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一峰自觉是不怕谢墨白的。如果他怕,也不敢来60楼讨个公道。

    但谢墨白无疑非常难缠。等到他真正坐到谢墨白面前,之前满脑子兴师问罪的念头,一点一点被打散击碎。

    谢墨白的每一句话,单拎出来,都很有道理,也都是公事为重,也都是从工业板块的发展出发,也都不容他辩驳推脱。

    于是,他在谢墨白面前的气势,就不自觉地一点一点落了下来。

    但邓一峰也不是软弱之人,他想到来意,咬一咬牙,还是开口了。

    谢墨白心中多少有些不悦。这个邓一峰还真是跋扈且固执!

    他已经表态,会让总部在研究经费方面给工业板块大力支持。而且还暗示,会让基建板块,把开拓业务版图带来的红利,分润给工业板块。

    既然自己已经给出了两桩好处,邓一峰也打算收下。他该见好就收、有所表示。至少……暂时不应该再咄咄紧逼地,继续纠缠于冶金、建材两家子公司的事情。

    这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且不懂规矩了。

    谢墨白身为集团CEO,都不能以势压人、处处做绝,都要留有余地。邓一峰这个下属,又凭什么想要占尽所有好处?怪不得以邓一峰的资历、能力和功劳,却没能做上集团总裁的位置。

    集团管理是妥协和平衡的艺术。不懂得相忍为国、不懂得退让交换,就没有资格进入到高端棋局。

    此时,邓一峰也有些底气不足,但仍然来意明确地道:“小谢总,不是我要找事儿。我们工业板块上报了两个议题,但是总裁办只给我们排会了一个。”

    他提醒道:“还有一个议题,是启动研究两家子公司出售的相关事宜。”他忍不住语速加快,抱怨道:“我们已经上报好几回了!上一次开会,就把就没给我们排上,这一次又是被无缘无故地拿下来?”

    是不是无缘无故,你心里明白。董事长兼CEO的时候,集团里何曾有人,敢绕过他擅自报会,还闹到60楼来。但谢墨白的确极有城府和涵养。这些事情,还不至于能让他动气动怒。

    他也并不将此事挑明,只是将目光一向赵旭和洪赞他们二人。他们刚才一直在认真做记录。谢墨白神情平静地问道:邓总说的,可有其事?”

    赵旭快速斟酌一二,回答地很保守:“总裁办这边,肯定不会无故耽误工作。既然没有吧议题放上去,想必是有什么原因在的。但是现在林曦不在……”

    邓一峰忍不住插嘴道,“明天开总裁办公会,这么重要的事情。相关部门和我们子公司,哪个不在加班?总裁办竟然说林曦下班了!可笑!这个总助做的还真是轻松……”

    谢墨白立即打断了邓一峰的话:“邓总,注意措辞。”他抬起腕表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早已经过了6点。员工如果愿意主动加班,那自然值得表扬,并且要给足加班费。但如果按时下班,也是正常,无可厚非。”

    见邓一峰满连不服气,就要开口辩驳,谢墨白不徐不徐地道:“前段时间,有几家集团、企业,公然宣扬鼓吹员工要自愿加班。在舆论上弄得沸沸扬扬,一片哗然。连我都被记者问起,我们国昌对加班的态度。”

    他并不给邓一峰反驳的余地,直接命令道:“邓总,对内对外,务必注意你的态度。国昌集团不是资本家的血汗工厂。任何人无论职位高低,不允许带累集团的良好公众形象!”

    邓一峰立马闭嘴。他也是老江湖,自然知道,有些事情能做,但不能说,更不能宣扬。国昌集团的态度一贯是明确的,不鼓励加班文化。他们一直提倡的,是提高工作效率,尽量在8小时工作时间内完成工作任务。

    谢墨白这才继续交代道:“赵旭,你后续和林曦做好对接。一直把关于特种钢相关讨论内容告知她,二是,请她就另一个个议题未能排会的原因,尽快和工业那边做好解释说明。”

    然后他继续翻开文件夹,拿起钢笔,直接赶人:“邓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先回吧。”

    邓一峰本来是带着一股子怒气,要过来讨个公道、争个对错。但此时,已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虽然心里,对谢墨白并不是那么服气,但集团CEO的职位摆在这里。那是他的上级!

    可能情绪上头的时候,他还有些冲动。但等到他冷静下来,在谢墨白面前,尚且不敢这么放肆,更不敢像对待总裁办那样,大耍威风。

    更何况,刚才谢墨白又批评了工业板块做事不够周全,没有把特种钢的情况放在一起考虑。又暗示,集团总部可以在经费方面,予以支持,还布置了任务,要求明天进行补充汇报。

    邓一峰现在必须赶回子公司坐镇,带着相关下属人员,感慨整理完善增补材料。他此时可谓满心都是事情,也无心在此纠缠 。

    而且林曦摆明了这会儿找不到人。谢墨白总归是给了他一个台阶,让林曦回来自查原因。于是,邓一峰也就不情不愿地告辞离去。

    谢墨白,这才对着赵旭吩咐道:“把刚才的讨论记录内容,用邮件抄送林曦。”

