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侯夫人腾地一下站起,声音焦急:“怎么了?”那小厮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侯爷在朝堂上跟大理寺的江评事,还,还有几个御史大人,吵了一架,现在一齐被圣“

    人留下,不知如何呢。

    谢氏坐在上首,皱眉问道:“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回老太太,不知道呢,”那小厮作揖,道:“小人给大殿里当值的公公塞了不少银子,他才肯说。今日事少,本来不过一个时辰就要下朝了,御史台谏院的大人突然发难,说要弹幼咱们侯爷……”

    “弹幼什么?”开国侯夫人焦急问道。

    小厮偷偷觀着开国侯夫人的脸色,小心道:“无端悔婚,教女无方。还……殴打羞辱朝廷命官及其家眷,请圣人评理。”

    开国侯夫人暗道不好:“他江哲何时成朝廷命官了?”

    “这,小的听说,是昨日刚下的旨意,领台谏院司务之职,今日是他头一次上朝。”

    “那公公说,圣人操劳国事,本不想计较这些家长里短的,奈何那御史牙尖嘴利,非要一个说法,满朝文武看着侯爷这家务事也不合适,圣人就召了侯爷跟江家父子等人私下商议,现在还没回来。”

    “方候,林御史说的,你可承认?”崇政殿上,皇帝揉着太阳穴,神色疲倦,缓缓发问。

    “是,下官承认。”开国侯正危襟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微微皱眉。

    “本就是你突然要退婚,人家上门讨说法也是人之常情,何故殴打人家母子?”

    “臣爱女心切,江家母子当着臣的面要殴打小女,臣一时情急,便还了手,将此二人赶出家门,只是江家隐瞒妄室及庶子的存在,臣若早知此事,绝不会上门提亲将小女嫁他。是臣莽撞,臣心中有愧,求陛下责罚。”

    “哦?江卿,可有这回事?”皇帝懒懒问道。

    江鹏带着儿子江哲,跪在后边,有些心虚:“臣……臣家中确实,犬子确已纳了妄室,并已生下长子,可此时纳征问名都已经过了,只剩亲迎,如今家中都已开始布置,亲友的请束也已发出……何况自古以来,下了定便是有了承诺,岂能毁约。”

    江鹏思路渐渐清晰起来:“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若此时退婚,江家丢了颜面也罢,方候女儿家的名声可就毁了,将来议亲怕是很难,耽误了人家也是罪过。”

    方翠云在上京圈子里的名声其实已经毁得差不多了,但皇帝没工夫了解这些女儿家的秘辛,只知道方候的女儿年幼时便被送回上京,与双亲分离,心中有些怜悯,闻言深觉有理。

    停顿了一会,江鹏又斟酌道:“问题只在一个妾室和庶子,不算妨碍,妄室打发了即可,只是庶子,怕是要留在府上,”

    侯爷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就听见江鹏高声道:“如此确是委屈了侯府嫡女,臣下家中尚有一些薄产,可赠与方候做赔罪,我江家也保证,此生不再给溢礼纳妾,望圣上成全”

    这一番话可谓说得滴水不漏,态度又诚恳,若方候还不答应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开国侯亲眼见到王氏的泼皮行径,江哲的懦弱无能,断不肯将女儿嫁到这种人家,一时又找不到话来驳,只能暗自咬牙,心中恨不得缝了这文官的嘴。

    “方爱卿,你以为如何?”皇帝似乎是被说动了。

    开国侯静默半晌,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陛下,小女昨日收到一封书信,还请陛下过目。”

    江哲看见信封时瞬间脸色发白,正是他昨日写给方翠云的那封信。

    皇帝余光看到了江哲慌乱地神色,接过信封,拆开来看,待皇帝看到信上最末的几句话时,脸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是江哲为表哥犯事来求开国侯甸私的那一段。

    皇帝皱着眉头,语气不善:“若朕没记错,江家的表哥是因利用公职敛财,逼良为媚而下狱。

    朝廷官员犯罪,按例都是要将名单,所犯罪名交给皇帝过目。

    为朝廷重犯开脱,虽没有落实,但这封江哲的亲笔足以将他自己辛苦考来的功名毁了。

    开国侯适时道:“臣志在一生为国,不愿绚私枉法,更不愿自家小女嫁入这种人家,望圣人明鉴。

    江哲心中登时一凉。

    皇帝最忌朝臣私相授受,更忌朝臣贪墨敛财,拿着信封,不耐烦道:“既然如此,婚事就不要勉强。开国侯赔偿一百两给江家母子做安抚医药之用,江评事隐瞒实情骗婚,停职一年,江家大郎意欲绚私枉法,作风不检,念在是初犯,禁足半年,静思己过。二人婚约解除,往后各自婚嫁,互不干扰。”

    江鹏一开始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听到皇帝提江家表哥,方才明白过来,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但在大殿上不好发作,只能压在胸中,憋得满脸通红。

    都要大婚了,这臭小子怎就如此急不可耐?在信里写这些落人口实的东西,简直是愚蠢!

