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祺困难地睁开眼睛，一片刺眼地白扎进他的眼睛里——医院，他无时无刻不被困在这个地方。
元祺感觉右手微微发麻，他动了动，很沉，被压住了。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
秦微？
他贪婪地看着她熟睡的侧脸，熟悉的梦，日复一日折磨着他，也拯救着他。
元祺伸出左手，揉了揉秦微的头发，逼近真实的质感，他的梦越做越接近现实了，有时候他想，不如让他一辈子活在梦里，一辈子不醒来，也不错。
秦微感觉有人在动她，她不舒服的动了一下，抬头对上元祺毫不掩饰感情的视线。
“你终于醒了。”
元祺的手僵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
秦微若无其事地帮他把左手塞回被子里，掖好。
“饿不饿？”
元祺不说话，也不再看她。
秦微站起来，腿麻，差点没站稳。
元祺目光紧盯着她，确认她没倒，又变成冷冷的态度，“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死了没有。”
“我没死，你可以走了。”
“嗯，我是准备要走。”
元祺眼神里的落寞一闪而过，秦微眯着眼捕捉到了。
小庞提着午饭到病房，一推门看见秦微背对着她，她有些恍惚，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微微？”
秦微回头看她，笑得灿烂。
小庞放下保温餐盒，在元祺压着视线的阴暗里，把秦微拉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要和那个人...结婚吗？”
“是啊，元祺可真会挑日子，好巧不巧就在今天出事。”
小庞抿嘴，“其实，我没告诉他你结婚的事，方家凯不让我说。”
“是方家凯让我来的。”
小庞睁圆了眼睛，“他跟你说了什么？”
昨天晚上，秦微把手机丢在床边，被子捂住脑袋，想逼自己睡，可脑袋的意识特别的清晰。
大约是一点的时候，秦微的手机响起，是元祺的号码。
秦微犹疑了片刻，按下接听。
“我是方家凯。”
“哦，有事吗？”
“你对元祺说了什么？”
秦微凝眉，“什么？”
“两个小时前你给他打的那通电话，你对他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
“那他怎么会失控到出了车祸！”
秦微听见太阳穴的神经跳动的厉害，她张开嘴却说不话来，一种比死亡还恐怖的情绪冲上她的心头。
但秦微压着情绪，平静地问，“严重吗？”
“没死，刚从急救室转到病房。”
“既然没事的话，我要睡了。”
“你就不想来看他一眼？”
“去看他，让他再把我羞辱一遍？”
“你明明知道他爱你爱得要命。”
“我不知道。”
秦微真的不知道，她还没有自恋到那个地步。
“你不就是想用结婚逼他去找你吗？”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方家凯深吸了一口气。
“秦微，元祺对自己比对你狠多了，或许哪天他死了，也是他亲手埋葬了他自己，你要是还爱他，就拉他一把。”
两年前的十二月，元祺独身出国。
到伦敦住下后，元祺开始读语言学校，准备申请切尔西艺术与设计学院的平面设计专业的研究生——这个专业的学制只有一年，不用元祺说方家凯就知道，元祺希望早点回国。
十二月的伦敦，空气潮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元祺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开始水土不服，但他也只能靠吃药，暂时缓解水土不服的症状。
圣诞节那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灯火通明，只有元祺窝在寄宿公寓的阁楼，一笔又一笔画着入学申请用的作品设计稿。
凌晨两点，雪下得纷纷扬扬，元祺穿过两个街区找到公用电话亭，拨下一个穿洋过海的电话。
电话拨通后，对方询问了几声，元祺只是听着，没有说话。后来，这个前缀是0044的号码被秦微当做骚扰电话挂断了。
那天晚上，元祺的梦是甜的。
