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院子里花草不多，只有一株古树，枝叶蓬勃舒展，树冠流动着浓绿，和淡黄色的芳香花朵。风一吹会簌簌掉落大片叶子和花瓣。束星摇看不出来品种，她对此并不敏感，说是迟钝也不为过。
神川明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因为那是很名贵的品种。换句话说，把他们困在这里的人，对束星摇高度上心，这花草树木是人工精心种植栽培的。毕竟除了束星摇，他自己根本不关心也不在意周围环境。
束星摇不一样，她得要舒适。
神川明稍微动了动腿，被束星摇压得有点僵了。半柱香之前，束星摇趴在神川明腿上睡着了。她当然不是有意的，退一万步讲，束星摇本身就不太喜欢男性。
虽然她看上去不见外，也不会轻易流露出来那种不喜欢。但相处久了，神川明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感受出来一点微妙的被不喜欢感。
他伸手垫着束星摇的颊侧，另一只手把她的脸微微抬起来换了个靠的位置。
......
至少不是他身上。
女孩子的脸部皮肤柔滑，摸上去触觉柔软。神川明微微低头看她。束星摇已经定容，停留在十几岁年纪，发髻还是女孩子的样式。海外十六洲并不时兴女子到岁数要梳什么发髻。
但上京的女子不同。他的手指停在束星摇略微向后扯的后衣领上，替她将衣领拉上来一点，遮住白皙的后颈。
他又想起来矅珠。
想起来她还称得上少女的时候，也是在院中，月色如霜，她躺在他怀里，睡颜恬静，仿佛毫无防备。
现在想来，完全无法理解、不在一个世界、而且隔着血海深仇的的两个人，确实不适合在一起。
她身上总会有淡淡香味。有时是焚香，安神静气。有时是衣服上的熏香，芳香自然。但束星摇身上从来没有什么鲜明标志的气息，她不喜欢室内熏香，也不爱费心思给衣服熏香。
神川明手指滑过她半散的头发。束星摇忽然说，小明，你哭了吗。声音很轻。他微怔，随即意识到束星摇并没有醒，也许是梦呓，也许是半醒半睡的状态。没有，他否认的很快。
她哦了一声，血流缓慢，呼吸平稳，几乎不发出声音。然后，她又说，矅珠仙是不是跟白侯蕊一样温柔呀。为什么这么问，神川明反问道。束星摇依旧睡得很沉，过了片刻，她迷迷糊糊说，魔主看起来好温柔的，但感觉有点假。
她说，我会不会有点刻薄，我觉得她确实很温柔，但我又说她假哎。也许她的确真的温柔，只不过是太温柔了反而令人不适呢。不过我不太喜欢，她不太像人，不对，她好像确实不是人了。
束星摇说话轻，神川明微微俯下身子，脸颊彼此挨近，耳畔凑近她嘴唇才能勉强听清。
他说，矅珠也很温柔，但她那时候确实是装出来的。
束星摇感觉耳朵有点痒，像琴弦上的微颤，顺着空气交递进她耳中。
她又说，你怎么知道是装出来的，万一，她要能装一辈子的话呢。那你怎么理解她的温柔呢。
神川明犹豫着伸手，抚摸她垂在耳畔的发丝。他说，出发点就不对，就算真的阴差阳错产生感情了，你觉得有好结局的概率多大。
她似乎嘟囔了什么，说不对，你们都没有对彼此抱有纯然信任，又怎么能指责是对方让结局变糟糕呢。
他忽然想笑。这下他看出来了，束星摇是真的睡得半梦半醒。但束星摇紧接着说，你快乐过吗，小明。
你好像不喜欢笑来着。这么想，还是生机勃勃而的人适合你一点，魔主太死气了。她声音更轻了。
神川明说，为什么一定要有人适合我呢，你认为两个人在一起一定比一个人更快乐吗。
束星摇没有再理会他的问题。她潜意识里不赞同自己刚才的话，微微皱起眉毛，反驳自己，不，不能说这么刻薄的话。魔主是没有活力，不是死气，你也不要这么说她。
最后，束星摇不再发出任何声音。神川明意识到她这次算熟睡了。
他推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轻声说，回屋里睡吧。
......
