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微动,女子脸上的微红隐入火光。

    谢毓飞快抽回手藏在身后,伸出另一只手摆了摆,道:“没什么,不过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罢了。”

    可不能让兰娘知道她是因为逃学才挨了板子。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呵——”一声嗤笑。

    谢毓转头,薛居令一脸无事盯着台上的胡姬。

    兰娘也看了过来,疑问道:“薛公子,你笑什么?”

    “嗯?”薛居令转过头来,饮了口酒神情无辜,“我没笑啊。”

    谢毓身子一歪凑至他耳畔,声音压到最低:“警告你,嘴巴给我放严实点儿!”

    薛居令勾唇笑笑,低声答是,之后随便瞎扯两句敷衍了过去。谢毓也追着兰娘问起那胡姬的事情,几人便很快将这话头揭过。

    谢毓酒量不好,喝多了容易发酒疯,因此寻常在外绝不敢轻易喝酒。

    可今日她在宋岚亭那儿受了气,夜里在彩云间便没忍住多喝了几杯,哪怕她那壶只不过是清甜的果酒,也叫她两颊染上淡淡飞霞。

    纤长白嫩的两只小手摸到绵软的衣料便两下攀了上去,胡乱摸索,圆溜溜的两杏眼睁得大大的,瞳仁却怎么望不到一处去。

    谢毓扯着嗓子,声色凄厉:“兰娘啊兰娘!小爷我今日被欺负了呜呜呜呜——”

    谢毓伏在美人柔软的胸脯上,像是依偎在娘亲怀里,开始滔滔不绝的吐起苦水来。

    兰娘一手搀着她不滑下去,另一只手轻柔地在她发顶抚摸,语气温柔:“谢郎,谁欺负你了?”

    “我不能说呜呜……”

    “可是有薛公子在,谁敢欺负谢郎呀?”

    一旁的薛居令闻言,认可的点了点头。

    “薛居令在怎么了?他哪里护得住我?不过是跟着我一块儿被欺负罢了呜呜……”

    话中的薛居令凝眉看她,不太认可。

    “那个…那个谁仗着自己家里有权有势、长得好看、脑子聪明……老是给我使绊子,我分明对他那么好!”

    “找到的马蜂窝第一个拿给他看,买了杏仁酥第一个给他尝,连放风筝我都等飞高了再递给他……”谢毓趴在几上,意识不清醒,“嗝……我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有权有势、长得好看、脑子聪明?”兰娘挑眉,“谢郎这不像是指罪,倒像是在夸这人哪?”

    “不过既像谢郎说的这般,你对他这般好,他为何还会欺负你呢?”

    端坐一旁的薛居令看不下去了,揭露道:“摘马蜂窝害宋…害他被蜇,买杏仁酥害他起了一身疹子,放风筝更是缠到他脖子,险些叫他封了喉……”

    薛居令细数往事,无奈扶额:“谢毓,你对他还真是‘好’啊。”

    兰娘听得哭笑不得,不过这些事听起来的确像是谢毓会做出来的。

    两人话中的当事人此刻正静伏在几上,呼吸平缓,像是睡了过去。

    薛居令拨了拨蹀躞带起身,朝兰娘道:“今日便到这,我先把这小子送回去。”

    兰娘微微颔首,道别后起身回了房。

    薛居令弯腰,伸手想要将谢毓捞到背上去,他望着谢毓的脸,忽见她的睫翼轻颤了一下。

    他自问道:这小子的睫毛有这么长吗?之前为何从未注意。

    片刻后他又摇了摇头,扬唇轻笑。

    谢毓个子不长,其余的长长也是应该的。

    打散莫名其妙的念头,薛居令长手一伸将谢毓捞起,放到了背上,侧头低声对着酣睡的少年道:“谢矮子,该回家了。”

    谢毓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如何,将脑袋翻了个面,将原本面朝着薛居令的脸转而朝向外边。

    将她的手搭在肩前,薛居令背小孩儿似的掂量后背的重量,喃喃道:“怎么又瘦了……”

    可走了两步他又察觉不对,这背上怎么感觉软乎乎的?

    “怎么轻了身上反而还长肉?”

    不可能,莫非谢毓这小子背着他偷偷练了?

    薛居令走在街上,两道的摊贩商铺都还点着灯,很是热闹。

    或许是因为吹了一会儿风,亦或是因为街道喧闹,薛居令背上的家伙动了动忽然又叫起来:“老薛!再来一杯!”

    “再来一杯?你别害我啊。”薛居令抖了抖背上的醉汉,“你这醉了发酒疯我拉不住。”

    “醉?”谢毓抓住他耳朵,“我怎么可能醉?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三两倒’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赶紧松开!”薛居令歪着头将耳朵挣开,“不过今日不许再喝了,否则叔母该担心了。”

    听到阿娘被搬出来,谢毓也不敢再造次,静了下来趴在他背上一动不动。

    面前迎面走过来一对年轻男女,面含笑意,神态亲昵,像是新婚小夫妻。女子手里拿着枝花,与薛居令擦肩而过。

    他忽然问道:“老谢,你为何这么怕在兰娘面前丢脸?”