第二天，是房东太太给元祺送牛奶的时候才发现他高烧到102华氏度。
元祺吃完退烧药，在床上躺了一天，狭小的阁楼空间里，闷得让人窒息，可窗外的寒风又实在不太容易忍受。
住在伦敦的每一刻，元祺都无比想念国内的生活。
新年过后，元祺总是低烧不断，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或许是季节性的流感，元祺只能吃退烧药，尽量保持清醒的意识。病症一直难好，但元祺终于还是在三月中旬完成了个人作品集。
四月的时候元祺提交了申请，顺利进入面试。
面试的主考官很欣赏元祺在作品集中投入的概念和想法，在面试时就给出了offer。
开学时间在九月，元祺想回国待一段时间，想见一个人，但方家凯却拦他。
“既然已经坚持到现在，不如就熬到底，不见，就不会想。”
方家凯一语中的。
元祺来到伦敦后最思念秦微的时刻，总是在夜半梦醒。当梦里秦微出现在他面前，对他笑，拥抱他时，他总觉得那一切是真的，梦醒片刻的残余都够他苟且半日。
如果秦微真的站在他面前，他怎么舍得再放开她，让她走。
“她过得怎么样？”
这是元祺给方家凯通话的老生常谈。
方家凯总是无所谓地回答他，“好着呢，我可看不出她有多想你。”
元祺安心，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消息。
七月的一天，元祺突然接到了国内的电话，父亲的公司出了问题——元祺父亲被公安带走了。
元祺什么也不敢多想，买了当天的机票回国。
一直和公司合作的工厂倒闭，没有任何缓冲时间，公司的生产链断裂，停止盈利，银行不肯再给公司的周转借钱——假如欠下的三百万员工工资，还有银行五百万的贷款还不了，元祺父亲就只能在牢里过下半生。
回国后，元祺马上抵押了家里房子，向银行借了两百万，那几天，他舔着脸找遍了父亲所有的朋友，最后加上母亲卖掉外婆留给她的那套嫁妆，才把拖欠员工的资金补上。
父亲从拘留所出来的时候，元祺亲自去接的他。
父亲老了许多，看见他时很生气地骂他：“你滚回来做什么！”
母亲拦在中间，生怕父子二人起冲突，“是我给他打电话的，你出事了，总不能瞒着他吧！”
“那我们当初送他出去是图什么！图什么！不就是希望家里的事情不要牵连到他！”
“我是个男人，爸，家里的事情，我必须担着。”
父亲的眼睛里漏出了一闪而过的欣慰的光，但他还是毅然地说：“你现在给我回去，回去把书读完，否则就别回来。”
“爸。”
“不要辜负那么多人的心意。”
元祺不知道，父亲话里的“那么多人”，秦微也在其中。
元祺的父亲申请了公司破产，公司被另一个企业用两百万的低价收购，钱全被银行收走偿还贷款。
当初公司正常盈利的时候，是银行的客户经理苦口婆心说服元祺的父亲贷款增加生产链的投入，如今时局不利，他们翻脸不认人。
没有了公司，连复盘的资本都没有了。
但元祺的父亲早就把唯一能周转的资金——一百万打入元祺的卡里，那是他从一开始就替自己的儿子准备好的。
元祺的父亲对他说，“银行是吸血鬼，你有多少血，他就吸多少。欠得钱就欠着吧，大不了我这个老头子到牢里住两年。”
元祺不可能坐视不理，他去银行和客户经理协商，希望把还款时间推迟，对方给出的宽限是三个月。元祺希望是一年。对方说只要他能拿出信用凭证——证明他有能力在一年内赚到三百万，那就可以推迟一年。
那一年，二十二岁的元祺，拿着唯一的筹码——自信，跑去当时正在努力打入欧美市场的平面设计公司黑蚁应聘。
面试时，元祺把欧美市场的情况与黑蚁公司发展的方向粗略的分析了一遍，主考官听得饶有兴趣，问他薪酬要求。
元祺眼睛也没眨，说要三百万年薪。
对方一下笑出声，“我见过很多妄想的人，你是第一个，我不想骂而是想劝你去看病的。”
元祺从黑蚁公司出来的时候，方家凯在楼下等他。
“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跟着我创业吧。”
元祺眼睛微微发亮，“你能保证我一年赚到三百万吗？”
方家凯挠挠头，“只要你愿意干，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三百万。”
方家凯没有三百万，他只有五十万成本注册一个小公司，主要接收平面设计的项目，元祺同意了他的邀约。
他们一起做了创业企划书交到银行，银行终于同意还款日延期一年，要求是以后方家凯的公司必须在这个银行开贷款业务。
