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虽然问谢墨白,是否早有安排,但她心中的答案,是否定的。邓一峰的突然发难,不在谢墨白预料之内。再说,如果他提前有所准备,自己这个总助,不会毫无察觉。

    谢墨白摇摇头,但他并没有立即回答林曦,反而又问道:“郭正、邓一峰今天输在哪里?”

    林曦凝眉思考。郭邓二人今天可以说,是有备而来。而且郭正还在集团总裁中拉拢了援手。比如,何若琳就下场支持郭正。这就打了谢墨白一个措手不及。

    但结果,郭邓二人大输特输,谢墨白大获全胜。林曦将会上形势的变化,在心中过了一遍。转折点,自然是谢墨白让各位准高层发言。

    但谢墨白之所以能合情合理的让准高层发言,而这些人又大部分支持了谢墨白,则是因为……

    林曦抬眼看着谢墨白,肯定道:“您让管理层发言。当然,他们也可以支持郭正和邓一峰一方。可是,邓一峰并没有走正常的程序,上报总裁办公会讨论。”

    她快速道:“打破常规,总要面临各种阻力,也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议题没有经过内监、审计、法规三部门联审,支持他的人,难免就要背上连带责任。”

    林曦笑了一下:“就像如果一中如果利益不相关,谁肯让自己承担风险,为别人换取好处?”

    她心领神会,“所以,您当时在会上,一再强调,邓一峰破坏了集团的规矩。您不是说给郭董、邓总听的,您是说给他们人听的。“

    谢墨白满意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说:“人人皆会权衡利弊。所以,陈朗他们还不是集团的高层,没有冒险的底气。但他们已经是准高层,拥有一定的地位,甚至还有继续上升的机会。”

    “所以,他们敢担这个责任吗?又为什么要替郭正二人去担这个责任?所以,这些人至少会是中立或者中立且微微偏向于我。即使是这个结果,我是可以接受的。”

    林曦开口道,“这样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除此之外,我还想看看这些人物的成色。”谢墨白再度端起细巧润白的茶盏,轻品一口,而后随意放下:“都说国昌集团内部卧虎藏龙、人才荟聚”

    谢墨白看着林曦,并不掩饰自己的用心,“我就想借此看看,有哪些人更渴望进步?有哪些人能够发现时机、把握时机?我不信集团内部,皆是庸碌之人。只是这种人物,会有多少?会是哪些人?”

    郭正邓一峰,他们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时机。谢墨白正好将准高层们卷了进来。所以,后者不再有左右腾挪的空间,不得不公开选边站。

    谢墨白既是让众人站队,又何尝不是给了大家一个机会。一个在上司面前立功表现的机会,一个向新任上司表达忠心的机会,一个体体面面交出投名状的机会。

    如果某位准高层兼具野心和眼光,就一定会有所作为,不会坐视时机转瞬即逝。谢墨白相信,集团内部有这样的人。他铺好了路,耐心等待这些人走到自己面前来。

    林曦恍然大悟。刚才她问谢墨白,冯腾和高俊仪是不是被提前安排好的。谢墨白说,不是高俊仪,也会是别人。这才是原因!

    谢墨白见林曦明悟,笑着道:“你看,不就有人主动跳出来了吗?当然,高俊仪未必一开始就想支持我们这一方……”

    林曦佩服地道:“但他也确实果断。一发现不能支持这个议题,不能支持郭董和邓总,恐怕立即就下了决心,索性干脆旗帜鲜明地站到您这边来。”被迫站队是坏事,但接机和新任上司拉进关心,则是化死为生。

    谢墨白自品了一口茶道,“我甫一接管国昌,就要求众人当众表态,如此未免逼迫过甚。如果怀柔,就要放下身段,慢慢拉拢。”那是要给好处、给许诺、给前景的。

    所以,谢墨白进入集团以来,逐步熟悉集团运作、展示自身能力,却并未急于拉拢人手。

    他神情淡然自若,看着林曦,道,“所以,今天不是很好吗?我想要做的事情,郭董帮我做到了。”

    谢墨白修长的手,稳稳地端着茶杯,姿态悠然,意味深长地道:“借他人的手,成自己的事。高举大义,稳坐高台,有什么不好?”

