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微回家前被小庞拉着去市立医院检查眼睛。
“下眼睑发炎很严重，但对视力没有影响，最多是刺激痛觉神经，感受到疼痛，用冰敷可以缓解。如果有短暂失明现象，需要考虑眼球的问题，应该是压力过大导致的。”
小庞比秦微还紧张，听了医生的话，总算放心了一些。
秦微从包里掏出小庞给她的药，“医生，这个药这里能配吗？”
医生接过药，一推眼镜，把上面的字母认真看了一遍，“这是国外的药，目前国内市场没有流通，你是从哪里买到的？”
秦微看向小庞。
小庞又开始支支吾吾的，“额...那个...我住在国外的亲戚，我让他随便买的。”
“随便买的药可不能乱吃啊。”医生告诫道，又问秦微有没有带使用说明，秦微摇头，她出来的时候只是临时带了一板。
“医生，这个药我吃了将近一个月，以前容易哭，眼睛疼，吃完药后确实好了很多。”
医生点点头，“我查查看，到底是哪里的药。”
医生把药名输入到资料库里，很快跳出来一排相关的信息。
“是英国的制药公司。”
秦微问，“具体是哪座城市呢？”
“好像是布伦.....”
“啊？啊？肯定不是伦敦，伦敦哪里有制药公司啊！哈哈哈”
小庞像个傻瓜一样胡言乱语，秦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伦敦，是一个叫布伦特的小城市，这种药你必须亲自到那里的药店才能买到。”
“好，谢谢医生。”
临走前，医生对秦微说，“大部分的眼疾都来自心病，心情开朗，眼睛的问题也就自然而然好了。”
秦微了然地点头。
高铁车站，小庞一个人送秦微回家。她都不敢让方家凯开车，她怕秦微看见他，又想起元祺。
临安检，小庞说，“微微，其实我和方家凯从来没有后悔过撮合你和元祺，你们就是天生一对！只不过老天爷瞎了眼，把鸳鸯谱弄乱了。”
秦微揉揉她的头，“你结婚了，不要天天那么孩子气。你和方家凯，要一辈子好好的。”
“你放心，方家凯比我幼稚多了，他才舍不得和我分开。”
小庞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赶紧换了个话题，“你别担心药的事情，我的亲戚常年住在国外，我可以让他邮回来。”
“谢谢你，小庞。”
“谢我什么，药也不是我买的......我是说，都是我亲戚的，哈哈哈，改天我帮你谢他。”
秦微握住小庞的手，“我一直忘了问你，我走后，他父亲和母亲都还好吗？”
“他们身体都好，只是元叔叔让元祺把房子卖了，和元妈妈搬到乡下去住了。元叔叔数了半辈子钱，第一次站在田地里，拿起锄头一锄就是一天，他乐得自在。”
“嗯，那挺好的。”
“微微，元祺出国留学的那一年，你留在他父母的身边照顾了整整一年，还不肯告诉他。他却这么对你......你真得觉得值得吗？”
秦微笑起来，“说实话，我觉得挺不值的，我就应该死皮赖脸一点，让元祺看见我的付出，说不定现在我就能和元叔叔一起锄地了......他怎么就那么恨我呢。”说到最后，秦微的笑意沉进了满心的委屈里。
小庞咬住下嘴唇，忍住不让自己哭，用力地抱住了秦微。
上了车后，秦微给小庞报了信，就独自靠在窗边听歌。
高铁离开月台后的那段铁路穿梭在城市的上方，她新奇地看着城市的街景，路边穿梭的车流，人群往来。
还有一个站在高架桥上，小的像一只蚂蚁的男人，不知所谓地朝高铁车轨这边望过来。
“她走了，你在这儿是看不见她的。”
方家凯推开车门下来，看见高铁的车厢呼啸而过，元祺静静地看着高铁离去的方向，脸上看不出情绪。
是啊，看不见，元祺找了所有能看见高铁铁轨的地方，这是他唯一能到达的最近的位置，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我老婆说得对，你准得后悔。”
元祺收回视线，“不后悔。”
“不后悔就赶紧走，高架桥上不让随便停车。”
秦微从出站口出来的时候，杨易城就站在门口，举着印着她名字的白色塑料牌，还笑着向她挥手。
秦微快走几步到他身边，让他把牌子放下，“我逗你玩儿的，你还真去弄了。”
在高铁上，杨易城给秦微打了一通电话，问她什么回去。
很凑巧，那个时候距离高铁到站还有一个小时。
秦微说她很快就到。
杨易城要去接她。
秦微跟他开玩笑，“你既然要来接我，最好准备一个显眼一点的牌子，我眼睛不好，怕看不见你。”
杨易城很认真地说，“我眼睛好，一眼就能看见你。”
从高铁站出来，杨易城得意的挥动牌子，“我想了想，觉得你的建议挺好的，所以临时赶去油印店做了这个，结实，可以重复利用。”
秦微喊打住，“我以后再也不劳烦你来接我。”
杨易城笑起来，“因为我们会一起从出站口出来。”
秦微没有接话。
杨易城没有驾照，也没有车，拦了一辆出租，和秦微一起坐进后车座。
秦微安静了很久，杨易城主动找话题。
“三天不见，你好像胖了一些。”
秦微以为自己听错了，略带苦涩笑意回应他，“我连早饭都没吃。”
杨易城摇摇头，“你没听过这样一个说法吗？当你评价一个女人身材变胖，自卑的那一位，会羞赧地承认，无论她是否变胖。只有自信的那位，即使她真的胖了，也会勇敢地反驳对方。”