元祺在九月之前回到了伦敦。
方家凯在国内谈生意，只要接到项目，就交由元祺设计。
元祺一个人可以做方家凯工作室三个员工的工作，而且做得更好，更优质。方家凯没想到元祺会那么拼命。
因为他不知道，在伦敦的每个日日夜夜，元祺如果不把自己投入到永无止境的工作之外，包围他的就是无尽的孤独。
方家凯那家小小的公司靠着元祺出众的业务能力，很快就得到大客户的青睐，这也就意味着元祺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去完成每一单设计稿。
更令方家凯不可思议的是元祺以全优的成绩从切尔西毕业。
“元祺原本可以留在国外，有更大的公司邀请他——如果他接受，以他的能力，他的身价岂止三百万。”
“他是为你回来的。”
秦微知道元祺在国外的一些事，当初也妄想过他回来是为了她，可是过去发生的一切像一巴掌把她扇得清醒。
元祺有一万个理由回国，却唯独不可能是为她。
秦微靠在床边，握紧手机对方家凯说，“如果你只是想劝我去看他，不必替他说这些，我不会觉得愧疚。他爱不爱我，为我做过什么，都不重要了。”
“就算他马上要死了，也不重要吗？”
“你不是说，他从急救室出来了......”秦微拧紧眉头。
“他在国外的那一年，积劳成疾。他刚回国就生了一场大病，医生说他的心脏很不好，如果他再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恐怕很难活过三十岁。这一场手术根本不是因为车祸，而是心脏搭桥。”
“你没有骗我？”
“我倒希望这是假的。”
元祺，活不过三十岁？
秦微的心很静，能听见心脏跳动，听见窗外夜风，听见悠远的过去，元祺抱着她，说陪她一辈子的誓言。
“他宁肯让你难过一时，也不希望耽误你一生。我不是来求你回到他身边的，我只是希望你回来看他一眼。”
秦微没有来得及答复，电话突然挂断了。
是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医院里，方家凯捏紧手机靠在墙边，他在赌，赌那两个人，谁也放不下谁。
元祺，老子不想让你这辈子就这么草草收场。
侧躺在座椅上的小庞睡得很沉，似乎做了美梦，嘴角的笑要溢出梦境。
这一夜，是如此的安宁。
元祺感觉右手微微发麻，他动了动，很沉，被压住了。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
秦微？
他贪婪地看着她熟睡的侧脸，熟悉的梦，日复一日折磨着他，也拯救着他。
元祺伸出左手，揉了揉秦微的头发，逼近真实的质感，他的梦越做越接近现实了，有时候他想，不如让他一辈子活在梦里，一辈子不醒来，也不错。
秦微感觉有人在动她，她不舒服的动了一下，抬头对上元祺毫不掩饰感情的视线。
“你终于醒了。”
元祺的手僵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
秦微若无其事地帮他把左手塞回被子里，掖好。
“饿不饿？”
元祺不说话，也不再看她。
秦微站起来，腿麻，差点没站稳。
元祺目光紧盯着她，确认她没倒，又变成冷冷的态度，“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死了没有。”
“我没死，你可以走了。”
“嗯，我是准备要走。”
元祺眼神里的落寞一闪而过，秦微眯着眼捕捉到了。
小庞提着午饭到病房，一推门看见秦微背对着她，她有些恍惚，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微微？”
秦微回头看她，笑得灿烂。
小庞放下保温餐盒，在元祺压着视线的阴暗里，把秦微拉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要和那个人...结婚吗？”
“是啊，元祺可真会挑日子，好巧不巧就在今天出事。”
小庞抿嘴，“其实，我没告诉他你结婚的事，方家凯不让我说。”
“是方家凯让我来的。”
小庞睁圆了眼睛，“他跟你说了什么？”
昨天晚上，秦微把手机丢在床边，被子捂住脑袋，想逼自己睡，可脑袋的意识特别的清晰。
大约是一点的时候，秦微的手机响起，是元祺的号码。
秦微犹疑了片刻，按下接听。
“我是方家凯。”
“哦，有事吗？”
“你对元祺说了什么？”
秦微凝眉，“什么？”
