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挂在黑色的天边,临近秋季,昼夜温差大,晚上吹起了冷风。

    庄永彦躺在房间里,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他现在很郁闷,非常郁闷。

    回想早上自己偷偷在女朋友杨嫣的宿舍楼下不远处等她,打算为自己的女朋友庆祝生日。他捧着一束玫瑰,提着一个草莓蛋糕,眼神里全是雀跃,嘴里不断重复着为杨嫣准备好的生日祝福。

    几分钟后,杨嫣下楼来,庄永彦正准备走上前送礼,却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王昊景,自己的室友。

    庄永彦愣了愣,转念一想,自己的女朋友和自己的朋友认识也没问题。直到他看见杨嫣吻了王昊景的脸,他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

    庄永彦走到他们两个人身边,忍着愤怒去质问杨嫣:“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嫣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庄永彦,因为她曾对庄永彦说过不要擅自来找自己。庄永彦一直照做。

    但杨嫣面对庄永彦的质问没有并没有露出慌张,而是得逞地笑了笑。无情地说:“你长得不错,有点小钱,还容易骗,不玩你玩谁?”说完又靠近了王昊景。

    庄永彦的愤怒到了极点,但他既没有选择当众指责和谩骂他们,也没有选择用最原始的揍人的解决方式。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周身却散发着低沉的气压。

    杨嫣看着庄永彦,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生气,生气的庄永彦脸上看不出很多情绪。杨嫣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对视了几秒过后,庄永彦就转身离开了,但他没有把玫瑰和蛋糕丢掉。

    庄永彦走向医院,在此途中,他的脸上始终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停在一件病房门口,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扬起了一个微笑,进去了。

    病房里非常的安静,庄永彦走向自己母亲的病床,轻轻挪动板凳坐在病床边守着自己的母亲,看着母亲的睡颜,他思绪早已飞远。

    一直到晚上,他的母亲才醒过来。

    “彦彦,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庄永彦的母亲问他,因为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每当他心情不好时,脸上总是没有表情。

    庄永彦忙拉回思绪,不停地询问着母亲的状况。她的母亲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反而开口问庄永彦:“你怎么在我这,你不去陪陪杨嫣吗?女朋友是要有男朋友陪着的。”

    庄永彦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削完后递给母亲,然后才对母亲说:“我和她分手了。”

    庄母先是一愣,而后拍了拍他的手,对他说:“没事,分了就分了。”

    这时,庄永彦的父亲推门进来,拍了拍庄永彦的背,说:“你先回去,我在这守着你妈。”

    庄永彦没有快速答应,而是指着桌上的玫瑰对自己的母亲说:“妈,那束花就摆在这吧,好看。”

    庄母点点头,算答应了。

    庄永彦指着桌上的蛋糕,对父母说:“蛋糕丢了也是可惜,你们吃了吧。”庄母摇摇头表示自己吃不下,庄父说自己不喜欢吃。

    庄母指了指旁边的病床,庄永彦立马会意。于是他提起蛋糕走向右边一个小女孩的病床,温柔地问小女孩:“吃蛋糕吗?”

    小女孩伸手要接,却被自己的母亲制止住,小女孩只好难过地低下头。庄永彦对小女孩的母亲说:“吃一点点蛋糕不会对胃癌有太大影响的。”

    小女孩抬头看向庄永彦,拉起自己妈妈的衣袖,然后撒娇:“妈妈,我就吃一点点。不会吃多的。”

    小女孩的妈妈先是为难,但小女孩一直“妈妈妈妈”地叫着,面对孩子深切的恳求,她也只好妥协,然后笑着对庄永彦道谢,小女孩跟着附和,对他说:“谢谢哥哥”。

    庄永彦笑了笑,轻声回应:“没事,记住不要吃多。”

    --

    晚上十一点左右,庄永彦回到了家里。他想起了父亲皱眉对自己说公司里资金周转不开的事,又想起自己的母亲患有癌症,女朋友也跟别人跑了。只能长叹一口气,他最近都失眠,睡不着觉。

    庄永彦打开聊天软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人,又把手机关掉,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十几分钟后,庄永彦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选择去给手机交话费。万一是我的手机话费不够多所以才没人给我打电话呢?庄永彦也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但他真的太难受了。

