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弄清楚国昌基建的真实想法,以便自己做出准确的应对,黄文静小心地试探着潘玉荣的态度。

    潘玉荣何等功力,话说的滴水不漏,但却没有透露出自己的任何倾向和态度。最后,只是地夸奖了几句,“文静,你这几年在子公司做出的业绩不小。”

    他笑呵呵地道:“我们可都眼红老邓,他有你这个得力干将。文静,锥立囊中,其颖自现。未来可期,再接再厉啊。”

    放下电话,黄文静分析着自己得到的信息。基建那边没有打正式的请示报告。林曦给的理由是事情紧急,一切从简。

    而孔青烈提供的信息则是,顾虑小谢总的态度,慎重起见。黄文静更偏向于孔青烈的说法。这个理由可能更接近现实情况。

    潘总在电话里,虽然抱怨着总裁办偷懒,为自己抱屈。但实则对六十楼的态度非常慎重。更是会私下拜托林曦帮忙探口风。显然对六十楼的态度十分在意。

    黄文静心里暗叹。潘总比邓总,资历也只浅了几年而已。说到底都是平起平坐的人物,行事做法却大不相同。

    黄文静又想了想,再次回到邓一峰的办公室,向他当面汇报道,“邓总,我已经和基建的孔总电话沟通,他马上开始着手准备打报告。但您也知道,这种事情终究还是要一把手领导做主。”

    黄文静继续铺垫:“保险起见,我又给潘总打电话报告了一遍。潘总表示等报告拟好,他会把关审阅。”

    “这个潘玉荣,真是胆小如鼠。”邓一峰随口不满地抱怨了一句,这才点点头道,“辛苦你了,文静。”又说:“这点小事,微信或者电话里报告就行了。你还特意跑来一趟。”

    黄文静笑着说,“邓总,我平时没有怎么偷懒吧。和您报告工作,怎么算辛苦呢?”言语之间,分寸拿捏的极为妥当,既显得恭敬,又显得亲近。

    邓易峰虽然心情烦躁,但被黄文静这么一说,也带了上点儿笑意。

    他接着吩咐道:“文静,你近期的工作重点,就是处理好出访圣布勒集团的事情。”

    邓一峰不放心的叮嘱道:“虽说总部各部门,也会帮着准备各项材料。但总归,这是我们工业自家的事情。你要多看着点儿。”

    黄文静恭敬表态:“您说的极是。这次商谈的结果,直接关乎我们未来几年的业绩增长点,影响到对o洲市场的开拓。”

    “我现在每天,都要到南楼跑几次。带着自家人手,和各部门一起全力推进工作。务必做足十二分的准备。”他抬表看了下时间:“等下还要再去一趟。终究像您说得,自家的事情,自家最上心。”

    “好!”邓一峰很满意,这才补充道:“至于和华夏船舶协调的事情,你也捎带着关注一下。终究,最着急的也不是我们。要着急也是基建和总裁办。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办!”

    黄文静从邓一峰办公室出来,果然立马又跑了一趟南楼。先去大会议室。各部门工作组,正在为出差准备各项材料。

    他马不停蹄地到总裁办找林曦。一进她办公室,黄文静连忙致歉道:“林助理,我黄文静到底差点儿资历,能力也有限。您交代我的事情,没办好,万万对不住!”

    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住,他才道:“邓总的意思还是……要么走对公流转,要么让小谢总亲口交代。”

    林曦并没有发什么脾气,也没有使什么脸色,仍然笑脸迎人道:“好,我知道了。真是劳烦黄总了。”

    她的任务,就是试探一下工业的态度。现在虽然结果算不上好,但情况已经明确了。后续要怎么处理,林曦做不了主,她要报给小谢总,等小谢总决定。

    林曦仍旧客客气气地送走黄文静。过了一会儿,看看时间,抱着一沓子文件,到了谢墨白办公室。

    她先正常汇报了各项工作,接着才提起了国昌工业对于60楼交办工作的态度。然后,林曦态度端正地道:“对不起,小谢总。事情我没办好。”

    谢墨白神色平静,语气温和,“林曦,这和你没有关系。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林曦的任务,就是去试探国昌工业的态度。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而至于国昌工业的态度到底如何,这不是林曦能够决定的。

    他看着林曦,声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冷意,清醒地道:“这问题不在你,而在我。”

    谢墨白端坐在办公桌后,身体端正挺直,小臂放在桌面上,目光透过金丝镜片,有一瞬间的锐利,而后又恢复了温和,“他们两个都是集团的元老。进入集团很早,资历也老,功劳也大。”

    他轻笑一下:“他们一个为集团工作了35年,一个为集团工作了32年。那个时候,连我还没有出生呢。”

    谢墨白语气平淡:“我接管国昌,他们有想法,这可以理解。”

    林曦稍加思考,询问道:“小谢总,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谢墨白很淡定,“什么也不做。”见林曦有些意外,他解释说:“有些事情,我必须心里有数。但是行动,更要慎重。”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说到底,这还是集团内部的事情。轻不得,重不得。手段太激烈,反而自废武功。我还想留着他们,继续为集团开疆拓土呢。”

    林曦有不同意见。若是在谢董面前,她肯定什么都不会说,但是谢墨白面前,她大着胆子,稍微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可是,攘外必先安内。内部如果没有凝聚共识,又怎么能够形成战斗力呢?”