神川明不太愿意随意触碰她的身体。无关尊重异性与否，只是单纯的抗拒和不太愿意。
他又耐心地说了一遍，在外面睡着会着凉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神川明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漫长。束星摇终于难受地哼了一声，气音黏糊，她从神川明腿上悠悠转醒。
女孩子打了个哈欠，单手随意撑在神川明身上，侧脸上有很浅的印子。被硌出来的。这个姿势其实不是那么舒服，尤其是腰，她醒来就觉得腰疼。
等等，这是什么？
她的视野中映出了自己的手，和某一只略显熟悉的男性手掌合拢在一起。束星摇猛地抬头，脸色惊惧，终于看清自己枕的是谁。
“神川明！站起来！”
她应激似的跳了起来，因为拉扯到了酸疼的腰部肌肉而面部狰狞了一下。神川明保持着礼貌的沉默，依言站起。束星摇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指着神川明，“解释！”
但其实根本没留给他解释的余地，束星摇就大声道：“你怎么能这样！这合适吗！一点分寸都没有！”
神川明面不改色地观察了一眼束星摇的脸色，然后缓缓垂下眼帘，说，“失礼了。”
束星摇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
吹了一会儿冷风，束星摇觉得自己冷静下来了，心也不乱跳，脸也不红了，于是清清嗓子，问道：“我怎么睡到你腿上了？我不是脑袋向后仰着睡的吗？”
神川明贴心解释道：“也许是你习惯不断调整睡姿呢。”
束星摇捂了一下嘴。天，不至于吧，她睡觉这么不老实吗......
不过束星摇脸皮厚。她咳了一声，坦然自若转移话题，“好了，这么说不是我的错。对不起刚刚误解你了。”
她看了一眼天色，“我去煮茶，你喝吗？”不管过多久，神川明都很敬佩束星摇这种尴尬烦心事完全不过脑子的开朗性格。他配合地点头。束星摇很快离开了这里。
束星摇蹲在厨房思考人生。
说是煮茶，其实是烧开水然后把茶叶泡上一泡。没什么原因，单纯是她不太清楚煮茶的讲究。
壶里咕嘟了一声，蒸汽顶开盖子，束星摇给它扇了扇风，又停下，扭脸看窗外。
檐铃被风吹动，响了几下。
束星摇收回目光，冲进院子里喊神川明。“小明！”显然，神川明跟她很有默契，他再次起身，走进厨房，端出来了几杯茶。
白瓷茶盏，底部绘有花瓣繁复的一枝花，茶汤明亮。束星摇趁热喝了几口，随口称赞：“你手艺真好。”
神川明仍然保持礼节性的沉默。过了片刻，“你其实是在当水喝吧？”他问道。
“你怎么知道，多喝热水怎么了？”束星摇眼神古怪。
神川明略微回忆了一下这是她今天第几次煮茶。“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没有品出来一点味道。”好像是第四次。
女孩子挠一挠脸颊，把垂到颊侧的碎发拨到耳后，小声道：“荔枝西瓜味嘛......我知道的。”
神川明忍了忍，忍不住：“你不觉得它更适合冷饮吗？”束星摇小声啊了一下，懂了，“你喝着酸呀？”
神川明又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把茶盏放下。“你不觉得真的很酸吗？”
束星摇笑了起来。她眼型娇俏，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笑眼显得格外天真烂漫。过了一会儿，她止住笑，捏起茶盏凑近鼻子轻轻闻了闻，沉思片刻，“好吧，我不觉得酸。”
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个半块冰糖，方方正正，人工切割，放进茶盏里。冰糖被水融化，消散在底部。束星摇自信满满把茶推过去，“这下绝对有西瓜荔枝的甜味了！”