秦微终于笑了，“你的诡辩可真多。”
秦微想了想，问他，“自信和勇敢，哪一个更重要。”
“二者一样重要。”
“如果必须先得到一样？“
“自信，自信的人往往更勇敢。”
秦微认可地点头。
秦微到家的时候，秦微妈妈在二楼的窗口看见杨易城送着秦微一直到家门口，她看得开心，但下楼去迎秦微的时候却没什么也没说。
“回来啦。”秦微妈妈从楼梯上走下来，“看好朋友结婚，是不是自己也想体验一下？”
秦微很诚实地摇头，“不想，太累了。”
“那就上楼休息，”秦微妈妈笑着，“晚上易城和他妈来家里吃饭，记得换一身衣服，看你狼狈的。”
秦微没有应声，小步溜回房间，一跨进房门反身锁门，把身上的包往房间的地板上一丢，躺上床上就睡——阎王和他奶奶来她也不起。
秦微一觉睡到天黑，是被自己的眼睛疼醒的。
她做噩梦了，在梦里哭得没完没了，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半。
秦微下楼倒水喝药，妈妈正在厨房洗碗。
“饿不饿啊？”妈妈问她。
“饿，还有吃的吗？”
秦微妈妈用清水冲手，利落地用抹布擦干，“桌上的菜还热，我给你盛饭。”
秦微就着热水吃了药，乖乖地在餐桌边坐下等饭来。
秦微妈妈把洗到一半的碗搁下，坐在秦微对面，看着她。
“你眼睛这么红啊？怎么了？”
“没睡好，我就说嘛，结婚累。”
“你比新娘子还累啊？”
秦微含了一口饭，没有回嘴。
“晚饭的时候是易城体贴你不让我叫你，还怕你睡不好。”秦微妈妈带着嫌弃的笑，“你睡得死猪一样，就算外面放鞭炮也吵不醒你。”
秦微承认妈妈说得没错。
“我刚刚问了易城妈妈，他们真的是原来住在隔壁的那户人家。”
秦微自顾自吃饭，没有应声。
“小时候你老跑去人家家里玩，每次回来口袋里装的满满的都是开心果。”
秦微不记得了。
“后来读初一的时候，你数学考了十三分，我还请易城来给你补过课。”
说起这件事，秦微想起来了。
但她想起的并不是帮她补习的杨易城，而是被杨易城带走的一张照片。
那一年班里流行大头贴，她的朋友都有印着五花八门的大头贴照片。那是她们去逛商场的时候拍的——那时候只有商场有大头贴的机器，没有叫上秦微一起去。
秦微暗自生气，回家后就让爸爸带着她去影楼拍了一组照片，她预备自己剪一张，贴上各种贴纸。
影楼的照片拿回家的那天，妈妈正好叫找了隔壁的一个大哥哥来教她数学。
秦微其实很想让他快点教完就走，因为她还要做她的大头贴。
可是对方很认真，一遍又一遍的给她讲那些听不懂的函数公式，还有那些她连听都没听过的理论和数学家——回想起来，秦微发现自己对学理的人那种莫名的抵触也是有来源的。
到后来秦微不装了，当着他的面挑起照片，终于找到了一张最适合做大头贴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扎着双马尾，优雅地笑成她想象中的公主的样子，白色的长纱裙很漂亮，可惜得剪掉，毕竟是大头贴。
她已经想好要怎样做一张惊艳四座的大头贴，妈妈突然推门进来，秦微一着急，把照片夹进桌上那本厚厚大大的黑色笔记本里。
“吃夜宵吧。”妈妈说。
秦微一听，笑嘻嘻站起来跑出去吃。
等她吃完回房间的时候，帮她补习的哥哥已经收拾东西回家了。
他走后秦微才发现，她夹在他笔记本里的那张照片——也被他带走了。
秦微本打算第二天找他要回来，可是等她放学回家的时候，妈妈告诉她，那家人上午的时候就搬走了。
秦微没有办法，只能从剩下的照片里重新挑一张，做了一张她并不是十分满意的大头贴。
但秦微记得，“那个哥哥不是姓周吗？”
“连他的姓都记得这么清楚？你很挂念他。”
秦微只是记得他在书封面的右下角写了一个很好看的周字，秦微还开玩笑的在旁边用铅笔画了一个一，因为他像每个星期的周一一样无聊。
“他妈妈带他改嫁过一次，怕妈妈为难，还是他主动提改姓的，所以他跟后来的爸爸姓杨。”
秦微妈妈越想越心疼他，“这么好的孩子，又懂事又优秀。”
再看一眼面前埋头苦吃的女儿，“真是被你捡了大便宜。”
是啊，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找不到相爱的人呢。秦微突然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猜疑。
“你说有没有可能杨易城根本不喜欢女人？”
秦微妈妈连呸了三声，“别咒你自己啊，你可是要跟他结婚的。”
秦微瘪瘪嘴，这是她能想到的最靠谱的理由了。
秦微回单位上班，杨易城每天早上在楼下等她，他骑一辆黑漆的永久牌自行车，载着秦微慢慢悠悠穿过小巷，一直到单位门口。
秦微有些恍惚，明明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她好像过着九十年代的昏黄岁月。
秦微决心找回自己的青春朝气。
有一天，秦微把挎包塞到杨易城自行车车头的篮子里，拍了拍他，“今天换我骑。”
杨易城不相信地看着她，“我怕......”