    江哲则直接软在地上,脸色惨白,不知所措。

    “谢陛下恩典。”方候起身,跪在大殿,思虑片刻,郑重道:“臣的家务事竟让圣上操劳,深觉有愧,臣识人不“

    明,不堪社稷重用,自请上缴兵符,求圣上允准。

    皇帝闻言讶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开国侯,脸色一瞬间又恢复平静:“允。”

    开国侯回家时带回来两道旨意。

    一道是宣布方江两家的婚约解除,各自婚嫁。

    一道是封赏,觀开国侯为开国郡公,食邑两千户。

    帝与太后不和,而天下兵权大都握在太后一脉,前些年边疆不宁,太后的人又屡获战功,此事成了皇帝的心头大患,于是花了近十年培植自己的势力,方家虽然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新贵,可皇帝依旧心有猜忌,只是多与少的区天下太平时,兵权还是握在皇帝手里的好。

    方严领兵十年,虽不舍实权,却深知这一点,若兵权能换后半生的安稳,能换来儿女的好婚事好前程,确实划算。何况云襄的名声……若出身门第不够高,只怕日后婚事更加艰难。

    做对选择的开国侯府,摇身一变成了郡公府。

    太监在一旁宣旨,家中女眷跪下时心中忐忘不已,待第二道旨意宣读完毕,方老太太谢氏是极高兴的,跟跟跑跑起身,嚷嚷着去信给大房一家,催促快快搬来。新晋郡公夫人郑氏面带忧色地问东问西,郡公还没说几句话就出了门,一应的封赏,公务的交接,进宫谢恩,忙到第三日晚上才算完。

    对方翠云而言倒是意外之喜。

    在她的记忆中,方家败落正是有人利用皇帝的猜忌,挑拨了方候与皇帝的关系,最终获罪抄家流放。

    现在郡公将兵权交出,日后就绝了被有心人挑拨的可能,可是重来这一回,那挑拨之人还会想出别的法子陷害郡公吗?

    至于有心人是谁,为什么要陷害方家,她不知道。原身一直困在江家,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若不是她非要退婚,郡公也不会放弃兵权。

    那以后发生的事情,便跟她记忆中的完全不同了吧?

    她的记忆大都是关于江家内宅,没什么用处。

    “……”如此甚好。

    至少不用嫁人了,方翠云的心也放了下来,她悠闲地躺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着被风吹落的花瓣成了雨,一阵阵落下来,洒得满身满院子都是。

    至少不用嫁人了,方翠云的心也放了下来,她悠闲地躺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着被风吹落的花瓣成了雨,一阵阵落下来,洒得满身满院子都是。

    闺阁的时光总要打发时间,方翠云同原主一样,不爱女红针线,吃了一阵子府里的饭菜,实在是觉得寡淡无味,于是又开始琢磨吃食。

    因圣人倡节俭,方家人没有更换宅邸,只是换了牌匾,并依照规制扩建了一部分,今日有不少泥瓦匠出入郡公府,方翠云叫身边的婆子借了一个泥瓦匠来,按照她鼓捣出来的图纸,用黄泥混合棉花桔梗,在院子的西北角垒起一个圆形烤炉。

    有了自己的烤炉,就可以做烤面包,蛋糕,饼干,烤鸡,烤鸭,烤羊排了……天,想想都要流口水!

    方翠云心情大好,还别出心裁地用刮刀在上边刻出叮当猫的图案来。

    趁着烤炉没晾干,方翠云又带着两个丫头去后院的小竹林砍了些竹子回来。

    一主二仆都是不干体力活的,费了好大的力气,弄得浑身是泥。

    “姑娘,这是要做什么?”看着地下脏兮兮的竹段,白桦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做打蛋器,打蛋用的。”方翠云回院后没有坐着休息,而是跑回屋子里寻出一摆大小不一的刀具。

    打蛋?用筷子不就行了吗?白桦心中疑惑问,但也没有多方翠云不顾礼仪,大刺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拿起一把最大的,将竹青刮去,又将竹子砍成半寸宽的竹条。

    接着换了一把小刀,将竹子劈成细细的竹蔑,把多根竹箴对折,用细麻绳绑出一个类似水滴的形状。

    两个丫鬓不明所以,只能站在一边傻站着。

    方翠云抬头看了一眼她们俩个,递给白桦雪松各一把削好的竹蔑:“看看怎么做,来帮忙。”

    两个丫鬟也跟着学起来。

    白桦手巧又细心,看了两遍就学会了,绑出来的打蛋器有模有样,还多留了一段绳子,方便挂在墙上。

    雪松还小,手握不住竹蔑,掉了一地,竹蔑边缘锋利,她手上刮了一个小口子,也不吭声,咬着唇,闷头编了一个竹蝈蝈,送给方翠云。

    一主二仆正其乐融融,望云斋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刺耳的声音。

    “竟然住这么好的院子,她也配!”

章节目录

[美食]谁与争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灯上疯花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灯上疯花并收藏[美食]谁与争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