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姐啪的一下把手里的东西摔在桌子上,眼含怒意,“你这小姑娘,我好心招待你,你倒好疯疯癫癫嘴里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伸手一指门口,“给我滚出去。”

    宋祝笑吟吟的看着刘姐,“是吗,唉,可怜那个小女孩,哭喊着找妈妈哩。算了,是我多事,刘姐我走了。”

    宋祝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三、二、一——

    “等一下——”

    预料之中的话语响起,成了,宋祝微笑。

    宋祝回头,“想明白了?”

    刘姐脸色变换,“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回想了一下整个过程,越想越心惊,怎么就不明不白引了个陌生人进家门?

    那姑娘眼神一勾,她就什么也不想了,只觉得她分外可心,恨不得把她捧着爱着。

    再看宋祝眼里就挂上了三分恐惧,“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啊,好心人。”宋祝一挑眉,可不吗,巴巴的赶上门解决问题。

    “你们在上面养那个东西,也不怕遭报应?”宋祝抛出一个钩子。

    “报应?”刘姐冷笑一声,“报应算个球!”

    宋祝来了兴趣,两步走回原座,“细说。”

    憋了许久,刘姐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发泄的人,大吐苦水:“我早劝他不要做这些烂心肝的恶事,可人啊,被迷了眼就不管不顾了!”

    “谁家的心肝宝贝不宠的够够的?自从我怀上了珠儿,她爸就不知道跑哪了,几年没回家。珠儿聪明伶俐,虽然身体差,但是我有手有脚的能挣钱,什么病看不起?”

    刘姐眼泪成串落下,“可我苦命的珠儿,怎么就这么苦啊!”

    呜咽半晌,刘姐整理好情绪,“十二岁,查出什么视网膜感染,非要做眼球摘除手术。好,做!半瞎也比没了强,我借遍了全村的亲戚,也没凑够手术费。这时候有人跟我说,狗三跑了那么多年,原来是去南方做生意了,还混了不小的家产。”

    “那个狗东西愿意出手术费,代价是把我女儿要走,他不认我这个糟糠妻。”刘姐眼里淬了毒,“我本以为他对珠儿有几分慈父心,谁知道我的女儿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不信,求遍巫道。没有人愿意帮我与珠儿见上一面。后来我碰见一道士,见我可怜,愿替我女儿做上一场超度的法会,那道士要了我女儿的八字,却说我女儿没死,魂魄被人禁锢。”

    “你女儿的八字说给我听听。”宋祝插嘴。

    “03年六月十五午时生人。”

    “擎羊入庙,日月同宫,六亲缘浅,是个讨债的。”宋祝皱眉,此八字,生的聪明,可与父母相冲,极易夭折。

    “对对,那个道士就是这么说的。”刘姐连声附和。

    “然后呢?”宋祝说回之前的话题。

    “我跪了三天,才从那道士嘴里求得一条信息,我女儿正在她生父手里。”

    “狗三怕我把事情捅出去,想拿钱堵我的嘴。我无权无势,只能吞下苦水,要了这个房子,日日陪着女儿。”刘姐笑容惨淡,“直到现在。”

    “哦……”宋祝拉长了语调。

    “得嘞,故事听的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宋祝朝刘姐点点头,不等她阻拦,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

    刘姐盯着宋祝的背影看了几秒,又拿起织针勾了起来,还有两个月就到日子了。

    宋祝先去看了31号别墅,门窗紧闭,看起来没人住。而后回到38号别墅,开始敲梵星的门,敲得震天响。

    “……来了,催命呐!”梵星嘴里骂着开了门,待看清来人,插着手,面色冷冽:“扰人清梦,早日超生,你不知道吗?”

    “事关紧急,好姐姐,那个故事你再给我从头到尾讲一遍。”宋祝讨饶。

    “小流氓升职记?”梵星横眼看了宋祝一眼,粉色的眸子宛如上好的宝石。

    “对,从头开始。”宋祝点头。

    “行吧,我听见你做饭了,等我吃两口再说。”梵星摇曳着蛇尾滑倒一楼。

    游仁星打开房门,睡眼惺忪的看着两人,“发什么事了,一直在敲门?”

    “着急听故事呢,吃早饭吗?”宋祝回到。

    “故事……你们等我!”游仁星赶忙到床边抄了本子和笔,来到客厅。

    梵星端来了早饭,分给游仁星一份,尝一口蔬菜粥,夸奖宋祝,“手艺不错啊。”

    “昨天讲到哪了?哦,段六吹嘘自己是吧。”

    ——

    “地头蛇,遇见我就得老实盘着。”段六咧笑,踩灭烟头。

    “诶呦,我就说段哥神武不凡。”程黎席嘴上抹蜜,“小弟我愿鞍前马后为大哥服务!”

    “你?”段六上下扫了程黎席一眼,掏出把匕首,“够狠吗?”

