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三）
眼看着众人被佛陀头所迷，现诸般贪嗔痴狂乱相，她忽然迟钝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所以，她刚刚差点吃下去的是什么？
嗓子眼里仿佛反刍出一股腥膻的气息，不会是那些菌丝吧？
她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那声音仍在蛊惑，仍在要求她顶礼膜拜：“皈依我佛！得来菩提！令诸有情出魔罥网，解脱一切缠缚！”
菖蒲觉得浑身发冷。
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甚至她看到连蛛观音仅剩的头颅上也迟缓地现出一抹慈悲笑意。
原来她能抵抗自焚的极端痛苦，也是因为佛陀头真菌造出的幻梦吗？
这时，研究员已经捧着蛛观音的头颅挨得极近，他匍匐着磕起长头，仿佛极为虔诚地献上贡品。
佛陀头布道的声音停顿下来，开始啃噬蛛观音那端庄平静，甚至带着慈悲意的头颅。
哪怕亲耳闻听见那些啃咬的声音，他也始终没有抬头。
从头到尾，蛛观音只说了一句话：
“愿皈依……我佛。”
蛛观音是主动被吞噬的，面上带了始终未消逝的慈悲笑意，仿佛感觉不到被啃咬的痛苦。两颊生出一抹极乐的潮红。
那就是……她的佛。
不知道她到底沉浸在怎么样的美梦之中，才能忽视掉被一口一口吃掉的疼痛，甚至显得安平喜乐。
菖蒲不忍卒视，闭上眼睛竭力忘掉这冲击血腥、黑暗、诡异的一幕。混合着咀嚼声的蛊惑声音却再次声声入耳、向她侵袭来：
“看吧，皈依是极乐的。
与我们同行吧！加入我们吧，与我们共生，共同永永远远地沉浸在美梦吧！”
她堵着耳朵，和玛丽十五竭力尝试着用各种方法唤醒其他人，却收效甚微。他们全都陷在那个幻梦里不可自拔。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似乎对这个东西有一些抵抗力，就像她的溃烂，其他人都看不到。
或许他们被浸染得很深了。
倒是顾廿四被玛丽十五击中时，曾下意识地反击。
这一短暂分神间，他痛得几乎站不住，不过竟成功从幻梦抽离出了一瞬间，他把自己从未摘下的银戒指扔给了菖蒲：“跑！”
那是一个道具空间，里面存有他的所有道具。
他已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只要有一个人跑出去。关于实验室，关于蜂巢和诡异世界合作的真相，就有机会公之于众。
菖蒲将银戒指紧攥在手心里，却并没有第一时间逃跑。
既然她还有抵抗力，这场梦就没完。跟玛丽十五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现在的状况还能不能看到。
她扔出几个替身娃娃类的道具吸引了佛陀头的瞩目。
佛陀头似乎不解为什么突然多出许多活蹦乱跳、不在它掌控的小东西，加大了吟唱、蛊惑的声音。
“皈依吧，唔，我佛，（咀嚼声）慈悲。”
只是，那声音如今混合着咀嚼、磨牙吮血甚至许多道贪婪吞咽口水的咕哝声，显得极邪恶。
而玛丽十五趁机将顾廿四、百晓通他们再拖远一些。这是她们刚才商量的，也许距离远些会稍微弱化佛陀头的影响。
顾廿四或许还有机会挣脱。
她则心如擂鼓地躲进一个空着的【单分子磁力牢笼】里。
她的手指因为紧张有些颤抖。
控制，感染，致幻。此前，她一直不能完全理解超级真菌起作用的方式，只能从过往的种种推断——
如果只是物理性的连接，那些窃皮者化为无数小黑虫的时候肯定会失效。
也就是说，她在来之前就猜到了，它必然还带有一定精神致幻效果。
据她推测，实验品被注射的菌液之中含有这类成分，从而让实验品得到了它的部分特性。
比如，诡总化身的老板，也分泌腐蚀性黑色黏液，造成了她的溃烂，可能是结合菌液后的效果。
又比如，蛛观音的蛛丝像是菌丝的弱化版。
所以也可以理解为实验其实就是一种弱化的感染。从实验品可以反推出它的能力和弱点。
所以她当时就向张阿姨要了一份保险：【费心专业灭菌险】。
【费心专业灭菌险】：清洁高效，灭菌杀敌。有费心，更自信！挺胸抬头面对诡异！一键投保，启用后最近的费心家政服务人员会尽快赶来为您进行专业的消杀服务。
我们郑重承诺，灭不干净也收费！迟到全额不退款！
虽然看起来不是很靠谱，但她还额外得到了一份【费心大礼包（灭菌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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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气儿把所有道具都摆了出来。
除菌仪是个像空气净化器一样的大家伙，“轰隆隆”启用后，她感觉周围空气中那股香臭交织的腥膻气息立刻减弱了一些。
云南克菌丹可以暂时抵抗致幻作用，保险起见，她自己吃了一颗，剩下的扔给玛丽十五，指望她给顾廿四他们用用。
软膏是涂抹伤口的，可以形成保护膜避免菌丝二次浸染。她当时就涂了一点在手背和脖颈，现在倒是暂时用不上，也一并扔给玛丽十五。
至于超正宗菌子火锅……
来不及看说明，菖蒲寻思，可能是以毒攻毒用吧，用幻觉打倒幻觉。
佛陀头真菌要吃你，你可以抢先吃掉它差很多辈分的同类？
不管了，只要她能撑到张阿姨来就好。
这会儿功夫，她扔出的替身都凉了。那佛陀头见她仍冥顽不灵，偈语如疾风骤雨狂暴急转直下：