“那你走路。”
杨易城没说话，坐上了车后座，那一路，他的两条长腿着实无处安放。
秦微骑得快，好在骑得也还算稳，杨易城除了腿有点酸，没什么大碍。
第二天，杨易城来秦微家的时候，推了两辆自行车来。
“哪来的车？”
“送你的。”
秦微没有客气，一脚跨上，踩着自行车的踏板，一路“风驰电掣”，杨易城跟在她后面，一会儿怕她撞人，一会怕她摔了自己，结果忘记顾自己的左右，直直撞上了路边的石墩上。
秦微刹车回头看他，“杨先生，不会开车就不要学别人飙车。”
杨易城皱起眉头，决心好好练自行车。
后来每天早上上班的那段路，变成了秦微和杨易城飙车的竞赛。杨易城总在即将到达单位大院拐角的那段路输给她，秦微很得意。
骑自行车上班的日子过去了半个月，天气也渐渐入秋。
这天早上临出门，秦微妈妈拉住秦微，“晚上叫易城来家吃饭。”
“这个月你已经叫他来了五次，他有家，也有妈妈。”
“胡说什么，今天是你生日，你不得请人家吃饭吗！”
秦微哦了一声，推着自行车出门去。
方家凯孤零零地站在门外。
秦微问他车去哪了。
“坏了，还没修好。”
秦微洒脱道：“上车，我带你。”
杨易城把她从车座上拉下来，“还是我来吧。”
刚到单位坐下，秦微接到小庞的电话。
“微微！生日快乐！”
“难为你还记得，结婚后忙吗？”
“不忙不忙，方家凯比我忙。他和元祺准备弄个工作室，天天忙里忙外的找地方。
“没法去帮你过生日，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哦！”
秦微应声“嗯”。
小庞又叽叽喳喳地讲了些闲话，秦微很乐意听。好一阵后，秦微似乎从电话里听见方家凯和元祺讲话的声音，她对小庞说自己还有事，主动挂断了电话。
下班的时候，杨易城在单位门口等她。
“今天，我们悠闲一点，走路回去吧。”
秦微看了一眼锁在车位的自行车，座位上铺了好几片落叶，她收回视线跟着杨易城走出单位。
黄昏的斜光里，一阵风吹下无数片黄澄澄的落叶，杨易城走在她身侧，贴着她的耳朵，很轻很柔地对她说：“生日快乐。”
秦微不自然地向右躲了一步。
杨易城侧目看她，“你很怕我？”
“我只是觉得你很反常。”
杨易城从衣服的口袋拿出一个黑色小方的丝绒面首饰盒。
“送你的生日礼物。”
秦微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秦微收下了礼物，却没有打开。
“不好奇吗？”
“我想我猜到了。”
杨易城也就开门见山了。
“或许不用等到年底，如果你愿意，下个月我们就可以结婚。”
秦微沉沉吐了一口气，她本以为自己能坦然，但事情临到眼前，她内心充斥不安，甚至是——抗拒。
“我......”