    “这,这什么意思?”程黎席咽咽口水。

    段六拍拍程黎席肩膀,让他往后看,三五个大汉正朝两人奔来。

    “捅死了,算我的。”段六把匕首塞进程黎席手里,又叼了根烟,没点着。

    “段哥……”程黎席本就是个赌徒,眼睛都红了,握着刀的手却稳稳当当的扎进了第一个大汉肚子里。

    那大汉不声不响的倒下了,再看去口鼻泛出乌黑的血,显然中了剧毒。

    剩下几人见势不妙,先撤退了。

    “好!够狠,我喜欢,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段六拿开烟,递到程黎席眼前。

    程黎席擦干净手上的汗,给段六点好烟。

    段六很满意程黎席这个心黑的手下,他需要这种人帮他做事,尤其是见不得人的事。

    此后三个月,段六出入赌场大肆敛钱,赌场派出去的杀手都消失了,无奈只能破财免灾,奉上大笔金钱请段六另寻他家。

    段六觉得这是别人看得起他,竟然真的拿钱走人了。献祭老母得来的运,还有六个月,段六得到了旁人十辈子挣不到的钱。

    豪宅豪车,金银珠宝,应有尽有。程黎席愈发低姿态,即使段理清——段六请人改的名字,送了他几十万,依然鞍前马后伺候段理清。

    段理清生日宴当天,程黎席送了好酒两人喝了个痛快,程黎席借着酒撬开了段理清的嘴。

    段理清如此好运是因为他有一法术,只需要献祭血亲,即可进财进宝!

    程黎席当场就下了手,送段理清与他老母团聚。有钱能使鬼推磨,程黎席洗清嫌疑,取了一笔巨款,回到家乡,说贵人相助,还清了家里亲戚的债务。赌咒发誓以后在不做烂赌鬼,洗心革面。

    在家老实待了一年,程爸还给他说了门亲,挑个吉日过门。

    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程黎席知道机会来了,先假借倒卖货物的名义,用自己账上一笔钱当作盈利。

    利头不小,程家人自然上赶着捧程黎席。程黎席折腾这一套,就是为了名,他跟段六不一样眼界狭窄,他想让所有人崇拜他!

    反复几次,程黎席有了本钱,正式成了个商人,于是,他觉得是时候使用那个法术了。

    过门的妻子,本来是要成为第一个祭品,可是当他回去取东西的时候,却得知妻子怀孕了。

    这是天大的喜事,亲生血脉的威力可要比什么劳什子妻子要强。程黎席第一次开始期待孩子的降生。

    程珠,掌上明珠。

    程黎席只看了她一眼,取了头发就离开了。

    法术的效果比他想的还要厉害,跟他竞争的商铺不是倒闭就是出事,只一年,程黎席就混出个大公司。

    至于因献祭而身体羸弱的程珠,早被他遗忘了,他有了无数个女人,只要怀孕就有大笔奖励,房子车子要什么有什么!

    奇怪的是,其他人生的孩子献祭之后都夭折了。程黎席不在意后代,却不能容忍法术出问题,他出高价找来了一个人。

    那人只图钱,只要钱到位,什么都能做,因此得了个外号钱串子。

    钱串子告诉他,这个法术第一次只需要一个祭品,第二个却需要五个,如果祭品不够效果会大打折扣,越往后面需要的祭品越多。

    程黎席刚花大钱混了个副市长,正想往上爬,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打击。

    于是钱串子又告诉他一个偏门子术,只要以妖怪的血混合血亲,再设以阵法,即可纳百世之福,得万人之气。

    正巧,钱串子这有一对妖怪眼睛正急着出手。

    程黎席几乎花光了整副身家才买到了那双眼睛,只差血亲了……

    血亲。

    程黎席想到了自己第一个孩子。可喜可贺的是,程珠不仅长大了,而且冰雪聪明。他买通了程珠常去看诊的医生,先是弄瞎了程珠的眼,又给她换上妖怪的眼睛,将她关进事先准备好的房子。

    这半人半妖的东西,居然还需要吃人,程黎席又干起见不得人的勾当,花钱买来孤儿院的孩子,隔几天喂一个。

    后面连人贩子都找上门,程黎席全盘照收。

    可是,钱也花了,人也喂了,这生意却不见起色,甚至渐渐有了衰败的痕迹。

    钱串子跟他说,那女儿心有怨气不肯赠他气运,程黎席疯了一般遣散了保姆,亲手掐死了程珠。

    投入的成本太高,程黎席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疯了。

    程珠死后阵法失控,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况。

    “这,”游仁星汗毛直立,“这还是人吗,每一步都超出了我的想象。”