“若堕种种恶见稠林！诸根不具！丑陋顽愚！盲聋喑哑！挛躄背偻！白癞癫狂！刀割火烧！种种病苦！”
她痛苦难捱地跪坐在地。
随着佛偈，她忽然堕入无边黑暗，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话，背上仿佛千斤重压，压弯了她的腰，四肢痉挛、僵直着无法行动。
好像忽然瞎了、聋了、瘸了，身上无一处不痛，痛得她想满地打滚，却连这也做不到，只能抽搐着。
像活活堕入阿鼻地狱，被刀割，被火烧，这佛陀头真菌说的每个字眼竟如言出法随，有言灵的效果。
明知只是幻觉，却根本抵抗不了，黑暗和痛苦那么真实，不知不觉中她痛苦得涕泪满面，四处抓挠。
仿佛苦熬了一辈子那么长，忽然间，那道声音再度如同甘霖天籁降临：“我佛慈悲，可愿皈依？”
皈依我，便渡你出这无涯苦海。
好恶毒的伪佛。
先给了她一场美梦，诱她皈依，见她不肯笑纳，就又给了她最糟糕黑暗的噩梦，以此来迫使她。
于是，在那场无边的苦痛黑暗地狱之中，她只能听到喋喋不休的吟唱，一会儿是男人的声音：“不要抵抗了，皈依吧！”
一会儿是女人的声音：“加入我们吧！”
一会儿是老者的声音：“这噩梦般的世间啊，唯有我佛慈悲，愿普渡众生。
你在你的世界也不过是服一场苦啊泪啊痛苦的人役罢了。黄粱一梦啊，毫无意义。皈依吧！”
甚至是刚被吞进去的蛛观音在念念有词：“信女愿拜得菩提，焰网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
仿佛火焰在烧灼她的每一寸皮肤。
“噫！”那声音如黄钟大吕威严道：“痴儿！还不肯皈依吗！”
她痛苦的唇齿间不由得溢出两个字：“我……信……”
肩上顿时一松，重新看见光明的菖蒲第一时间就扔出了【风林火山】，借山势压了它一瞬间。
“我信……信你个诡啊。”
看见有效果，菖蒲捂住已经开始流血的耳朵，费劲儿地站了起来。
老子不信啊。
就算今天是西天的真佛来了，她也不信。她信的是道，她自己的道。不解决了这个伪佛，她今天怕是要道心不稳。
她反手往自己身上套了十七八层【玻璃保鲜膜】，裹得跟个木乃伊一样，然后把顾廿四的道具天女散花一样地扔出去。
主打一个不花自己的钱，额不是，是大力出奇迹。
大部分道具一接触到佛陀头的瞬间就片片崩碎。不知道为什么，她使用【风林火山】完全没用顾廿四的诸如臂使，拖延不了几秒。
偌大的佛陀头竟凭空向她压过来。
她一边绕圈狂奔，一边掏出了从顾廿四戒指里拿到的无数道具中最特殊的一个：【鸲鹆学舌】。
道具化作一只小八哥盘旋在她头顶上。
早在对蛛观音娘娘无效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鬼怪契约的鸡肋之处。
但是，如果配合一个类似【照猫画虎】一样的控制道具，尤其能控制声音的，就是无敌的。
她在顾廿四的道具里一通翻找，还真的找到了能用的。
这臭佛陀头这么爱念经，那就一起啊。
菖蒲喘着粗气，开口唱了起来：“Oh，呕，you…you're my destiny～”这命运有点反胃，高音还颤颤巍巍地没唱上去，但好在声音够响亮。
在场的都听到了。
霎时间，金光灿灿。
被唤醒的契约卷轴随着她余音绕梁的歌喉，颤颤巍巍、左摇右晃地飞起，像是喝醉了酒的司机。
倏忽落到顾廿四肩上。
菖蒲心里一个激灵，生拉着嗓子继续嚎：“destiny！tiny！～～～”
契约蜻蜓点水般又飘起来，不情不愿地随着她的颤音靠近了佛陀头。
好险，这玩意儿还是声控的。
“啪”
佛陀头头顶密密麻麻的涡旋结构里，每一处都张开了一只眼睛。无数眼睛一起朝她看了过来。
她感觉到血液寒冷结冰，仿佛，深深地底下的黑暗中，有什么透过这些眼睛打量了她一眼。
所以，她刚刚差点吃下去的是什么？
嗓子眼里仿佛反刍出一股腥膻的气息，不会是那些菌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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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仍在蛊惑，仍在要求她顶礼膜拜：“皈依我佛！得来菩提！令诸有情出魔罥网，解脱一切缠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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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甚至她看到连蛛观音仅剩的头颅上也迟缓地现出一抹慈悲笑意。
原来她能抵抗自焚的极端痛苦，也是因为佛陀头真菌造出的幻梦吗？
这时，研究员已经捧着蛛观音的头颅挨得极近，他匍匐着磕起长头，仿佛极为虔诚地献上贡品。
佛陀头布道的声音停顿下来，开始啃噬蛛观音那端庄平静，甚至带着慈悲意的头颅。
哪怕亲耳闻听见那些啃咬的声音，他也始终没有抬头。
从头到尾，蛛观音只说了一句话：
“愿皈依……我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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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她的佛。