她一脸期待地看着神川明。
神川明不动声色拒绝了：“还好，其实我不觉得特别酸。还是有西瓜荔枝的纯正味道在的。”
束星摇抿着唇，忽然戳穿他：“你说这么多话，就是心虚了。”
她声音飘忽。
她越想越有道理，“所以你为什么之前不说酸？”
见她被转移了注意力，神川明暗自松了口气，说：“我以为你是故意的。”束星摇瞪了他一眼，但她瞳孔大形状又偏圆，像某种可爱的动物，这样看人也不会显得凶，她慢吞吞道，“你怎么能把我想的那么恶劣。”
“我真尝不出来的，”她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屈起食指抵在唇前，“不对，甜味能尝出来。”
神川明眼睛微微笑着，但不说话。结界里没有昼夜更替，只有长久的昼日和永恒的暗夜。也许是因为地标特殊，四灵二十八宿交替的时候，它也会随之变换。现在是长时间的白天，光影疏落着叠在束星摇脸上，她面颊闪闪发亮，几乎像覆满鳞片。
她说，之前卢星宇泡茶的时候还能品出来一点酸甜味道。后来在荀晓那里，喝的也是甜的。这就不好推测是什么时候对味觉那么不敏感了。她唔一声，说起来，你喜欢吃甜的还是酸的，苦的还是辣的？
神川明说，我不挑。
束星摇又笑起来，竖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微微摇晃，“真的假的，薛扶疏大人以前也是讲究饮食的高贵人吧？”
她反跪在竹椅上，向前倾身凑近他身前，衣摆垂在地上，禁步发出清脆叮铃声响。“对了，我一直想问，神道有兄弟姐妹吗？嗯......我是说宿行霜和苏眉。他们是亲兄弟吗？”
神川明把她的手摁住，一面回答：“这要看你对亲兄弟的定义是什么了。”
束星摇讪讪一笑，用力抽回手。
“我没想摸你！你头发上有东西。”她飞快地从他发上拂去一片花瓣，然后抽身后退。但神川明及时摁住她，触摸她的脸颊，手指皮肤温热。
皮肤接触不过几秒，束星摇克制住呼吸，眼光向上，蒲公英被风带去远处。
束星摇说：“神川明，站起来。”
他拉着她站起来。束星摇面色沉重：“你能不能克制一点。这时候把清心咒念出声。来。”
“为什么不是你念？”神川明反唇相讥。
她皱眉道：“我没学过清心咒！而且本能违抗不了，我没记忆当然更控制不住了。你记得就不能避避嫌吗？”
......
神川明开始念清心咒。咒文很长，发音是按照古汉语来的，听起来晦涩难懂。束星摇很快听困，拧了一下神川明的胳膊强迫自己听完。
最后一节咒文落下，束星摇从睡梦里惊起，下意识拍了拍神川明的肩膀，“太好了！你去映碧学宫开个符咒课吧，我到时候一定不缺勤！”
神川明面色沉如水，把束星摇的手拍下去，冷声道：“闭嘴吧。“
“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话多还能说的毛病？”
院子里花草不多，只有一株古树，枝叶蓬勃舒展，树冠流动着浓绿，和淡黄色的芳香花朵。风一吹会簌簌掉落大片叶子和花瓣。束星摇看不出来品种，她对此并不敏感，说是迟钝也不为过。
神川明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因为那是很名贵的品种。换句话说，把他们困在这里的人，对束星摇高度上心，这花草树木是人工精心种植栽培的。毕竟除了束星摇，他自己根本不关心也不在意周围环境。
束星摇不一样，她得要舒适。
神川明稍微动了动腿，被束星摇压得有点僵了。半柱香之前，束星摇趴在神川明腿上睡着了。她当然不是有意的，退一万步讲，束星摇本身就不太喜欢男性。
虽然她看上去不见外，也不会轻易流露出来那种不喜欢。但相处久了，神川明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感受出来一点微妙的被不喜欢感。
他伸手垫着束星摇的颊侧，另一只手把她的脸微微抬起来换了个靠的位置。
......