    洪赞全程都不敢擅自开口,这时事情了解,才和赵旭一起,被谢墨白打发走了。

    另一边,林曦躲进了谢墨白办公套间的休息室。这是一个非常整洁素雅的卧室,南侧有这一整面的落地窗,素白双层窗帘,刺绣着楷书的书法图案。

    窗前摆放着一个小茶几和两把藤椅,茶几上摆放着一套茶具、一个热水壶,一个不大不小地玻璃罐子里面,装的应该是养生茶。

    与玻璃窗相对,镶嵌着一排衣柜。绕过衣柜,有一个小门,打开可以通到盥洗室。

    谢墨白的办公室套间,是林曦负责督促装修的。谢墨白搬进来以前,她自然是来过这里。但是现在,这个房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床上铺着淡灰色的四件套,薄毯叠得整整齐齐。床上还放着一套叠起来的男士睡衣,深蓝色暗金镶边。床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床头柜。靠右边那个柜子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本书,一个眼镜盒和一块手帕。

    这间卧室里,摆放着谢墨白许多私人物品,几乎可以窥见他的生活痕迹。

    这让林曦觉得有些局促。

    而休息的室的门关上后隔音很好,林曦也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更不免略微心中焦躁。

    她深呼吸几下,索性拿起了床头柜上的那本书,坐在藤椅上翻阅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儿,似乎响起了敲门声,然后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林曦抬眼去看,谢墨白带着微微的笑意走了进来。林曦立马放下书,起身迎了过去。

    但是随着二人的靠近,林曦陡然发觉,他们共处在这间卧室内,氛围十分的奇怪。于是,她不觉又后退了几步。

    谢墨白倒是神情柔和,他直接坐在了床面上,语气温和温和:“我已经把邓一峰打发走了。”

    随着他的开口,林曦松了一口气。一半是因为邓一峰终于离开了,另一半,则是因为打破了那种似有似无的氛围。

    于是,她打算立刻回自己的办公室。“小谢总,总裁办还有些工作,我要去盯着。”

    谢墨白带着笑意,问:“你确定现在就要走?我可是和总裁办的人说,你去用晚饭了。”他接着说,“我已经吩咐人从珍宝轩订餐,你用过再走。”

    林曦觉得这样也可以,准备出去,到谢墨白的办公室等一会儿。

    但谢墨白,显然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他就坐在床边,双手随意地撑着床面。开口和林曦说起了,刚才是怎么打发走邓一峰的。

    谢墨白坐在床上,而林曦站在他身前。这样的姿势,也很奇怪。于是,林曦又坐回了藤椅上,和谢墨白讨论工作。这方面的话题,让她没有这么紧绷。

    然而,工作终究是三句两句便谈完了。谢墨白扫了一眼书道:“这本书,我才刚看了一个开头。”

    林曦一边分心想着,谢墨白到底要在这儿耗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晚饭送来吗?

    但是,自己刚刚跑来找谢墨白求助。人家也是因为要给自己解围,才让她躲到卧室里。现在,如果她直接提出,有什么话回办公室再谈,会不会显得太生硬,而且似乎有些质疑谢墨白的人品。

    林曦胡思乱想着,然后漫不经心地闲聊道,“我记得,小谢总您以前在明光的办公室,有几乎整整三面墙的书架。那些书后来都带回家了吗?”

    谢墨白看着有些神思不属的林曦,并没有戳破她的心思,只是顺着她的话回答:“那些书,一部分带回家了,一部分放在现在的书房。”

    谢墨白的总裁套间,包含小会客厅、办公室、卧室、盥洗室、健身房、起居室和书房。功能齐全,和大套住宅没什么区别。

    林曦抓住这个话头,赶紧说:“自从小谢总搬进来,每次和您汇报工作,都是在办公室。还没有机会,参观过您的书房。”她笑着道:“不知您现在的书房,是什么模样。”去书房,总比一起呆在卧室要好。

    谢墨白似乎看出了林曦的小心思,他没有立即起身,就这么抬眼看着林曦,意有所指道:“你不知道吗?我的书房,还有整个办公室套间。怎么布置,还不都是你和妈妈做主吗?”

    林曦有些不自在地道:“我主要是跑跑腿,落实顾董的指示。”

    谢墨白微微一笑,“你是说那幅画?”

    当时装修是林曦负责的。顾幼岚特意过来看了一遍,基本还算满意。然后,她特意送来一副万里河山的水墨画。现在就挂在谢墨白办公桌背后的那面墙上。林曦每次来找谢墨白汇报工作,一抬头就能看到。

    谢墨白也不需要林曦回答,接着道:“我的新房要怎么布置,就不必过问妈妈的意见了。这次全由你来做主。”

    林曦稍一愣神,才反应过来。谢墨白是说新买的别墅。她连忙回答道:“已经让设计公司出了几版装修方案。等您有空,我拿来给您过目。”

    谢墨白淡淡地道:“花园里种些桂花。其他按照你的喜好布置。我相信你的眼光。”

    林曦无奈地道:“小谢总,你这样撒手不管。到时候,装修出来的效果不合你的心意,我可不负这个责任。”她嗔怪地道:“可不要让我来背黑锅。”

    谢墨白被林曦的话逗笑了,“放心吧,只要你喜欢的,我就肯定喜欢。”他终究没有为难林曦:“我不仅相信你的工作能力,还相信你的审美品味。来吧,你不是要去参观书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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