不知道她到底沉浸在怎么样的美梦之中，才能忽视掉被一口一口吃掉的疼痛，甚至显得安平喜乐。
菖蒲不忍卒视，闭上眼睛竭力忘掉这冲击血腥、黑暗、诡异的一幕。混合着咀嚼声的蛊惑声音却再次声声入耳、向她侵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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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皈依吧，唔，我佛，（咀嚼声）慈悲。”
只是，那声音如今混合着咀嚼、磨牙吮血甚至许多道贪婪吞咽口水的咕哝声，显得极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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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比如，蛛观音的蛛丝像是菌丝的弱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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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忽然瞎了、聋了、瘸了，身上无一处不痛，痛得她想满地打滚，却连这也做不到，只能抽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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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只是幻觉，却根本抵抗不了，黑暗和痛苦那么真实，不知不觉中她痛苦得涕泪满面，四处抓挠。
仿佛苦熬了一辈子那么长，忽然间，那道声音再度如同甘霖天籁降临：“我佛慈悲，可愿皈依？”
皈依我，便渡你出这无涯苦海。
好恶毒的伪佛。
先给了她一场美梦，诱她皈依，见她不肯笑纳，就又给了她最糟糕黑暗的噩梦，以此来迫使她。
于是，在那场无边的苦痛黑暗地狱之中，她只能听到喋喋不休的吟唱，一会儿是男人的声音：“不要抵抗了，皈依吧！”
一会儿是女人的声音：“加入我们吧！”
一会儿是老者的声音：“这噩梦般的世间啊，唯有我佛慈悲，愿普渡众生。
你在你的世界也不过是服一场苦啊泪啊痛苦的人役罢了。黄粱一梦啊，毫无意义。皈依吧！”
甚至是刚被吞进去的蛛观音在念念有词：“信女愿拜得菩提，焰网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
仿佛火焰在烧灼她的每一寸皮肤。
“噫！”那声音如黄钟大吕威严道：“痴儿！还不肯皈依吗！”
她痛苦的唇齿间不由得溢出两个字：“我……信……”
肩上顿时一松，重新看见光明的菖蒲第一时间就扔出了【风林火山】，借山势压了它一瞬间。
“我信……信你个诡啊。”
看见有效果，菖蒲捂住已经开始流血的耳朵，费劲儿地站了起来。
老子不信啊。
就算今天是西天的真佛来了，她也不信。她信的是道，她自己的道。不解决了这个伪佛，她今天怕是要道心不稳。
她反手往自己身上套了十七八层【玻璃保鲜膜】，裹得跟个木乃伊一样，然后把顾廿四的道具天女散花一样地扔出去。
主打一个不花自己的钱，额不是，是大力出奇迹。
大部分道具一接触到佛陀头的瞬间就片片崩碎。不知道为什么，她使用【风林火山】完全没用顾廿四的诸如臂使，拖延不了几秒。
偌大的佛陀头竟凭空向她压过来。
她一边绕圈狂奔，一边掏出了从顾廿四戒指里拿到的无数道具中最特殊的一个：【鸲鹆学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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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对蛛观音娘娘无效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鬼怪契约的鸡肋之处。
但是，如果配合一个类似【照猫画虎】一样的控制道具，尤其能控制声音的，就是无敌的。
她在顾廿四的道具里一通翻找，还真的找到了能用的。
这臭佛陀头这么爱念经，那就一起啊。
菖蒲喘着粗气，开口唱了起来：“Oh，呕，you…you're my destiny～”这命运有点反胃，高音还颤颤巍巍地没唱上去，但好在声音够响亮。
在场的都听到了。
霎时间，金光灿灿。
被唤醒的契约卷轴随着她余音绕梁的歌喉，颤颤巍巍、左摇右晃地飞起，像是喝醉了酒的司机。
倏忽落到顾廿四肩上。
菖蒲心里一个激灵，生拉着嗓子继续嚎：“destiny！tiny！～～～”
契约蜻蜓点水般又飘起来，不情不愿地随着她的颤音靠近了佛陀头。
好险，这玩意儿还是声控的。
“啪”
佛陀头头顶密密麻麻的涡旋结构里，每一处都张开了一只眼睛。无数眼睛一起朝她看了过来。
她感觉到血液寒冷结冰，仿佛，深深地底下的黑暗中，有什么透过这些眼睛打量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