秦微的答案艰难地说不出口，杨易城却突然哈哈大笑打断她。
“逗你呢，你以为我在求婚啊？把盒子打开。”
秦微蹙着眉打开盒子，看见一条白银的吊坠项链，吊坠的形状是由碎钻组成的小相机。
“喜欢吗？”
秦微托在手心里，斜阳的光穿进了碎钻的彩光里，将一道彩虹投射到秦微的手心。
秦微点点头，她很喜欢。
秦微停住脚步，让杨易城帮她把项链带上。
秦微撩起铺肩的长发，露出瘦而白的肩甲和锁骨，杨易城有些笨拙地将项链穿过白皙的脖颈，指尖扣上环扣的时候微微发抖。
杨易城替她带好项链，忍不住往秦微脖子上多看了一眼，这是最属于那条项链的位置。
杨易城收起视线看向秦微，发现她正看着他身后的远方。
“怎么了？”
“没事。”
秦微笑着对上他的视线，忍住不再去看他身后——跨过一条窄江的桥头，好像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秦微嘲笑自己，到底有多放不下，还妄想元祺会主动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晚饭的时候，秦微妈妈把蜡烛插上，她一根一根地数，数了整整二十四根。
秦微知道妈妈恨不得直接提醒她——二十四岁，需要结婚了。
杨易城点上蜡烛，让秦微许愿。
秦微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了整整两分钟，蜡烛几乎要烧尽。
“许这么多愿望，老天爷可不会一个一个帮你实现。”杨易城打趣她。
秦微睁开眼，吹灭只剩余光的蜡烛。
“至少，实现第一个吧。”
晚饭后，秦微的妈妈拿着十年前秦微父亲买的那只老旧数码相机，说要替他们拍照。
秦微和杨易城站在客厅的白墙前，两人拘谨地靠着肩膀。
秦微妈妈挥挥手，“靠近一点。”
杨易城看了秦微一眼，争取了对方的同意，搂住了她的肩膀。
秦微妈妈满意地拍下快门。
一张画质模糊的合照，在老旧相机里留下了案底。
“等等，先别动。”秦微妈妈嘱咐到，蹭蹭蹭跑上楼，拿着秦微房间里的拍立得又小碎步跑了下来。
“用这个再拍一张。”
“妈！”秦微从杨易城的臂弯里出来，上前抢走了秦微妈妈手中的拍立得，“我和你说过的，别碰这个相机。”
“这个相机好好的，为什么不用啊？按一下快门马上就能出照片，正好易城可以拿着照片回家，让他妈妈也看一看。”
秦微闷着气，丢下妈妈和杨易城，拿着拍立得回了房间。
秦微再下楼的时候，妈妈和杨易城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
秦微妈妈拿出了秦微的相册给杨易城看，里面有秦微从出生一直到大学毕业的所有照片，还有半本的空白，留待她的未来。
秦微站到玄关门口，对杨易城说，“我送你回家。”
“天还早，让易城再待一会儿。”秦微妈妈拦住人，不让走。
“阿姨，我妈一个人在家，我还是先回去吧。”
秦微妈妈生气地把相册一合，往桌子上丢，“走吧走吧，都走。”
天黑了，路灯亮起来，两个人走在一路的灯影里。
“我不知道你有过男朋友。”
杨易城打破了沉寂。
秦微很讶异，她甚至没有告诉她妈妈这件事，杨易城是怎么知道的。
“你大学时候的照片，都是他帮你拍的。”
“你能看出来？”
“直觉。”
秦微冷笑。
“那你呢？你的前女友，前前女友......”
“没有前女友，也没有前前女友，更没有前前前女友。”
秦微说她不信，“像你这样的男生，怎么会没有爱慕的人，肯定有很多姑娘追过你。”
“我们数学系有一句诅咒，数学系里每一个男人的数学成绩和他的恋爱指数必然要成反比。”杨易城补充道，“这叫做高处不胜寒。”
“那你爱过吗？”
杨易城被问住了，但他很快浅笑着回答，“爱过又怎样呢，没有人能和生命最初的爱相伴一生。”
“至少我心里能平衡。”秦微的声音在夜里回荡，平静且清脆，“如果我们都是爱而不得的人，我会更甘愿和你熬过这一生。”
秦微回家的时候，妈妈在她的房间里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干什么。
秦微不想和她置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碰到那个拍立得，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压着心中的愤懑，走上楼。
秦微妈妈把秦微的衣柜翻了出来，一件一件挑，一件一件叠。
秦微问她做什么。
“帮你把旧衣服丢了。”
秦微不说话，在床边坐下，一起叠衣服。
“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发脾气......”