    他心不在焉地打开交费软件,想了想,然后退出把软件卸载了,卸载之后又重新下载回来。

    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他重新打开软件,重新输入电话号码,给手机号充了100块钱。

    三分钟过去了,没有收到钱到账的信息,庄永彦没管。

    三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收到钱到账的信息,庄永彦才开始发现不太正常。

    “怎么回事?话费怎么还不到账,连话费都开始为难我了吗?”庄永彦自言自语。

    庄永彦打开软件查询,才发现自己填错了手机号码。他的心太累了,所以他苦笑了一下,没有打算再去追究问题,想着:无所谓了。

    另一边正在追番的宋洛祺听见手机的提示音,暂停动漫去看信息——您本次交费的金额100.00元已到账。

    宋洛祺:“谁那么好心,给我充话费?我妈,不太可能。不管了,继续追番。”

    两个多小时后,宋洛祺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她准备休息了。

    她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宋洛祺顿时一激灵,凌晨的电话让她很害怕,她不敢接通。直到她看见对方的IP地址和手机号码,她仅剩的一点困意荡然无存了,宋洛祺清了清嗓子,接通了电话。

    交错话费庄永彦也不是很好受,他的脑子里想的是:交错话费的人不认识我,那他可以看在我给他交了话费的情面上陪我说说话吗?

    当他将那个号码输入后,却一直没有按下拨通键。

    “还是别给别人添麻烦了。”

    庄永彦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在两个小时候按下了拨通键。电话响了二十几秒都没人接,他都打算挂断了,却在最后一秒,电话接通了。

    庄永彦:“……”

    宋洛祺:“……”

    接下里是长达八秒的沉默。

    庄永彦犹豫地开口:“话费我交错到你的手机上去了。”

    宋洛祺刚想回答我退给你,庄永彦就继续说:“但没事,你不用退回来。你可以陪我聊一会天,说说话吗?”

    宋洛祺:“真的不用退回来吗?”

    庄永彦:真回应我了??!于是他不敢再去跟对方讲话,然后迅速地按下了挂断。

    宋洛祺听见手机里传来对方挂断电话的“嘟嘟”声,心里有点难受。

    “为什么挂得那么快啊?我才说了一句话……”

    “是我又把天聊死了吗?”

    被挂了电话的她开始反思起了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

    虽然说庄永彦也抱过对面会接电话的期待,但当电话真的接通,当对方真的出声时,当不太可能的期待实现时,他的本能是逃避。

    一直在反思的宋洛祺忽然反应过来:他有女朋友!!不行,我不能跟他有接触。然后她的身子蔫蔫地驼了下来。

    她爬上床,回想着那通过电话传来的声音,回想着讲话的那个人。宋洛祺的心里是欢悦的,但是又想到不能跟他有接触,内心也还是难过的。

    欢悦和难过的矛盾情绪在她的心里回荡。宋洛祺抱怨了一声:“好烦呐。”然后她下了床,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又追起来动漫。

    追了三集,宋洛祺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她先是震惊时间过得快,然后又不痛不痒地看起了下一集。

    看到第五集,宋洛祺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熬下去了,想着现在自己应该睡觉了,于是她坚定地关掉了电脑,再次去了床上,然后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我才不熬夜,我搞通宵,又比别人多拥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打开手机后,宋洛祺不停翻动着手机页面,叹了口气,说:“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了。”

    她只好把手机屏幕熄掉,开始思考明明是有困意的,可为什么一到床上自己就睡不着了呢?

    “叮咚——”

    宋洛祺的手机弹出来一条消息,手机屏幕也亮了起来,她迅速地点进去查看,然后她就精神了起来。

    【叨扰你了。你说为什么让人难受的事会推积在一起让人喘不过气呢?我家里的工作出了问题,母亲也在这时候查出胃癌,女朋友也背叛我,分手了。我没怪谁,我只觉得自己觉得自己好没有能力,什么都解决不了。回过头来想找人说话,又发现每个人都很忙,没人会因为一个不重要的人和事浪费时间。】

