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长辈在的宴席总是拘谨无趣,不多时谢霄便坐不住了,袁今夏也是个跳脱的性子,两人相互间偷摸着使了个眼色,便齐齐向两位长辈告了退。谢百里与杨程万二人也知道他们的心思,横竖是吃得差不多了,只是嘱咐了稍年长些的杨岳与上官曦看好其他几人,便让几个小辈各自散了。

    谢霄与今夏二人得了释令,自然是欢天喜地地拉着旁人一溜烟地跑了。

    “今夜恰好是十五,晚上有夜市与灯会,我带你们去瞧瞧!”谢霄一马当先跑下楼,带着几人往瘦西湖边的市集走。

    今夏一听有新鲜花样看,倒是跑得比谢霄还快,杨岳落在了后头本想等一等上官曦,却见着沈珞的步子有些踉跄,有些不放心地问了句:“珞姑娘,你没事吧?”

    沈珞有些茫然地抬头,却只是笑了笑:“无事,杨捕快自往前去便是。”

    杨岳瞧着她面色倒是没什么异样,只不过动作瞧着比平日里缓了一些,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正待再嘱咐几句,便见陆绎跟了上来,对他点头道:“你去吧,我看着她便是了。”

    见她自家兄长来了,杨岳自然不再操心,又见上官曦已然追上了谢霄二人,便朝陆绎点了点头,转身便去追今夏他们去了。

    沈珞不着急去追,也未理会跟在身边的陆绎,只是自己慢慢悠悠地往前走,仿若是只她一人独自游街,倒是生出了一丝悠闲的味道来。

    七星斋门前的街道本也热闹,只不过越往湖边走行人便越多,街边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小摊贩吆喝着招揽生意,孩童们三五成群地嬉闹着,虽是一般的闹市之景,却叫人生出些喜意,忍不住扬起嘴角。

    陆绎不紧不慢地跟在沈珞身边,略一歪头便能看见她融着笑意的侧脸,心中也不由地柔软下来,只觉得这灯火辉煌的皆是点缀,只眼前一人是心中所愿。

    不远处,今夏他们正在一间剪纸铺子前围着,瞧见他们走过来,便欢喜地朝他们扬了扬手中的红纸,呼唤道:“珞姐姐,陆大人,快来呀,婆婆说这儿可以自己剪!”

    沈珞跟过去,便看见几人正拿着剪子自己动手,剪的东西倒是五花八门。

    谢霄一眼便看出了上官曦手上拿着的是那是他们在南少林学艺时习的一对双刀,而后炫耀一般地挥着自己手上圆溜溜的人像献宝似的捧到今夏面前,笑道:“今夏,你看看这与你小时候的样子像不像?”

    今夏伸头仔细瞧了瞧,却怒道:“谢圆圆你怕是活腻歪了,小爷的脸有这般圆润吗?!”说罢就要伸手去打他。

    沈珞却问道:“今夏,你剪的这是什么?”

    袁今夏嘿嘿一笑,却是偷摸着往她身后的陆绎瞧了一眼,说道:“此乃鲲!”

    见大家皆是不明所以,她有些得意地说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所谓鲲者,飞鱼也!”她向来不爱拽文,但是读的杂书甚多,偶尔文邹邹地说上几句,到也不是什么难事。

    大杨却是被她这几句绕晕了,问道:“你这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剪这个了?”

    “自打咱们来了扬州,真真是上天入地无所不做了,倘若有机会,我倒真想做一个会飞的鱼。”今夏说的时候眼睛微眯,瞧着还真是带着无比的憧憬。

    旁人还未曾反应过来,却听得沈珞笑了一声,拉住了陆绎的衣袖:“绎哥哥,今夏剪的是你呢。”

    她的声音不大,却堪堪传进每个人的耳里,今夏登时红透了脸,结结巴巴地摆手摇头:“不不不。。。珞姐姐。。。我。。。我没有。。。”

    陆绎也是一脸诧异地低头去看沈珞,只见着她仰着脸朝他笑,眼睛却是混沌:“绎哥哥的官服名为飞鱼服,今夏剪的,可不就是哥哥么?”

    旁的几个人顿时一脸了然地瞧着今夏,竟将她瞧得心慌气燥,半天说不清楚,只能把手上的剪子一丢,跺着脚转身便跑得没影了。

    陆绎仔细瞧了沈珞半晌,终是叹了口气,无奈地握住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你醉了。”

    一旁的谢霄早就去追今夏去了,上官曦觉察出二人之间的气氛,付了剪纸的钱后拉着杨岳便走了。陆绎也不去管他们,只是瞧着沈珞不挪眼。

    她依旧是平日里的样子,只不过眼神中多了一丝迷蒙,瞧着不似往常那般机敏深沉,倒更像是年幼时不谙世事的样子。

    倘若不是醉了,方才她又怎会如此直白地戳穿今夏的心事?

    可偏偏她却不自知:“我怎会喝醉?那三五杯酒,我还是吃得的。”

    “三五杯?”陆绎挑眉,忍着笑意提醒道:“来来回回敬着,你可拢共喝了十一杯。”

    “这么些么?我竟不记得了。”沈珞自是信他,却颇为懊恼地敲了敲脑袋。

    陆绎见了赶紧拦住,将她另一只手也握住了,温声劝道:“莫要敲了,若是头疼便回去歇着。”

    沈珞应声停下,却是晃着脑袋笑起来。“不回去!”她抽回手,转身便朝着湖边回廊走去,陆绎紧跟在后头护着,抓着她的手肘不敢放,生怕一不留神她便摔了。

    可沈珞虽是有些迷糊,但也不至于走不稳,只不过步伐比起往常要慢了一些。

    两人便这般搀扶着,直走到了回廊尽头处的青石阶前,沈珞瞧见旁边有卖水灯的,兴致盎然地买了两盏,非要拉着陆绎下了台阶去放。陆绎依着她小心地拉着她将两盏水灯点了放入湖水中,沈珞揽着衣袖俯身轻拨着湖面好让那水灯漾得再远些。

    扬州自古便有放水灯祈福的习俗,如今湖边游人众多,水中更是挤挤攘攘,摇曳的烛火在纸折的莲花座中燃着,星星点点的倒像是映着天上的云河。水波带着他们放的两盏水灯一层一层地晃出去,很快便与旁人的交汇在一处。

    沈珞不愿走,陆绎便拉着她在青石阶上坐下,望着那星星零零的烛火出神,恍惚间又想起少年时的事来。

    那时他方擢升为经历,却常因密诏出城办案,有次他因受伤身上染了血,在城外的护城河边便停马休憩,可沈珞就等他不回,便出来寻他。那夜两人在护城河边坐了许久,待身上的血水洗干净,腥气散去了方才回府。

    那之后,只要他晚归,沈珞便会在护城河边等着他,两人常在河边一坐便是良久,只等着心意沉淀下来了才回去。

    “绎哥哥,”见陆绎出了神,沈珞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绎哥哥与我在一处,却是在想些什么?莫不是在想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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