至少不是他身上。
女孩子的脸部皮肤柔滑，摸上去触觉柔软。神川明微微低头看她。束星摇已经定容，停留在十几岁年纪，发髻还是女孩子的样式。海外十六洲并不时兴女子到岁数要梳什么发髻。
但上京的女子不同。他的手指停在束星摇略微向后扯的后衣领上，替她将衣领拉上来一点，遮住白皙的后颈。
他又想起来矅珠。
想起来她还称得上少女的时候，也是在院中，月色如霜，她躺在他怀里，睡颜恬静，仿佛毫无防备。
现在想来，完全无法理解、不在一个世界、而且隔着血海深仇的的两个人，确实不适合在一起。
她身上总会有淡淡香味。有时是焚香，安神静气。有时是衣服上的熏香，芳香自然。但束星摇身上从来没有什么鲜明标志的气息，她不喜欢室内熏香，也不爱费心思给衣服熏香。
神川明手指滑过她半散的头发。束星摇忽然说，小明，你哭了吗。声音很轻。他微怔，随即意识到束星摇并没有醒，也许是梦呓，也许是半醒半睡的状态。没有，他否认的很快。
她哦了一声，血流缓慢，呼吸平稳，几乎不发出声音。然后，她又说，矅珠仙是不是跟白侯蕊一样温柔呀。为什么这么问，神川明反问道。束星摇依旧睡得很沉，过了片刻，她迷迷糊糊说，魔主看起来好温柔的，但感觉有点假。
她说，我会不会有点刻薄，我觉得她确实很温柔，但我又说她假哎。也许她的确真的温柔，只不过是太温柔了反而令人不适呢。不过我不太喜欢，她不太像人，不对，她好像确实不是人了。
束星摇说话轻，神川明微微俯下身子，脸颊彼此挨近，耳畔凑近她嘴唇才能勉强听清。
他说，矅珠也很温柔，但她那时候确实是装出来的。
束星摇感觉耳朵有点痒，像琴弦上的微颤，顺着空气交递进她耳中。
她又说，你怎么知道是装出来的，万一，她要能装一辈子的话呢。那你怎么理解她的温柔呢。
神川明犹豫着伸手，抚摸她垂在耳畔的发丝。他说，出发点就不对，就算真的阴差阳错产生感情了，你觉得有好结局的概率多大。
她似乎嘟囔了什么，说不对，你们都没有对彼此抱有纯然信任，又怎么能指责是对方让结局变糟糕呢。
他忽然想笑。这下他看出来了，束星摇是真的睡得半梦半醒。但束星摇紧接着说，你快乐过吗，小明。
你好像不喜欢笑来着。这么想，还是生机勃勃而的人适合你一点，魔主太死气了。她声音更轻了。
神川明说，为什么一定要有人适合我呢，你认为两个人在一起一定比一个人更快乐吗。
束星摇没有再理会他的问题。她潜意识里不赞同自己刚才的话，微微皱起眉毛，反驳自己，不，不能说这么刻薄的话。魔主是没有活力，不是死气，你也不要这么说她。
最后，束星摇不再发出任何声音。神川明意识到她这次算熟睡了。
他推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轻声说，回屋里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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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川明不太愿意随意触碰她的身体。无关尊重异性与否，只是单纯的抗拒和不太愿意。
他又耐心地说了一遍，在外面睡着会着凉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神川明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漫长。束星摇终于难受地哼了一声，气音黏糊，她从神川明腿上悠悠转醒。
女孩子打了个哈欠，单手随意撑在神川明身上，侧脸上有很浅的印子。被硌出来的。这个姿势其实不是那么舒服，尤其是腰，她醒来就觉得腰疼。
等等，这是什么？
她的视野中映出了自己的手，和某一只略显熟悉的男性手掌合拢在一起。束星摇猛地抬头，脸色惊惧，终于看清自己枕的是谁。
“神川明！站起来！”
她应激似的跳了起来，因为拉扯到了酸疼的腰部肌肉而面部狰狞了一下。神川明保持着礼貌的沉默，依言站起。束星摇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指着神川明，“解释！”
但其实根本没留给他解释的余地，束星摇就大声道：“你怎么能这样！这合适吗！一点分寸都没有！”
神川明面不改色地观察了一眼束星摇的脸色，然后缓缓垂下眼帘，说，“失礼了。”
束星摇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
吹了一会儿冷风，束星摇觉得自己冷静下来了，心也不乱跳，脸也不红了，于是清清嗓子，问道：“我怎么睡到你腿上了？我不是脑袋向后仰着睡的吗？”
神川明贴心解释道：“也许是你习惯不断调整睡姿呢。”
束星摇捂了一下嘴。天，不至于吧，她睡觉这么不老实吗......