秦微妈妈缓缓停住手上的动作，“微微，我不是怪你。”
“你爸爸走后，妈妈拉扯你，日子才过得下去。可是你嫁出去后的日子，妈妈苦的不敢想。妈妈是最希望你结婚又最怕你结婚的。
“如果你有自己爱的人，妈妈当然希望你带他来见我。如果没有，妈妈一定想帮你选一个最好的。
“一个人一辈子，总归是要找一个人陪的，你想想你六十岁七十岁的时候，身旁能站着一个人陪你看看太阳，听听下雨，多好啊。”
秦微替妈妈抹去眼泪，看着她的眼睛，“我答应你，我会和杨易城结婚的。”
“下眼睑发炎很严重，但对视力没有影响，最多是刺激痛觉神经，感受到疼痛，用冰敷可以缓解。如果有短暂失明现象，需要考虑眼球的问题，应该是压力过大导致的。”
小庞比秦微还紧张，听了医生的话，总算放心了一些。
秦微从包里掏出小庞给她的药，“医生，这个药这里能配吗？”
医生接过药，一推眼镜，把上面的字母认真看了一遍，“这是国外的药，目前国内市场没有流通，你是从哪里买到的？”
秦微看向小庞。
小庞又开始支支吾吾的，“额...那个...我住在国外的亲戚，我让他随便买的。”
“随便买的药可不能乱吃啊。”医生告诫道，又问秦微有没有带使用说明，秦微摇头，她出来的时候只是临时带了一板。
“医生，这个药我吃了将近一个月，以前容易哭，眼睛疼，吃完药后确实好了很多。”
医生点点头，“我查查看，到底是哪里的药。”
医生把药名输入到资料库里，很快跳出来一排相关的信息。
“是英国的制药公司。”
秦微问，“具体是哪座城市呢？”
“好像是布伦.....”
“啊？啊？肯定不是伦敦，伦敦哪里有制药公司啊！哈哈哈”
小庞像个傻瓜一样胡言乱语，秦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伦敦，是一个叫布伦特的小城市，这种药你必须亲自到那里的药店才能买到。”
“好，谢谢医生。”
临走前，医生对秦微说，“大部分的眼疾都来自心病，心情开朗，眼睛的问题也就自然而然好了。”
秦微了然地点头。
高铁车站，小庞一个人送秦微回家。她都不敢让方家凯开车，她怕秦微看见他，又想起元祺。
临安检，小庞说，“微微，其实我和方家凯从来没有后悔过撮合你和元祺，你们就是天生一对！只不过老天爷瞎了眼，把鸳鸯谱弄乱了。”
秦微揉揉她的头，“你结婚了，不要天天那么孩子气。你和方家凯，要一辈子好好的。”
“你放心，方家凯比我幼稚多了，他才舍不得和我分开。”
小庞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赶紧换了个话题，“你别担心药的事情，我的亲戚常年住在国外，我可以让他邮回来。”
“谢谢你，小庞。”
“谢我什么，药也不是我买的......我是说，都是我亲戚的，哈哈哈，改天我帮你谢他。”
秦微握住小庞的手，“我一直忘了问你，我走后，他父亲和母亲都还好吗？”
“他们身体都好，只是元叔叔让元祺把房子卖了，和元妈妈搬到乡下去住了。元叔叔数了半辈子钱，第一次站在田地里，拿起锄头一锄就是一天，他乐得自在。”
“嗯，那挺好的。”
“微微，元祺出国留学的那一年，你留在他父母的身边照顾了整整一年，还不肯告诉他。他却这么对你......你真得觉得值得吗？”
秦微笑起来，“说实话，我觉得挺不值的，我就应该死皮赖脸一点，让元祺看见我的付出，说不定现在我就能和元叔叔一起锄地了......他怎么就那么恨我呢。”说到最后，秦微的笑意沉进了满心的委屈里。
小庞咬住下嘴唇，忍住不让自己哭，用力地抱住了秦微。
上了车后，秦微给小庞报了信，就独自靠在窗边听歌。
高铁离开月台后的那段铁路穿梭在城市的上方，她新奇地看着城市的街景，路边穿梭的车流，人群往来。
还有一个站在高架桥上，小的像一只蚂蚁的男人，不知所谓地朝高铁车轨这边望过来。
“她走了，你在这儿是看不见她的。”
方家凯推开车门下来，看见高铁的车厢呼啸而过，元祺静静地看着高铁离去的方向，脸上看不出情绪。
是啊，看不见，元祺找了所有能看见高铁铁轨的地方，这是他唯一能到达的最近的位置，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我老婆说得对，你准得后悔。”
元祺收回视线，“不后悔。”
“不后悔就赶紧走，高架桥上不让随便停车。”
秦微从出站口出来的时候，杨易城就站在门口，举着印着她名字的白色塑料牌，还笑着向她挥手。
秦微快走几步到他身边，让他把牌子放下，“我逗你玩儿的，你还真去弄了。”
在高铁上，杨易城给秦微打了一通电话，问她什么回去。
很凑巧，那个时候距离高铁到站还有一个小时。
秦微说她很快就到。
杨易城要去接她。
秦微跟他开玩笑，“你既然要来接我，最好准备一个显眼一点的牌子，我眼睛不好，怕看不见你。”
杨易城很认真地说，“我眼睛好，一眼就能看见你。”
从高铁站出来，杨易城得意的挥动牌子，“我想了想，觉得你的建议挺好的，所以临时赶去油印店做了这个，结实，可以重复利用。”
秦微喊打住，“我以后再也不劳烦你来接我。”
杨易城笑起来，“因为我们会一起从出站口出来。”
秦微没有接话。
杨易城没有驾照，也没有车，拦了一辆出租，和秦微一起坐进后车座。
秦微安静了很久，杨易城主动找话题。
“三天不见，你好像胖了一些。”
