝杯酒吧!我请你。”

    少年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见。

    “我知道啦!你一定是个聋子听不到别人要请你喝酒,你也一定是个瞎子看不到酒馆的门,对不对?”

    少年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单一往后退了两步,看到脚下埋在泥巴里的小石头,俯下身子捡起来用了点力气逆着风丢向少年。在石头快要打到肩膀时,少年睁开双眼用手接住了石粒。“哇!原来你看的到也听的见啊。”

    少年看了看单一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石子丢在了地上。

    单一看到了他的眼睛,明眸似琉璃。藏在面纱下的脸又红了:“这样的天气,去酒馆喝杯酒,百益而无一害,你真的不去嘛?”

    “我没有钱喝酒。”少年重新闭上了眼睛。

    单一从没想到少年说这话,又柔声说道:“我请你喝啊!不用你钱。”

    “我不喜欢欠人。”

    酒馆里的人看多了,许久未见这样的少年,单一感到有点意思,又开口道:“那喝杯茶总可以吧,酒馆的老板娘说过,喝茶不要钱。”

    少年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他好像没有听到不要钱,也没有听到喝杯茶只是直愣愣的问:“你认识老板娘?”

    “我当然认识老板娘啊!怎么你找老板娘?”

    少年点头。

    “你找老板娘?你找她有什么事啊?给我说说我带你去找!”

    少年又不说话了。

    单一打算再逗逗他,开口道:“你跟我走,我一定带你去见老板娘,怎么样啊?”

    少年没理她。

    单一有点急:“你不进去,怎么找老板娘啊?”

    “等。”

    单一被一句等给呛到了,咳嗽了两声。少年听到后叫她走。单一把伞收好塞在少年怀里:“行,那你等吧,你这算是守株待兔的木头遇到了狡兔三窟的兔。你可要盯进点啊。”

    单一转身离开进了酒楼。

    酒楼招牌上只写着酒楼两个字,为了防风防雨防强盗酒楼只有一扇窄门,窄到胖点的大汉只能侧身进出。

    酒楼有四层。地上三层分别是:喝酒吃肉的一楼、买卖奇珍异宝和赵伯的二楼、老板娘住的三楼。地下的一层有人说是老板娘用来养汉子的,因为看见过从那出来过面色虚弱的貌美男子;也有人说是老板娘用来对付欠酒帐的刑房,因为有人看到老板娘拿着炭火银针面色阴沉的走进去;还有人说其实只是老板娘藏酒的地方,因为最常看见老板娘抱着酒坛子进出地下那层。

    老板娘刚进来,赵伯就迎了上去:“阿姐,今日风大雨大,要不要早点歇店送客?”老板娘回头看了眼门口的挡风帘:“今日有风有雨,明日也有风有雨,这个风雨季还得七八天才能过去,我要天天提前关门,那得多无聊啊?开着吧,我就喜欢听这种热闹的声音。”老板娘走了两步又开口:“门外那人是来找我的。”

    赵伯将抹布搭肩上偻着身子轻声问:“阿姐,要不要把他带进来?”

    老板娘摇摇头又去柜台玩算盘了。算盘很快就玩腻了,老板娘上三楼找了间可以从窗户看到少年的房间悄悄的看着。她看到少年并没有用她给的伞,还看到少年双手捧着接雨水喝,心里骂道你个小倔驴子喝雨水都不来喝茶是吧,一会你就会中寒气然后肚子痛到满地打滚,哼!真的快要数出少年的眼睛有几根睫毛的时候,听到了赵伯喊她下楼的声音。

    赵伯的声音不大,但声音清清楚楚的从一楼传了上来,那些喝酒吹牛的江湖人士逐渐变得安静,他们窃窃私语开始分析这跑堂的老伙计赵伯刚才使的是什么功夫和他到底有多深厚的内力,聊着聊着又开始吹牛。其实他们心里武功高的只有两类人,一是还活着的自己,二是没见过的江湖传说。此外其他所有人都只是有那么点武功但不如自己,比如赵伯。