    宋洛祺迅速地看完,准备回复他。但她没有立马打开键盘,而是在脑海里构思回复。

    庄永彦将这段文字发了出去,想着这么晚了对方应该不会看到了,但是他还是抱有期待,万一她会像接通自己电话那样回复自己呢?一分半钟,就一分半钟,让我看看会不会有奇迹发生吧。

    一分半钟过去了,他也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复,庄永彦只好撤回了信息。

    就不该抱有期待的。

    宋洛祺看着那条信息突然消失,准备打字回复,刚打了三排字就觉得速度太慢了,于是不假思索地就拨通了庄永彦的电话。

    庄永彦看着那串和自己十分相似的电话号码,瞳孔微微放大,犹豫了几秒过后,下定决心不该再逃避了,然后他按下了接通键。

    庄永彦:“你好。”

    这个电话是宋洛祺脑子一热,是在没有思考之下的情况下打通的。庄永彦的这一声让她不敢说话了。

    庄永彦继续说:“你是因为看到我的信息才给我打电话的?”

    “嗯。”

    “谢谢你。”

    宋洛祺顿时觉得脸有点热,她清了清嗓子,想起了自己拨电话过来的目的,于是他对庄永彦说:“你家里工作的事我不太清楚,但是对于你母亲生病这一件事冒昧地问一下她的胃癌在什么阶段?”

    “中期。”

    宋洛祺若有所思,然后开口:“你不要悲观,你应该去想你所拥有的幸运的东西。比如你的母亲是胃癌中期,你可以想到她有着比胃癌晚期更大的存活率。”

    “你的女朋友和你分手了,是因为她让你不开心了,然后你选择了离开。来人间一次,要让快乐的时间大于消沉的时间。”

    庄永彦轻轻“嗯”了一下,宋洛祺就继续说了下去。

    “而且我认为也不是所有的坏事都堆积在一起。和女朋友分手让你有更多的时间陪伴母亲,和母亲在一起的平静时光会让你冷静下来去思考家里的工作。”

    庄永彦没有发出声音,宋洛祺觉得自己在演独角戏,开始尴尬了起来。

    “你在听吗?”

    “我在。”

    “不好意思,说了这么多的空话。”

    “没有,我会试着去尝试一下你给的建议。”

    宋洛祺又问:“你知道库里肖夫效应吗。”

    庄永彦:“我知道。”

    库里肖夫效应就是指观者将自身的经验投射到了眼前的事物中,他看到的,更多的是自己内心的联想。

    简单来说,就是有时候人们看到的外在世界,其实是自己内心世界的一个投影,他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事,看见自己愿意看见的事。

    “因为你现在的内心是灰暗的,所以你现在所看到的世界就是灰暗的。也就是说,如果你的内心光明起来,你所看到的世界就会变得不一样。”

    庄永彦听见了这句话,这句话给他的内心带来了一阵打击。

    “嗯。”

    宋洛祺想说的话都说完了,然后她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说的,就住了嘴。庄永彦也没有出声。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庄永彦这时想起来徐志摩《再别康桥》中的一句话“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此时的环境是安静的,谁都没有说话,离别的气氛开始浓郁起来。

    庄永彦难得遇见一个愿意听自己倾诉,愿意浪费时间陪着自己的人,他现在想让她多和自己说说话。

    庄永彦:“你可以……”

    宋洛祺在这时也出了声,说:“你想说话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而后她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你是想说什么吗?”宋洛祺问。

    庄永彦摇摇头,笑着回答: “没有什么想说的,今天谢谢你。”

    宋洛祺笑着回答:“不客气。”

    庄永彦:“时间不早了,打扰你了。你休息吧。”

    “嗯,你也是。”宋洛祺迅速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一边,抱起枕头在床上兴奋地打滚。

    宋洛祺在通话过程中一直在装淡定,生怕自己会露出马脚。一分钟后,宋洛祺终于安静下来,她看着手机里那十多分钟的聊天记录,开心坏了,但奈何是在是太困了,她抱着手机睡着了。

    庄永彦还在想着宋洛祺所说的话,开始思考让自己陷入死结的好像真的是自己内心的想法。

    庄永彦本身就因为这些事而失眠,和宋洛祺的交流让他短暂地看开了起来。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开始有了些许困意,他毫不犹豫地闭上眼睛,也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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