不过束星摇脸皮厚。她咳了一声，坦然自若转移话题，“好了，这么说不是我的错。对不起刚刚误解你了。”
她看了一眼天色，“我去煮茶，你喝吗？”不管过多久，神川明都很敬佩束星摇这种尴尬烦心事完全不过脑子的开朗性格。他配合地点头。束星摇很快离开了这里。
束星摇蹲在厨房思考人生。
说是煮茶，其实是烧开水然后把茶叶泡上一泡。没什么原因，单纯是她不太清楚煮茶的讲究。
壶里咕嘟了一声，蒸汽顶开盖子，束星摇给它扇了扇风，又停下，扭脸看窗外。
檐铃被风吹动，响了几下。
束星摇收回目光，冲进院子里喊神川明。“小明！”显然，神川明跟她很有默契，他再次起身，走进厨房，端出来了几杯茶。
白瓷茶盏，底部绘有花瓣繁复的一枝花，茶汤明亮。束星摇趁热喝了几口，随口称赞：“你手艺真好。”
神川明仍然保持礼节性的沉默。过了片刻，“你其实是在当水喝吧？”他问道。
“你怎么知道，多喝热水怎么了？”束星摇眼神古怪。
神川明略微回忆了一下这是她今天第几次煮茶。“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没有品出来一点味道。”好像是第四次。
女孩子挠一挠脸颊，把垂到颊侧的碎发拨到耳后，小声道：“荔枝西瓜味嘛......我知道的。”
神川明忍了忍，忍不住：“你不觉得它更适合冷饮吗？”束星摇小声啊了一下，懂了，“你喝着酸呀？”
神川明又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把茶盏放下。“你不觉得真的很酸吗？”
束星摇笑了起来。她眼型娇俏，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笑眼显得格外天真烂漫。过了一会儿，她止住笑，捏起茶盏凑近鼻子轻轻闻了闻，沉思片刻，“好吧，我不觉得酸。”
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个半块冰糖，方方正正，人工切割，放进茶盏里。冰糖被水融化，消散在底部。束星摇自信满满把茶推过去，“这下绝对有西瓜荔枝的甜味了！”
她一脸期待地看着神川明。
神川明不动声色拒绝了：“还好，其实我不觉得特别酸。还是有西瓜荔枝的纯正味道在的。”
束星摇抿着唇，忽然戳穿他：“你说这么多话，就是心虚了。”
她声音飘忽。
她越想越有道理，“所以你为什么之前不说酸？”
见她被转移了注意力，神川明暗自松了口气，说：“我以为你是故意的。”束星摇瞪了他一眼，但她瞳孔大形状又偏圆，像某种可爱的动物，这样看人也不会显得凶，她慢吞吞道，“你怎么能把我想的那么恶劣。”
“我真尝不出来的，”她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屈起食指抵在唇前，“不对，甜味能尝出来。”
神川明眼睛微微笑着，但不说话。结界里没有昼夜更替，只有长久的昼日和永恒的暗夜。也许是因为地标特殊，四灵二十八宿交替的时候，它也会随之变换。现在是长时间的白天，光影疏落着叠在束星摇脸上，她面颊闪闪发亮，几乎像覆满鳞片。
她说，之前卢星宇泡茶的时候还能品出来一点酸甜味道。后来在荀晓那里，喝的也是甜的。这就不好推测是什么时候对味觉那么不敏感了。她唔一声，说起来，你喜欢吃甜的还是酸的，苦的还是辣的？
神川明说，我不挑。
束星摇又笑起来，竖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微微摇晃，“真的假的，薛扶疏大人以前也是讲究饮食的高贵人吧？”
她反跪在竹椅上，向前倾身凑近他身前，衣摆垂在地上，禁步发出清脆叮铃声响。“对了，我一直想问，神道有兄弟姐妹吗？嗯......我是说宿行霜和苏眉。他们是亲兄弟吗？”
神川明把她的手摁住，一面回答：“这要看你对亲兄弟的定义是什么了。”
束星摇讪讪一笑，用力抽回手。
“我没想摸你！你头发上有东西。”她飞快地从他发上拂去一片花瓣，然后抽身后退。但神川明及时摁住她，触摸她的脸颊，手指皮肤温热。
皮肤接触不过几秒，束星摇克制住呼吸，眼光向上，蒲公英被风带去远处。
束星摇说：“神川明，站起来。”
他拉着她站起来。束星摇面色沉重：“你能不能克制一点。这时候把清心咒念出声。来。”
“为什么不是你念？”神川明反唇相讥。
她皱眉道：“我没学过清心咒！而且本能违抗不了，我没记忆当然更控制不住了。你记得就不能避避嫌吗？”
......
神川明开始念清心咒。咒文很长，发音是按照古汉语来的，听起来晦涩难懂。束星摇很快听困，拧了一下神川明的胳膊强迫自己听完。
最后一节咒文落下，束星摇从睡梦里惊起，下意识拍了拍神川明的肩膀，“太好了！你去映碧学宫开个符咒课吧，我到时候一定不缺勤！”
神川明面色沉如水，把束星摇的手拍下去，冷声道：“闭嘴吧。“
“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话多还能说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