    谢墨白也就和林曦解释道:“现在还没有到那种地步。工业那边,也只是要求对公交办。”不甚在意地道:“听调不听宣而已。他们只是不服我,却并没有抵抗集团总部的命令。这还不算什么?”

    他告诉林曦自己的打算:“所以,一动不如一静。我们静观其变好了。”

    谢墨白目光幽深:“我在等着呢。我想看看,有些人会不会主动跳出来。跳出来之后,又想要做什么?”

    林曦心里认同了七八分,但仍提醒了几句,“如果他们一直不跳出来呢?这样隐患一直潜伏,始终无法被根除。”林曦做事较为主动,发现问题,就会立即着手解决。遇见对手,也喜欢主动出击。

    谢墨白甚至带上一丝笑意,极为平静地道:“不跳出来,那不是更好吗?”

    他的笑容显得颇有深意,打消身边人的顾虑道:“林曦,寒冬雨雪之后,满是冰霜。”

    “如果把冰块拿到锅里加热,很快就会融化成水。但如果不这么做,待到天气回暖,冰雪依然会在太阳照耀下,慢慢消融。最后,雪水冰水渗入泥土,依然是消失不见。”

    林曦觉得,谢墨白的声音似乎有些飘渺,似乎从远远地高处传来,“如果这样,不是很好吗?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上善若水啊。”

    谢墨白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层层迷雾,洞察现在和未来,“只要集团正常运转,时移世易,每过一天,力量的对比都会在缓慢而不可动摇地发生变化。”

    他勾起了唇角:“有些人,有资历、有功劳,可以不服我、可以不向我低头。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资本。”

    谢墨白神态放松,甚至悠闲地道:“总之,硬有硬的法子,软有软的手段。端看集团内部的这些人,是云是雨了?”

    他说完,十分笃定地道:“林曦,我们要做好准备了。终究会有一部分人,是要跳出来的。到时候,我们才真的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虽然嘴里说着要小心准备,有硬仗要打,但他毫不畏惧,轻描淡写的地道:“也好,无有战,何有功?无有功,何生威信?”

    林曦见谢墨白已经思路明确。此时,她的心情也不那么紧张了,笑着道:“小谢总,您这是要神机妙算?”

    谢墨白微微笑了一下,道:“人心皆是贪婪。不过有的人节制,有的人放纵。有的人失败,而有的人成功。”

    他看着林曦,神色复杂地道,“但很少有人,能够看着宝物近在眼前,却依然能坚持不去伸手。”

    他猛得闭了一下眼睛,掩盖住所有的情绪,再度睁开之时,声音里已经尽是冷静,仿佛是一个清醒的旁观者,而非是局内之人。

    谢墨白看着林曦,口中的话语不知道在说谁,“越有资本与能力的人,越是无法克制。总之,都是要去试一试的。有些人碰了壁,直接回头。而有些人,却一条路走到底。”

    林曦很理解地道,“若是成功了,那便是持之以恒。若是失败了,那就是顽固不化。”

    谢墨白这时才移开目光道:“但这样也不坏。杀鸡儆猴而已。以斗争求和平,而和平存。到时候我们就知道,这集团内部,都是写何等人物了。有多少人,能够为我所用,而又有多少人,终究不能同路。”

    林曦心思剔透,会意道:“分而化之,逐个击破?”

    谢墨白目光柔和了不少,赞同地点点头,又提点了几句:“这集团内,有的人是云,有的人是水。云者,无形无相,风往哪边吹,他就往哪边去。只要我们能稳坐不动,自然就会风云汇聚。”

    “而水者,或为洪峰,刚猛而难治,一旦失控,毁田灭地。就要筑堤以困之,泄洪以分其势。”

    “或为涓涓细流,然而积小成大,不可轻乎。因此要浚其源泉,使之不绝,又要善加引导,使其滋润两岸。”

    他不急不徐地和林曦道:“他们之中,有些会不断壮大,终成江河波涛。因而,要按照既定的方向,引百川入海,遂成汪洋之姿。”

    清俊的男子语速陡然加重,“还有一些,已经污浊不堪,留之徒增其害。这些脏水,要尽快泼出去,免得脏了我家田园!”

    谢墨白看着对面的女子,耐心地问道:“林曦,你明白了吗?你有很多朋友,但朋友和下属是不同的。你孤身离开华荣,来到国昌。要学会广植羽翼,以厚根基。”

    谢墨白这是再教自己御人之道。甚至,是在直白地告诉自己,可以拓展培养势力。林曦心中感慨,谢墨白对于自己,着实厚爱。她真心实意道:“小谢总的意思,我明白了。”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很想知道,谢墨白对自己的看法。

    林曦笑着问道:“我在小谢总心里,又是哪一种呢?是顺势而附的云,还是需要加以引导的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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