“两个小时前你给他打的那通电话，你对他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
“那他怎么会失控到出了车祸！”
秦微听见太阳穴的神经跳动的厉害，她张开嘴却说不话来，一种比死亡还恐怖的情绪冲上她的心头。
但秦微压着情绪，平静地问，“严重吗？”
“没死，刚从急救室转到病房。”
“既然没事的话，我要睡了。”
“你就不想来看他一眼？”
“去看他，让他再把我羞辱一遍？”
“你明明知道他爱你爱得要命。”
“我不知道。”
秦微真的不知道，她还没有自恋到那个地步。
“你不就是想用结婚逼他去找你吗？”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方家凯深吸了一口气。
“秦微，元祺对自己比对你狠多了，或许哪天他死了，也是他亲手埋葬了他自己，你要是还爱他，就拉他一把。”
两年前的十二月，元祺独身出国。
到伦敦住下后，元祺开始读语言学校，准备申请切尔西艺术与设计学院的平面设计专业的研究生——这个专业的学制只有一年，不用元祺说方家凯就知道，元祺希望早点回国。
十二月的伦敦，空气潮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元祺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开始水土不服，但他也只能靠吃药，暂时缓解水土不服的症状。
圣诞节那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灯火通明，只有元祺窝在寄宿公寓的阁楼，一笔又一笔画着入学申请用的作品设计稿。
凌晨两点，雪下得纷纷扬扬，元祺穿过两个街区找到公用电话亭，拨下一个穿洋过海的电话。
电话拨通后，对方询问了几声，元祺只是听着，没有说话。后来，这个前缀是0044的号码被秦微当做骚扰电话挂断了。
那天晚上，元祺的梦是甜的。
第二天，是房东太太给元祺送牛奶的时候才发现他高烧到102华氏度。
元祺吃完退烧药，在床上躺了一天，狭小的阁楼空间里，闷得让人窒息，可窗外的寒风又实在不太容易忍受。
住在伦敦的每一刻，元祺都无比想念国内的生活。
新年过后，元祺总是低烧不断，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或许是季节性的流感，元祺只能吃退烧药，尽量保持清醒的意识。病症一直难好，但元祺终于还是在三月中旬完成了个人作品集。
四月的时候元祺提交了申请，顺利进入面试。
面试的主考官很欣赏元祺在作品集中投入的概念和想法，在面试时就给出了offer。
开学时间在九月，元祺想回国待一段时间，想见一个人，但方家凯却拦他。
“既然已经坚持到现在，不如就熬到底，不见，就不会想。”
方家凯一语中的。
元祺来到伦敦后最思念秦微的时刻，总是在夜半梦醒。当梦里秦微出现在他面前，对他笑，拥抱他时，他总觉得那一切是真的，梦醒片刻的残余都够他苟且半日。
如果秦微真的站在他面前，他怎么舍得再放开她，让她走。
“她过得怎么样？”
这是元祺给方家凯通话的老生常谈。
方家凯总是无所谓地回答他，“好着呢，我可看不出她有多想你。”
元祺安心，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消息。
七月的一天，元祺突然接到了国内的电话，父亲的公司出了问题——元祺父亲被公安带走了。
元祺什么也不敢多想，买了当天的机票回国。
一直和公司合作的工厂倒闭，没有任何缓冲时间，公司的生产链断裂，停止盈利，银行不肯再给公司的周转借钱——假如欠下的三百万员工工资，还有银行五百万的贷款还不了，元祺父亲就只能在牢里过下半生。
回国后，元祺马上抵押了家里房子，向银行借了两百万，那几天，他舔着脸找遍了父亲所有的朋友，最后加上母亲卖掉外婆留给她的那套嫁妆，才把拖欠员工的资金补上。
父亲从拘留所出来的时候，元祺亲自去接的他。
父亲老了许多，看见他时很生气地骂他：“你滚回来做什么！”
母亲拦在中间，生怕父子二人起冲突，“是我给他打电话的，你出事了，总不能瞒着他吧！”
“那我们当初送他出去是图什么！图什么！不就是希望家里的事情不要牵连到他！”
“我是个男人，爸，家里的事情，我必须担着。”
父亲的眼睛里漏出了一闪而过的欣慰的光，但他还是毅然地说：“你现在给我回去，回去把书读完，否则就别回来。”