    “心有邪念,生了障碍,眼里面只有斜途了。”宋祝摇头。

    “是啊,一念成魔。”梵星靠在沙发上,尾巴一甩一甩。

    “我在下面碰见个大姐……”宋祝把早上的情况和刘姐的说法复述出来。

    “照她所说,她也是被骗了?”游仁星咬着笔头说。

    “谁知道呢。”宋祝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我倒觉得,她没说慌,只是隐藏了一部分事实。”梵星玩着手指头,随意的说到。

    “哦?详细说说?”宋祝看向梵星。

    “打个比方吧。”梵星打了个响指,空气中浮现出三个画面。

    第一个画面,一个小小的火柴人从高处摔下。

    第二个画面,高处站着一个火柴人,一只手往前伸。

    第三个画面,一堆带着帽子的火柴人围成了个圈看着地上的火柴人。

    “一二三,顺着看。”梵星一点手指,透过墨镜看着游仁星。

    游仁星一个激灵,马上开始解读,“额,一个谋杀案?第一个火柴人被推了下去?”

    “现在呢?”梵星手指摇动,改变画面顺序,变成了二一三。

    “一个自杀的火柴人……”

    游仁星懂了。

    人的视角是有限的,主观意识会无限放大别人的恶,增大自己的善,记忆也会无限的去修正自己的行为。

    刘姐是这样,程黎席是这样,甚至程珠也是。

    宋祝咂摸了一下,“所以这三个人的情况都不可信。”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梵星推了推墨镜,“跟我可没关系,我不参合。”

    游仁星左看看右瞧瞧,到底是心软:“可是,死去的人怎么办?”

    “容我提醒一下,那可不是刚死的,死了好几年了。”梵星不软不硬的刺了一句。

    游仁星转而瞧向宋祝,希望她能发表看法。宋祝冷静的说,“首先,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程黎席杀人贩卖人口。其次,现在是科学社会,不提倡封建迷信。最后,死掉的人已经死了,不能再搭几个人进去。”

    “开发商不管不问,法阵已经破掉,这个地方以后不会再出事,她也找回了自己的眼睛。你攒了素材,我挣了钱,双赢局面。”

    “……可是……”游仁星还想正在一下,“那些死掉的孩子呢?”

    “你有没有想过,死的那么多孩子,真的只有程黎席一个人受益吗?”梵星被墨迹烦了直接挑明说道。

    游仁星闭嘴了。

    “行了,没事,那些孩子到时候我请人做个超度法会。来人世间一趟,也没享受什么。”宋祝打圆场。

    “我明白了,法会的钱我来出。”游仁星收起心思,“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了。”

    “别那么灰心,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邪道总会被端掉的。行了,大作家,你在这收集素材吧,既然这里没什么东西了那我就要回去了,这几天观里得落一层灰。”宋祝伸了个懒腰,向游仁星辞行。

    “你要走了?”双星同时开口。

    “我也要走!”梵星接上一句。

    “你没事了不去向梵姨报个平安?再说了梵姨的眼睛不是还在你手里,有空再来找我玩。”宋祝掐灭了梵星逃避的心思。

    梵星甩甩尾巴,蔫头巴脑的点点头。

    “有缘再会,大作家。”宋祝利落的起身告别,步履轻快的往外走。

    这一晚上折腾的肩酸腿痛,回去肯定要美美的睡上几天!屯点零食,选部电影,安逸哦!

    宋祝美出了泡,这下可挣了不少钱——草!忘了收保护费!

    宋祝脚步一滞,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没反应

    估计是没电了,算了,等回去充了电在给他发个信息要钱,嘿嘿,挣钱真快乐啊!

    挣钱的快乐冲淡了被东西跟上的烦躁,宋祝没理会跟在身后的东西,进了清枫观一切都清净了。

    游仁星眼神黏在宋祝的背后,眼神越飘越远。

    “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哎,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梵星像是发现了什么,笑嘻嘻的凑到游仁星跟前念了一段孽海记的戏词。

    游仁星没涉猎过昆曲,却被梵星戏谑的眼神瞧红了脸,“别胡说……”

    “嘿,我只是随便念念,你又想到哪里了?”梵星一时更起劲了,“常言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游公子咂摸出个甚么意来?”

    游仁星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搁了,“梵星小姐,你就别打趣我了。”

    “哼,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梵星掐了兰花指,唱念做打齐全,唱腔婉转悠扬。

    游仁星听不懂唱词,却也听的如痴如醉。

    柔曼悠扬的曲调渐渐消失。

    游仁星再看四周已然无人,只剩他一个人坐在大厅里。

    一时间孤寂漫上心头,情绪格外饱满游仁星立马掏出笔记本,借情挥洒,闷头狂写。

    “……细细的雨滴描绘着玻璃窗的形状,雨滴也感知到了她的痛苦,替他哭了一场。他无法哭泣,无形的绳索如同镶嵌宝石的铜丝,紧紧的包裹着他脆弱的喉管……”

    “咔哒——颈骨承受不住如此高压,碎裂开。”

    “这是他生前发出的最后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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