    单一去了二楼等人,今日有三十丸定心护脉丹要来这里。护镖的是长威镖局,总镖头特意选了镖头神枪铁胆薛风,镖师旋斩双刀陈慕,趟子手鬼脚无影马吉三人护镖。

    三人没带镖旗,没骑马,穿了一身蓑衣来到酒楼,先进来的是没带武器的马吉,后面着的是薛风,最后进来的是陈慕,三人被赵伯请着穿过大堂走向二楼。

    大堂里有几个认出他们三个的开始空口论武和猜测他们护送的物件,论来论去谁也说服不了谁,又开始喝酒吹牛。

    到了二楼,单一请三位入座。

    先开口的是马吉他接下蓑衣放在一边问道:“老板娘近来可好?”

    “托各位的福,姑娘我近日过的还算不错。三位远到而来,楼里给各位备了薄酒,聊表心意。”单一面纱后的脸没带一点笑,但声音却甜进这三人的心窝里。

    “哈哈哈!那就劳烦老板娘了,不过酒菜可以往后放放,我们先把要事办了。”说话的是镖头薛风。他向一旁的陈慕使了个眼神,他们二人一起脱了蓑衣,露出一身黑色劲装,然后分别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放在单一面前。

    两个盒子里里外外一模一样,都装着三十粒深橘色的药丸。单一粗看一眼道:“我怎么记得,酒楼只要三十粒定心护脉丹,整个江湖这十年里也只有三十粒定心护脉丹。”

    “姑娘好记性也好见识,确实只有三十粒,着两盒里有真有假。”说话的是马吉,其他两位只是淡淡笑着并不言语。

    “哦?有真有假?真的是定心护脉丹,那假的是?”单一抬眼直勾勾的望着马吉。

    “假的是粘衣愁,不知老板娘是否听过?”

    “粘衣愁,倘若马大侠吃下粘衣愁,姑娘我是万万不敢靠进马大侠的,听说吃了粘衣愁只能活三十天,但这三十天内触碰别人,被碰到的人也会中毒,哪怕只是被喝下粘衣愁的人衣服触碰到。”

    马吉笑道:“没错!姑娘果然好见识!”

    单一冷笑一声:“见识好,也没几位胆量好,下月初三来这里买东西的买主一定会听到,是长威镖局护镖送来的真真假假的药。哈哈!到时候我看看你长威镖局的镖旗还能不能飘起来!”

    马吉、薛风、陈慕三人一下子笑不了,单一反而笑的更灿烂了。

    单一又问“东西交你们手上就这样子?”三人面面相觑没人应答。“我明白了,那三位请回吧!”单一转身准备送客,马吉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老板娘,听闻您能辨药,求您搭救?”

    单一不理,她往前走两步马吉就跪着跟两步,她转身薛风和陈慕也跪了下来。单一叹了口气,她平日最烦见到下跪求人的,这三人在江湖中的地位,跪她一个酒楼的老板娘,说明要求的事大了去了,她的麻烦也大了去了。她讨厌麻烦,但张口却是:“三位大侠起来吧,辨药可以,但我要你们告诉我这药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没办法单一的世界里乐趣有时候就在麻烦里。

    三人还未开口,单一又说:“我还要三位帮我一件事。”

    马吉先开口:“只要老板娘愿意辨药,十件事我们也办得。”

    “好!酒楼对面马棚里有个少年,我要你们三个把他带进酒楼二楼东面的第三间房,不准伤着他。”说完单一就去了三楼,继续开窗户看少年。

    那三位直接从二楼开窗户跳下去的,单一看着他们先和少年言语,少年不理,然后他们三个居然齐刷刷的跪在少年面前,大有不答应就长跪不起的势头,看到这里单一冷笑两声“果然,喜欢跪的人解决问题先想到的就是跪!膝盖就是脑子和手段,哼!低级。”

    但显然跪着也没打动少年,马吉心一横夺过陈慕的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打算以死相逼,陈慕很事上道,拿了另一把刀也架在自己脖子上。单一在楼上看到着一幕没忍住笑了出来,不得不说这种招数确实好用。少年被他们三个带进了二楼房间还被贴心的点了穴位定在床上。

    “赵伯,今天歇业吧!楼上有客多照顾。”单一的声音从三楼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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