秦微以为自己听错了，略带苦涩笑意回应他，“我连早饭都没吃。”
杨易城摇摇头，“你没听过这样一个说法吗？当你评价一个女人身材变胖，自卑的那一位，会羞赧地承认，无论她是否变胖。只有自信的那位，即使她真的胖了，也会勇敢地反驳对方。”
秦微终于笑了，“你的诡辩可真多。”
秦微想了想，问他，“自信和勇敢，哪一个更重要。”
“二者一样重要。”
“如果必须先得到一样？“
“自信，自信的人往往更勇敢。”
秦微认可地点头。
秦微到家的时候，秦微妈妈在二楼的窗口看见杨易城送着秦微一直到家门口，她看得开心，但下楼去迎秦微的时候却没什么也没说。
“回来啦。”秦微妈妈从楼梯上走下来，“看好朋友结婚，是不是自己也想体验一下？”
秦微很诚实地摇头，“不想，太累了。”
“那就上楼休息，”秦微妈妈笑着，“晚上易城和他妈来家里吃饭，记得换一身衣服，看你狼狈的。”
秦微没有应声，小步溜回房间，一跨进房门反身锁门，把身上的包往房间的地板上一丢，躺上床上就睡——阎王和他奶奶来她也不起。
秦微一觉睡到天黑，是被自己的眼睛疼醒的。
她做噩梦了，在梦里哭得没完没了，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半。
秦微下楼倒水喝药，妈妈正在厨房洗碗。
“饿不饿啊？”妈妈问她。
“饿，还有吃的吗？”
秦微妈妈用清水冲手，利落地用抹布擦干，“桌上的菜还热，我给你盛饭。”
秦微就着热水吃了药，乖乖地在餐桌边坐下等饭来。
秦微妈妈把洗到一半的碗搁下，坐在秦微对面，看着她。
“你眼睛这么红啊？怎么了？”
“没睡好，我就说嘛，结婚累。”
“你比新娘子还累啊？”
秦微含了一口饭，没有回嘴。
“晚饭的时候是易城体贴你不让我叫你，还怕你睡不好。”秦微妈妈带着嫌弃的笑，“你睡得死猪一样，就算外面放鞭炮也吵不醒你。”
秦微承认妈妈说得没错。
“我刚刚问了易城妈妈，他们真的是原来住在隔壁的那户人家。”
秦微自顾自吃饭，没有应声。
“小时候你老跑去人家家里玩，每次回来口袋里装的满满的都是开心果。”
秦微不记得了。
“后来读初一的时候，你数学考了十三分，我还请易城来给你补过课。”
说起这件事，秦微想起来了。
但她想起的并不是帮她补习的杨易城，而是被杨易城带走的一张照片。
那一年班里流行大头贴，她的朋友都有印着五花八门的大头贴照片。那是她们去逛商场的时候拍的——那时候只有商场有大头贴的机器，没有叫上秦微一起去。
秦微暗自生气，回家后就让爸爸带着她去影楼拍了一组照片，她预备自己剪一张，贴上各种贴纸。
影楼的照片拿回家的那天，妈妈正好叫找了隔壁的一个大哥哥来教她数学。
秦微其实很想让他快点教完就走，因为她还要做她的大头贴。
可是对方很认真，一遍又一遍的给她讲那些听不懂的函数公式，还有那些她连听都没听过的理论和数学家——回想起来，秦微发现自己对学理的人那种莫名的抵触也是有来源的。
到后来秦微不装了，当着他的面挑起照片，终于找到了一张最适合做大头贴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扎着双马尾，优雅地笑成她想象中的公主的样子，白色的长纱裙很漂亮，可惜得剪掉，毕竟是大头贴。
她已经想好要怎样做一张惊艳四座的大头贴，妈妈突然推门进来，秦微一着急，把照片夹进桌上那本厚厚大大的黑色笔记本里。
“吃夜宵吧。”妈妈说。
秦微一听，笑嘻嘻站起来跑出去吃。
等她吃完回房间的时候，帮她补习的哥哥已经收拾东西回家了。
他走后秦微才发现，她夹在他笔记本里的那张照片——也被他带走了。
秦微本打算第二天找他要回来，可是等她放学回家的时候，妈妈告诉她，那家人上午的时候就搬走了。
秦微没有办法，只能从剩下的照片里重新挑一张，做了一张她并不是十分满意的大头贴。
但秦微记得，“那个哥哥不是姓周吗？”
“连他的姓都记得这么清楚？你很挂念他。”
秦微只是记得他在书封面的右下角写了一个很好看的周字，秦微还开玩笑的在旁边用铅笔画了一个一，因为他像每个星期的周一一样无聊。
“他妈妈带他改嫁过一次，怕妈妈为难，还是他主动提改姓的，所以他跟后来的爸爸姓杨。”
秦微妈妈越想越心疼他，“这么好的孩子，又懂事又优秀。”
再看一眼面前埋头苦吃的女儿，“真是被你捡了大便宜。”
是啊，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找不到相爱的人呢。秦微突然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猜疑。
“你说有没有可能杨易城根本不喜欢女人？”
秦微妈妈连呸了三声，“别咒你自己啊，你可是要跟他结婚的。”
秦微瘪瘪嘴，这是她能想到的最靠谱的理由了。
秦微回单位上班，杨易城每天早上在楼下等她，他骑一辆黑漆的永久牌自行车，载着秦微慢慢悠悠穿过小巷，一直到单位门口。
秦微有些恍惚，明明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她好像过着九十年代的昏黄岁月。
秦微决心找回自己的青春朝气。
有一天，秦微把挎包塞到杨易城自行车车头的篮子里，拍了拍他，“今天换我骑。”
杨易城不相信地看着她，“我怕......”