    林曦由衷叹服,她神色轻松了几分,“能借郭董的手,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也是您的能耐。毕竟……”她拉长语调:“也不是谁,都能扛住几位总裁的联手施压。也不是谁,都能抓住一闪而过的时机。”

    谢墨白不带负面感情色彩地评价道:“郭正的主意,是以快打慢,攻我不备。他以为我年轻,就必然在这样的压力下,选择妥协。”

    会上,集团总裁们突然统一战线,这招数来得的太过急风暴雨,而形势变幻又过莫测迅疾。直到现在,林曦跟着谢墨白复盘一遍,才看得出其中的几份端倪。

    “所以,当您没有妥协的时候,其实,郭董的计划就失败了大半。”林曦不满地道:“他们未免也太过看轻于您。”

    谢墨白带上了几分不屑:“要么用道理说服我,要么用利益打动我。如果都没有……那么抱歉,谢墨白从来不会为了外人妥协。”

    他和林曦轻声道:“我接手国昌时日尚短,除了谢家提拔栽培的嫡系,我真正能够信任和依赖的,只有你一人。”谢墨白已经不止一次地,向林曦表达自己的信任和以来。而每一次都格外诚挚。

    然后,他方才笃定地道:“但是今日之后,那些当众表态的,无论如何也无法与郭正等人合流了。”

    虽说准高层中的一些人,今天的表态,完全是对事不对人。但是,一朝被蛇咬的集团总裁们,难道还能肯定,这些人下一次不会继续“公事公办”地背刺?准高层们,难道会相信郭正心中会毫无芥蒂?

    信任的基础一旦被破坏,在想要弥合,何其难也?

    谢墨白温和专注地看着茶桌对面的女子,“林曦,你可以帮着我,从容收拢这些人手了。”

    林曦有几分不好意思。”小谢总如此看重我,唯一重托。”她摊手无奈:“可惜,今天我却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谢墨白声音轻柔地宽慰:“林曦,这不是因为你的能力不足,而是职位所限。总裁办一向被看成CEO的私属。”

    “今天这种场合,或者是总裁们之间神仙打架、隔空过招,或者是准高层们见风使舵、表态站位。没有总裁办发挥的余地。”

    他的神态柔和,“更何况,也不需要你做什么。林曦,只要你在场就可以了。”

    谢墨白说了这一句,却没有继续下去,继续提点道:“郭正和邓一峰,今天是败笔连连。我们以后,也要引以为鉴。”

    林曦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是刚才已经提到过的。他太过轻视您。轻视的对手,可不是一件好事。再者,因为轻视,所以肆无忌惮。他们的举动,其实违反了集团以来的常规。”

    “邓总的请示,并没有被允许上会,但却直接闹到总裁办公会上,希望通过非常规手段一举定音。”经此一事,林曦感触颇深,“违背既定的规章制度,这本身太过冒险,让自身处于非议和道德的洼地。”

    这也算国昌版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邓一峰违背违背集体共识,所以准高层们才没人敢公开支持他。

    谢墨白赞许地道,“不错,冒险的根源在贪。赌徒心态,希望一举定胜负。”他叮嘱道:“我们以后做事,都要符合集团章程。”他让林曦不用紧张:“总的来说,集团的大部分规矩,还是对我们更有利。”名正言顺嘛。

    林曦点头道:“明白了,小谢总。我以后也会注意,处理问题更谨慎,在规则的框架内做事。”

    “但这只是暂时的,”谢墨白却突然道:“力量不足的时候遵守规则,力量足够的时候,改变或重塑规则。”

    他抬眼忘了过去,眼神清亮,似夜半清辉洒向刀剑时的反光,凌厉极快地一闪而过,“林曦,你现在就可以为以后设想了。”

    “今天。郭正和邓一峰他们,没有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反而让自己被反将一军。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以下凌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月盈而亏,当他们气力不济的时候,就是我们发力的时候。”

    “刚才会上,我已经当众提到了双向人才流动和轮岗。”谢墨白微微轻笑,“这不过是一个伏笔。等到我基本掌握集团,到时候势必要重新进行组织架构和人员调整。”

    这话的语气很平淡,但言下之意,却林曦心情激荡。因为他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一个意思。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对集团内部的人事布局,进行重新洗牌。

    谢墨白的邀请情真意切,也极具诱惑:“国昌集团的未来蓝图,你可以与我一起执笔,或泼墨或勾勒或晕染。林曦,如果你以前没有想过,现在可以好好的想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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