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婕箐回了趟楚京。

    悄无声息的,没让人知道。

    淅淅沥沥下雨了,又下雨了,不同于那时的慌忙,这次很是平静。

    远远向墓地走去,模糊间她看见一个人影,更清楚看见

    ——是叶婕箐。

    是从前的叶婕箐。

    沉默压抑跪在大雨滂沱的墓前,那时脑海空白无感,少年人不历苦楚,那是第一次知道后悔。

    如今想想,大抵是秦琴见不了叶婕箐流泪,所以唤了场大雨,冲掉了她的悲伤,叫她的眼泪不值一提,叫她不要自责。

    又或许呢,是秦大小姐心疼她,不在身侧,便化作雨拥抱她,滂沱是她的意志,一分雨便有一分雨的触碰,何况于那样倾盆。

    秦琴定是让她放下,所以快四年了,她一次也没有出现在梦中。

    反倒是唤来了林瓷沈好。

    “你一定想着,让她们来陪伴我,心中纠结许久吧,你秦琴呢肯定舍不得我孤单,但是又不愿她人占着你的位子,所以矛盾了很久吧。”

    “阿琴,在我这,是你的便会一直是你。”

    所以你如果真的念我,就来我梦里吧。或者你听过一件事吗?

    离开的至亲,会变成蝴蝶,来看看人间思念的亲人。

    我常常到花丛去,因为那里有许多蝴蝶,可是对不起,我没能认出你,所以我站在一边,愿你能来找我,可是你没有,一次也没有。

    可我原谅你了,就当你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你能不能来我身边,哪怕一回。

    不要想让我放下。

    我怎么会呢,向来,爱都是挂念,亦是愧疚。

    石道上的尘土,消磨殆尽。

    雨水漾起晶莹白花。

    “你不来也罢,反正我是不会放下的”叶婕箐想着。

    只要这情谊在一日,便不可能放下,她叶婕箐无坚不摧,所以,会带着一整个秦琴,继续走下去,踏山游水,四季三餐。

    ……

    一如既往,叶婕箐待了整日。

    青天至暮色,离开前,叶婕箐总会说“下次不来了。”

    偏偏秦琴最为了解她。

    从来不信。

    沿着小道,不知为何,叶婕箐有点想念城西那处的馄饨。

    没有犹豫,叶婕箐牵上马,策驰而去。

    还好赶上,没有关店,她把马牵在一处系上。

    走近小馆,比上从前,敞亮了不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暮色而至,没什么人往,叶婕箐进来,很快便被注意。

    “箐箐!是你吗?”店家是位豪爽的女子,放下抹布,朝她走来。

    “雾姐姐,是我,没成想你还记得我。”

    “哎呦,你这标志脸蛋自然是过目不忘的,好久没来了,吃点什么!”

    “老样子。”

    吩咐后厨后,女店家又过来同她闲聊,叶婕箐看她几次欲言又止,笑了笑“雾姐姐,你是想问沈荆轲么?不妨直接问?”

    女子不自然碰了碰衣袖“唉,我也是不好问。你们俩个从前总是一并来我这,如今好几年了,不见踪影,还以为你们找到更好的口味了。”

    叶婕箐笑着,眼眸亮晶晶“怎么会,您这,全天下第一。”

    女子被她逗笑“那你们都各自还安好吧。”

    “嗯我挺好的,他大概亦如此。”

    叶婕箐思虑着,她第一次来着,是随同沈荆轲一并,后来亦是。

    沈荆轲熟识这更早,店家这样问,倒也合情合理。

    女子点点头,又说到别处去了,开店十几年了,察言观色必然炉火纯青,饶是再亲密,也会有少言之处,不问便是最好的回复。

    漫黑笼起,叶婕箐出了店门。

    四周是雨后的泥沙味道,嵌着草香,清爽至极。

    街道灯火阑珊,夜间的生活悄然而至,小贩招呼着热闹,叶婕箐瞧上个面具,买下来支在脸前,懒悠悠走着。

    碰到一处书肆,小厮在铺前招呼着,道是写字兑礼,写在折扇上,恰好没几个人,叶婕箐便上前了。

    提笔点墨,洋洋洒洒写下几个大字。

    “姑娘您当真写的一手好字!”小厮止不住的夸赞,另一边又拿起那些小玩意,便是作为奖品。

    叶婕箐看了一眼,拿起一个对眼的小兔子腰坠,轻轻攥住,笑了声“我给银两,这扇子我也一并带走了。”

    “好嘞!”叶婕箐给的多,走挺远还能听到小厮的慧顾声。

    “妹妹!”

    闻声回头,叶婕箐看到一对璧人快步走来。

    “当真是姐姐。”白岚微跑来牵住她的手。

    叶婕箐轻捏白岚微脸侧,其实白岚微脸上很匀称,并无多余赘肉,可架不住叶婕箐喜欢。

    白岚微笑得清甜,在叶婕箐面前,她总是把所有锋利都收个干净,害得叶婕箐下意识把白岚微视为要被格外保护的小猫,可其实是个狠厉深沉的狮子。

    看过白岚微后,叶婕箐抬头向面前人打个招呼“哥哥。”

    “怎么自己一个人悠闲忘了哥哥嫂子?”

    “您俩不是过得滋润?”

    叶景清抬手敲了下她脑袋,叶婕箐乖乖受着“好,我不腔您。”

    “回去看过父亲母亲没?”

    “不看了,信件常来往,离上次回府也不久,有事回来一日,明日就走,如今遇见你们是好运。”

    叶景清撇了她一眼,不多言。

    白岚微一脸笑意在一旁盯着两人,她看得懂叶景清的欲言又止。

    投过一眼给叶景清,牵着叶婕箐往前走“怎么不多留俩日?”

    “答应了朋友,要回去赴约不是?”叶婕箐回的轻巧。

    陪着走了阵,叶婕箐忽而拿起折扇,递给白岚微“不叨扰二位,我便告辞 。”

    很快,离开了俩人视线。

    “姐姐过得很不错不是么?”白岚微扫向远烛。

    “她不会让自己过得差劲。”

    “你怕她一个孤单。”看似疑问,其实肯定。

    “从前,我总认为我们兄妹便是由孤寂二字,人前大方从容,人后呢,我是冷寂,她便是孤寒,一直冷冽的生活在人间这处明亮,割裂矛盾,不是说与世人格格不入,而是更心往静宁。可我遇见了你,她碰上了沈荆轲,从此便心向骄阳了。偏偏出了那事,于她,太过冲击了。”

    “或许她不是孤寒,而是孤勇呢。”太过了解一个人,便会被习惯蒙蔽。

    结局,或许未至尾声,故事,大概刚刚开始。

    白岚微甩开折扇,“佳偶天成”四个字染着亮,透向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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