“那你走路。”
杨易城没说话，坐上了车后座，那一路，他的两条长腿着实无处安放。
秦微骑得快，好在骑得也还算稳，杨易城除了腿有点酸，没什么大碍。
第二天，杨易城来秦微家的时候，推了两辆自行车来。
“哪来的车？”
“送你的。”
秦微没有客气，一脚跨上，踩着自行车的踏板，一路“风驰电掣”，杨易城跟在她后面，一会儿怕她撞人，一会怕她摔了自己，结果忘记顾自己的左右，直直撞上了路边的石墩上。
秦微刹车回头看他，“杨先生，不会开车就不要学别人飙车。”
杨易城皱起眉头，决心好好练自行车。
后来每天早上上班的那段路，变成了秦微和杨易城飙车的竞赛。杨易城总在即将到达单位大院拐角的那段路输给她，秦微很得意。
骑自行车上班的日子过去了半个月，天气也渐渐入秋。
这天早上临出门，秦微妈妈拉住秦微，“晚上叫易城来家吃饭。”
“这个月你已经叫他来了五次，他有家，也有妈妈。”
“胡说什么，今天是你生日，你不得请人家吃饭吗！”
秦微哦了一声，推着自行车出门去。
方家凯孤零零地站在门外。
秦微问他车去哪了。
“坏了，还没修好。”
秦微洒脱道：“上车，我带你。”
杨易城把她从车座上拉下来，“还是我来吧。”
刚到单位坐下，秦微接到小庞的电话。
“微微！生日快乐！”
“难为你还记得，结婚后忙吗？”
“不忙不忙，方家凯比我忙。他和元祺准备弄个工作室，天天忙里忙外的找地方。
“没法去帮你过生日，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哦！”
秦微应声“嗯”。
小庞又叽叽喳喳地讲了些闲话，秦微很乐意听。好一阵后，秦微似乎从电话里听见方家凯和元祺讲话的声音，她对小庞说自己还有事，主动挂断了电话。
下班的时候，杨易城在单位门口等她。
“今天，我们悠闲一点，走路回去吧。”
秦微看了一眼锁在车位的自行车，座位上铺了好几片落叶，她收回视线跟着杨易城走出单位。
黄昏的斜光里，一阵风吹下无数片黄澄澄的落叶，杨易城走在她身侧，贴着她的耳朵，很轻很柔地对她说：“生日快乐。”
秦微不自然地向右躲了一步。
杨易城侧目看她，“你很怕我？”
“我只是觉得你很反常。”
杨易城从衣服的口袋拿出一个黑色小方的丝绒面首饰盒。
“送你的生日礼物。”
秦微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秦微收下了礼物，却没有打开。
“不好奇吗？”
“我想我猜到了。”
杨易城也就开门见山了。
“或许不用等到年底，如果你愿意，下个月我们就可以结婚。”
秦微沉沉吐了一口气，她本以为自己能坦然，但事情临到眼前，她内心充斥不安，甚至是——抗拒。
“我......”
