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发的大了。

    市立医院急诊处,翰墨拐了两拐转到洗手间里,简单清洗了一下手上的血迹。冰凉的触感洗去手面猩红的血迹,也让翰墨理清思路。她随意的甩甩手,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光滑细腻的面颊,措不及防地触到一片温热的濡湿。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镜子,眼神一滞。

    深夜的洗手间落针可闻,老旧的风扇在头顶吱呀转动,沉默半晌,翰墨抬手掩住自己通红的眼角,注视着镜中秀美的面容,恍惚间好像看到镜中人勾起讥讽的微笑,目光冷冷。

    似是嘲讽,似是叹息。

    翰墨低下头,浅浅笑着,抬手撩了下头发,又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发夹,放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了看。

    半晌,闪着碎光的双眼轻轻阖上。

    屋顶盘旋的一只飞蛾扑楞了几下,义无反顾的飞扑进炽热焰火里,化为灰烬。

    哐嘡一声,发夹掉进了垃圾桶。

    收拾完自己慢慢踱到急症室,翰墨低垂着眼,鸦青色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遮掩住眼底的淡漠。她乖顺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轻声询问走出来的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见翰墨浑身发抖,神色恹恹却还强撑着精神,容色绝顶,心里下意识就以为是病床上那位的对象,他咽了口唾沫,又想起门内那位的交代,咳了两声,重新组织着语言:“患者……头部受到重击,可能会导致记忆错乱。”

    翰墨平静的听着医生瞎编乱造,微微歪头,故作担忧的说道:“那他……这样,我留个电话给你,他醒了叫护士打电话给我。”

    医生默了一默,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一醒我就通知你。”

    该说的都说完,走廊里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眼前的医生满头的汗,刚想开口说说闲话活跃下气氛,就听眼前这位美女冰冰冷冷的开口:“他口袋里……有没有手机?”

    医生别过眼,掩饰性的咳了一声:“有是有,但是……”

    翰墨疑惑的看着他。

    医生磕巴半天:“浸了酒,坏了。”

    翰墨锲而不舍:“还有没有别的?身份证,驾驶证,什么都行。”

    医生的声音干巴巴的:“没、没了。”

    翰墨:“……”

    她霍然起身,面无表情的掏出自己手机打开支付宝:“多少钱,我这垫着。”

    医生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明早一起结算。”

    “?”翰墨疑惑抬眼,眼露诧异,“不怕我跑了?”

    医生笑的像哭:“我们为人民服务哈哈哈……”收到翰墨凉嗖嗖的眼神,咕咕哝哝的加了一句,“而且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看都不像……”

    “行。”不知道哪句话触了对方的逆鳞,医生只觉得周身一寒,话还没说完就被翰墨打断。她低着头一边噼里啪啦的打字,一边应付道,“醒了叫我,先走了。”

    “等、等会。”刚踏出一步又被医生叫住,翰墨连头都懒得回,不耐烦的等在原地。那医生的声音已经平稳下来,和刚才那个怂包划清界限:“您贵姓?”

    打着字的手指微微一顿,翰墨半阖着眼,红唇轻抿,难得正儿八经思考起这个问题。

    “呃,”久久没有得到回答,医生以为是翰墨没听清,张嘴刚想再说一遍,就看见灯光下的女孩转过头,神色淡淡,红唇微启,神色是难得的正经:

    “我姓顾。”

    ……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翰墨下意识看了眼表。

    凌晨一点。

    明天周末,学校没课,翰墨租的那间房隔音死差,收租大妈十二点准时锁门,半秒钟都不延,明明对面大爷咳嗽咳大声点都会被骂的狗血淋头惨不忍睹,晚归的人在门口嚎了半小时却充耳不闻权当放屁,刚刚凝霜回信说丘云彰今晚放假……翰墨盘算一下,发现自己无家可归。

    落到这般凄凉境地,她是真没预料到。

    干脆到医院旁边的酒店租了个房间遮风挡雨,翰墨掏出笔记本,记下自己一天的收获。

    酒吧老板曾经说过,黄月遇到那个男人是在酒吧,而且自从跟了他,黄月三天换包两天换衣服,还和姐妹吹嘘说这人极有本事,似乎是个私人医生。

    黄月自己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做这行从来都是为钱不谈感情,以前被她整过的男人不计其数,手段极其高明,见识广阔高远,然而面前这个据她评价好像是……奇怪但是完美。

    “……”翰墨皱着眉把奇怪和完美画了个圈。

    很少有人在形容对方时把这两个词堆在一起用,况且这世界从来都不存在完美的人。

    略想一瞬,翰墨提笔在那两个词下面写上八个字:“预谋已久,待鱼上钩。”

    至于奇怪……黄月在对话里没有讲明,大致好像是因为那人对信奉的神明非常虔诚,虔诚到每日三拜,口中不绝。

    翰墨还依稀记得自己听到这事时心里发出的嗤笑。她勾了唇,在本子上龙飞凤舞写下四个字:“故弄玄虚。”

    倘若当真皈依神明,便不会双手染血。

    而吴笑……

    据吴笑的话,罗林和黄月的性质差不多,但是不同点在于,罗林知道的更多,意识到不对劲的时间也更靠前。

    ……尽管仍然闭口不提他的名字。

    罗林曾说过,这个男人患有重度洁癖和强迫症,甚至严重到看心理医生的地步,他酷爱蝴蝶标本,甚至不惜一掷千金从黑市上购买稀缺资源。他有不止一辆豪车,对城市和各个酒吧的熟悉度将近百分之百。

    他极为富有,日进斗金。

    然而罗林做了其他人从未想过的事情。

    她爱上了那个男人。

    所以罗林做了更多,甚至跟踪过男人,发现他有一个七岁的女儿,贤惠端庄的妻子,坐落于风吟书院的顶级豪宅。

    美满的让旁人艳羡。

    这是吴笑嘴里的版本,那个男孩清澈的让人怜惜的双眼让翰墨相信他真的只是实话实说。

    对比两个人的说法,翰墨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猜测,头发干了大半,她索性随意靠在床头,拿起手机打入一个名字:“王永康。”

    王永康,年三十六岁,康琪公司老总王永琪弟弟,著名心外医生,女儿王瑶,七岁,家住风吟书院七号。

    蝴蝶爱好者,患有重度洁癖和强迫症。

    笔尖和白纸摩擦,细细簌簌,几个黑色的字迹就出现在纸面上,写字人眉眼低垂,鸦青色的睫毛投下不太清晰的阴影,昏黄的酒店灯光打在对方素白的手背上,为对方增添了一丝冷冽。

    沙沙两笔,翰墨面无表情的在纸面上打了个大圈。

    很好,全中。

章节目录

团宠掉马之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甘兮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甘兮并收藏团宠掉马之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