    “为何怕丢脸?因为——”谢毓认真思索,“兰娘是我的知己啊!”

    知己。

    薛居令不知为何心里骤然不痛快起来,“兰娘是你的知己?那我呢?”

    这次谢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也是我的知己啊!”

    “兰娘是红颜知己,你是蓝颜知己嘛~”

    说完这句话,谢毓倏然发现自己不动了,原来是身下的薛居令停住了。

    他轻哼一声,接着前行。

    “你倒是会端水。”

    谢毓不作声,靠在他肩上扬了扬嘴角。

    送到谢家大门时,门房一见谢毓喝成这鬼样,手忙脚乱便“夫人夫人”叫着跑进了府。

    唐若出来接人时看到的便是自家女儿昏头昏脑趴在别家男人背上的情形,她快步到了薛居令身边,要将谢毓接下来。

    谁知手刚搭上谢毓臂膀,后者便扑腾着在薛居令背上扭来扭去,“别扒拉我,我在睡觉呢!”

    薛居令有些尴尬,歉声道:“叔母,谢毓今日喝得有些过头了,是我没看住他。”

    “不关你的事,这小子我还不清楚?”

    唐若扯了扯谢毓的耳朵,冷声道:“谢毓,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谁。”

    谢毓一动不动,眼睛也没睁,嘀咕道:“你是谁关我什么事……”

    唐若手一紧,“谢毓!赶紧给我下来!”

    谢毓耳朵一下子疼得像是要被揪下来,啊啊直叫。

    一睁眼看到亲娘的冷脸,更是吓得立时从薛居令背上跳了下来,歪着身子求饶:“娘!娘!我错了——我错了——快松手吧!我耳朵要掉了!”

    “你这臭小子,我说了不许喝酒,不许喝酒,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全当耳旁风了是吧?”

    谢毓扭着身子转圈,睁着一只眼瞟向薛居令,小声道:“娘!这还有外人在呢……”

    唐若看了一眼薛居令,手上力道分毫不减,“令儿算什么外人?如今知道丢脸了,喝酒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将你娘的话放心上?”

    谢毓忍着痛,偏头向薛居令不停使眼色,想让他帮忙说说话。

    薛居令会意眨眼,朝唐若道:“叔母,令儿就先告辞了。”

    谢毓双眼瞪大,望着某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怒骂:薛居令你个叛徒!

    被拎进府后,唐若给谢毓灌了一碗解酒汤,随后又盯着她喝下三碗补药才肯离去。

    临走前,唐若在门口顿了一下,谢毓立马竖起三指对着她的背影保证道:“毓儿保证!绝不再喝酒!请母亲大人放心!”

    唐若这才放心离开。

    此后谢毓直到洗漱上床前依旧疑虑:今日怎么爹爹还未找过来?难道是书院的消息还未传过来?

    谢毓拉过被子,解下束胸放在枕下,惬意阖眼。

    不管了,先睡为上。

    谢毓次日本分上学,课上也不打瞌睡,只直直盯着第一排的宋岚亭,眼神比从前又多了些东西。

    薛居令凑过来,贱兮兮问:“怎么样?昨日我走后有没有被一顿好收拾?”

    谢毓白了他一眼:“没有。”

    “没有?”薛居令不信。

    毕竟叔母可是当着他的面就动起手了。

    谢毓摇头晃脑,“你不懂,我娘那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可疼我了。”

    薛居令摸了摸她的耳朵,嘲笑道:“是吗?”

    谢毓一把打开他的手:“滚!”

    她这一掌打得响亮,整个课堂都静了下来。

    闻士沣放下书,目光直接锁定谢毓,沉声道:“课堂之上,保持肃静。”

    谢毓垂眸,双手交叠在案上,跟别的学生一同答道:“是——”

    闻士沣举起书继续讲义,谢毓也接着她的安排——盯穿宋岚亭!

    可没曾想,一抬头宋岚亭竟也在看她,那颗鼻尖的痣在她的视线内明晃晃。

    谢毓不甘示弱,抬起下巴挺起胸,恶狠狠盯着他,像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她又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略。”

    宋岚亭仍旧无波无澜,淡淡转了回去。

    不过他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才最为气人。

    谢毓气结,鼓起腮帮子继续盯着他,她倒要看看宋岚亭这背能不能一直挺着!

    下学后,薛居令提着书袋送谢毓回谢府。书袋的主人却是抓着几根糖葫芦,啃得不亦乐乎。

    不过这好心情在看到谢府门前刚落地的轿子时瞬间终结,谢毓连忙抢过书袋,赶人道:“大事不妙,老薛,你赶紧走!”

    薛居令莫名其妙:“发生何事了?”

    谢毓只留给他一个狂奔的背影,和一句:“我爹回来了。”

    果不其然,谢毓刚迈进大门,身后便传来一道深沉的男声:“谢毓,去祠堂跪下。”

    谢毓回头,故作镇定,“爹?好巧啊,你也刚好下朝吗?”

    “不巧,”谢仲承沉声,“我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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