秦微的答案艰难地说不出口，杨易城却突然哈哈大笑打断她。
“逗你呢，你以为我在求婚啊？把盒子打开。”
秦微蹙着眉打开盒子，看见一条白银的吊坠项链，吊坠的形状是由碎钻组成的小相机。
“喜欢吗？”
秦微托在手心里，斜阳的光穿进了碎钻的彩光里，将一道彩虹投射到秦微的手心。
秦微点点头，她很喜欢。
秦微停住脚步，让杨易城帮她把项链带上。
秦微撩起铺肩的长发，露出瘦而白的肩甲和锁骨，杨易城有些笨拙地将项链穿过白皙的脖颈，指尖扣上环扣的时候微微发抖。
杨易城替她带好项链，忍不住往秦微脖子上多看了一眼，这是最属于那条项链的位置。
杨易城收起视线看向秦微，发现她正看着他身后的远方。
“怎么了？”
“没事。”
秦微笑着对上他的视线，忍住不再去看他身后——跨过一条窄江的桥头，好像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秦微嘲笑自己，到底有多放不下，还妄想元祺会主动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晚饭的时候，秦微妈妈把蜡烛插上，她一根一根地数，数了整整二十四根。
秦微知道妈妈恨不得直接提醒她——二十四岁，需要结婚了。
杨易城点上蜡烛，让秦微许愿。
秦微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了整整两分钟，蜡烛几乎要烧尽。
“许这么多愿望，老天爷可不会一个一个帮你实现。”杨易城打趣她。
秦微睁开眼，吹灭只剩余光的蜡烛。
“至少，实现第一个吧。”
晚饭后，秦微的妈妈拿着十年前秦微父亲买的那只老旧数码相机，说要替他们拍照。
秦微和杨易城站在客厅的白墙前，两人拘谨地靠着肩膀。
秦微妈妈挥挥手，“靠近一点。”
杨易城看了秦微一眼，争取了对方的同意，搂住了她的肩膀。
秦微妈妈满意地拍下快门。
一张画质模糊的合照，在老旧相机里留下了案底。
“等等，先别动。”秦微妈妈嘱咐到，蹭蹭蹭跑上楼，拿着秦微房间里的拍立得又小碎步跑了下来。
“用这个再拍一张。”
“妈！”秦微从杨易城的臂弯里出来，上前抢走了秦微妈妈手中的拍立得，“我和你说过的，别碰这个相机。”
“这个相机好好的，为什么不用啊？按一下快门马上就能出照片，正好易城可以拿着照片回家，让他妈妈也看一看。”
秦微闷着气，丢下妈妈和杨易城，拿着拍立得回了房间。
秦微再下楼的时候，妈妈和杨易城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
秦微妈妈拿出了秦微的相册给杨易城看，里面有秦微从出生一直到大学毕业的所有照片，还有半本的空白，留待她的未来。
秦微站到玄关门口，对杨易城说，“我送你回家。”
“天还早，让易城再待一会儿。”秦微妈妈拦住人，不让走。
“阿姨，我妈一个人在家，我还是先回去吧。”
秦微妈妈生气地把相册一合，往桌子上丢，“走吧走吧，都走。”
天黑了，路灯亮起来，两个人走在一路的灯影里。
“我不知道你有过男朋友。”
杨易城打破了沉寂。
秦微很讶异，她甚至没有告诉她妈妈这件事，杨易城是怎么知道的。
“你大学时候的照片，都是他帮你拍的。”
“你能看出来？”
“直觉。”
秦微冷笑。
“那你呢？你的前女友，前前女友......”
“没有前女友，也没有前前女友，更没有前前前女友。”
秦微说她不信，“像你这样的男生，怎么会没有爱慕的人，肯定有很多姑娘追过你。”
“我们数学系有一句诅咒，数学系里每一个男人的数学成绩和他的恋爱指数必然要成反比。”杨易城补充道，“这叫做高处不胜寒。”
“那你爱过吗？”
杨易城被问住了，但他很快浅笑着回答，“爱过又怎样呢，没有人能和生命最初的爱相伴一生。”
“至少我心里能平衡。”秦微的声音在夜里回荡，平静且清脆，“如果我们都是爱而不得的人，我会更甘愿和你熬过这一生。”
秦微回家的时候，妈妈在她的房间里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干什么。
秦微不想和她置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碰到那个拍立得，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压着心中的愤懑，走上楼。
秦微妈妈把秦微的衣柜翻了出来，一件一件挑，一件一件叠。
秦微问她做什么。
“帮你把旧衣服丢了。”
秦微不说话，在床边坐下，一起叠衣服。
“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发脾气......”
秦微妈妈缓缓停住手上的动作，“微微，我不是怪你。”
“你爸爸走后，妈妈拉扯你，日子才过得下去。可是你嫁出去后的日子，妈妈苦的不敢想。妈妈是最希望你结婚又最怕你结婚的。
“如果你有自己爱的人，妈妈当然希望你带他来见我。如果没有，妈妈一定想帮你选一个最好的。
“一个人一辈子，总归是要找一个人陪的，你想想你六十岁七十岁的时候，身旁能站着一个人陪你看看太阳，听听下雨，多好啊。”
秦微替妈妈抹去眼泪，看着她的眼睛，“我答应你，我会和杨易城结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