“爸。”
“不要辜负那么多人的心意。”
元祺不知道，父亲话里的“那么多人”，秦微也在其中。
元祺的父亲申请了公司破产，公司被另一个企业用两百万的低价收购，钱全被银行收走偿还贷款。
当初公司正常盈利的时候，是银行的客户经理苦口婆心说服元祺的父亲贷款增加生产链的投入，如今时局不利，他们翻脸不认人。
没有了公司，连复盘的资本都没有了。
但元祺的父亲早就把唯一能周转的资金——一百万打入元祺的卡里，那是他从一开始就替自己的儿子准备好的。
元祺的父亲对他说，“银行是吸血鬼，你有多少血，他就吸多少。欠得钱就欠着吧，大不了我这个老头子到牢里住两年。”
元祺不可能坐视不理，他去银行和客户经理协商，希望把还款时间推迟，对方给出的宽限是三个月。元祺希望是一年。对方说只要他能拿出信用凭证——证明他有能力在一年内赚到三百万，那就可以推迟一年。
那一年，二十二岁的元祺，拿着唯一的筹码——自信，跑去当时正在努力打入欧美市场的平面设计公司黑蚁应聘。
面试时，元祺把欧美市场的情况与黑蚁公司发展的方向粗略的分析了一遍，主考官听得饶有兴趣，问他薪酬要求。
元祺眼睛也没眨，说要三百万年薪。
对方一下笑出声，“我见过很多妄想的人，你是第一个，我不想骂而是想劝你去看病的。”
元祺从黑蚁公司出来的时候，方家凯在楼下等他。
“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跟着我创业吧。”
元祺眼睛微微发亮，“你能保证我一年赚到三百万吗？”
方家凯挠挠头，“只要你愿意干，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三百万。”
方家凯没有三百万，他只有五十万成本注册一个小公司，主要接收平面设计的项目，元祺同意了他的邀约。
他们一起做了创业企划书交到银行，银行终于同意还款日延期一年，要求是以后方家凯的公司必须在这个银行开贷款业务。
元祺在九月之前回到了伦敦。
方家凯在国内谈生意，只要接到项目，就交由元祺设计。
元祺一个人可以做方家凯工作室三个员工的工作，而且做得更好，更优质。方家凯没想到元祺会那么拼命。
因为他不知道，在伦敦的每个日日夜夜，元祺如果不把自己投入到永无止境的工作之外，包围他的就是无尽的孤独。
方家凯那家小小的公司靠着元祺出众的业务能力，很快就得到大客户的青睐，这也就意味着元祺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去完成每一单设计稿。
更令方家凯不可思议的是元祺以全优的成绩从切尔西毕业。
“元祺原本可以留在国外，有更大的公司邀请他——如果他接受，以他的能力，他的身价岂止三百万。”
“他是为你回来的。”
秦微知道元祺在国外的一些事，当初也妄想过他回来是为了她，可是过去发生的一切像一巴掌把她扇得清醒。
元祺有一万个理由回国，却唯独不可能是为她。
秦微靠在床边，握紧手机对方家凯说，“如果你只是想劝我去看他，不必替他说这些，我不会觉得愧疚。他爱不爱我，为我做过什么，都不重要了。”
“就算他马上要死了，也不重要吗？”
“你不是说，他从急救室出来了......”秦微拧紧眉头。
“他在国外的那一年，积劳成疾。他刚回国就生了一场大病，医生说他的心脏很不好，如果他再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恐怕很难活过三十岁。这一场手术根本不是因为车祸，而是心脏搭桥。”
“你没有骗我？”
“我倒希望这是假的。”
元祺，活不过三十岁？
秦微的心很静，能听见心脏跳动，听见窗外夜风，听见悠远的过去，元祺抱着她，说陪她一辈子的誓言。
“他宁肯让你难过一时，也不希望耽误你一生。我不是来求你回到他身边的，我只是希望你回来看他一眼。”
秦微没有来得及答复，电话突然挂断了。
是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医院里，方家凯捏紧手机靠在墙边，他在赌，赌那两个人，谁也放不下谁。
元祺，老子不想让你这辈子就这么草草收场。
侧躺在座椅上的小庞睡得很沉，似乎做了美梦，嘴角的笑要溢出梦境。
这一夜，是如此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