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伴随着淡淡星光和徐徐清风,幽岚和小茜挤在一张宽大舒适的藤椅上,在院子里嚼着苹果聊着天。

    说笑间,一个小丫头走了过来。

    “小姐,老爷有事找您。”

    幽岚和小茜两人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幽岚将怀中的碧玉碗放下,跟随丫头来到了老爷的书房。

    “爹,您找我?”幽岚柔声问道,说着走到冯渊身旁,给他捏了捏肩膀。

    房内的烛光温暖而明亮,映照在冯渊的脸上,有种天然的契合感。

    冯渊抬起头,合上了手里的书,眉眼含笑。

    “你来了,我找你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咱们爷俩聊聊天唠唠家常。”冯渊拍拍肩上的手说道。

    “方才,西街的胡婆子来了。”冯渊开门见山地说道。

    幽岚一听,内心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冷哼。这西街的胡婆婆,是当地出了名的人间月老,她人生中最大的使命就是牵线搭桥促成姻缘。

    不过,她与一般媒婆不同,并非贪图个人利益不顾他人死活,她拥有高尚的职业素养,有不被任何名利金钱左右的牵线标准——她自己的判断。

    见幽岚不语,冯渊便继续说道。

    原来,胡婆子是为了今日的聚福楼事件来的,这件事只在一个下午,便被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经过胡婆子的认真细致的观察,以及超乎常人的判断力加以分析,她得出一个结论,薛江和冯幽岚是天作之合。

    如此伟大的发现令其欣喜若狂,急不可待地来到冯府拜见冯老爷。

    按照胡婆子的分析,薛江自小便是出了名的小霸王,嚣张跋扈,无法无天。有朝一日竟能对一女子俯首帖耳,唯命是从,想必他一定是深爱这女子,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

    幽岚乖巧的笑容凝结在脸上,没等父亲说完,便忍不住开口打断。

    “我?和薛江?那个为非作歹、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薛江?”

    冯渊摆摆手说:“爹知道,爹当然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不过,前些年我们两家也常走动,我能看出来他唯独对你不同。薛江要是真心爱你,全心全意为你好,从此改过自新,我会对他的过去既往不咎的,只要,他真心待你好。”

    幽岚一把捧住父亲的脸,难以置信地说:“爹,您疯啦?真信了这胡婆婆的鬼话?”

    “所谓的好姻缘,好就好在我能为民除害?这可真真可笑,要想为民除害,我大可以直接把他杀了,还用着把自己搭进去!”

    幽岚因情绪过于激动,差点把冯渊的双颊挤在一起。

    冯渊嘟着嘴唇,着急且艰难地开口说:“我的小祖宗,你可别鲁莽行事!这婚事你不中意,就算了,这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你可千万不能卷进去。”

    “你从小性子急,脾气倔,爱憎分明,跟你爹我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得学着沉静些,圆融些,要懂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道理。”

    “我这一生只求你平安快乐,能护你一时便护你一时,可我护不了你一辈子啊!”

    幽岚松开手,一把扑进父亲的怀里,说:“爹,我就知道您是最疼我的!爹,您放心,您说的这些,女儿一定改!我方才...也只是说的气话。”

    “唉!我没预料到你会这么抵触,早知如此,我一定叫人把这胡婆子打发走。”

    说起来,薛江和冯幽岚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那时,薛老爷和薛夫人共同筹办了一个学堂,专供这些年幼的少爷小姐们学习读书写字。

    只是,小幽岚长了张乖巧可爱的脸蛋儿,功课做得又好,很快就成了薛少爷的眼中钉。

    今□□小幽岚身上扔毛毛虫,明儿往她书包里放蚕蛹。

    哪知道小幽岚爱好这么特殊,她喜欢都来不及,又怎会害怕求饶?都好好带回家悉心养着了。

    某一天放学后,以薛江为首的几个孩子,嬉皮笑脸,不怀好意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小幽岚懒得搭理,扭头就走。

    薛江头脑一热,走上前,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猛地砸向幽岚的后脑勺,幽岚身体一顿止住了步伐。

    薛江没料到会扔得这么准,越发得意起来,忍不住大笑道:“臭丫头,叫你惹我,可别哭鼻子哦,胆小鬼!”

    一帮小鬼也跟着笑起来,虽然没人知道有什么可笑的。

    幽岚闭上双眼叹了口气,冯家代代相传的江湖规矩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

    于是,转身走向薛江,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反手顺势一拧,薛江的身体立刻扭成一个麻花。幽岚朝着他的膝盖窝踢了一脚,薛江顿时双膝跪地不能动弹。

    幽岚个头虽小,力气却随了她爹,大得不得了。

    旁观的小少爷们张着大嘴瞪着眼睛,全都看呆了,没有一人敢上前帮忙。

    “服了?”

    这是幽岚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这两个字掷地有声,动听悦耳,如金子般砸进了薛江的脑子里。

    “服!服!服!”薛江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还敢吗?”幽岚加重手腕的力度问道。

    “不敢!不敢!”薛江使出浑身的力气惊叫道。

    从这天起,薛江就以身体不适为由,不去学堂了。

    幽岚讲起了这段往事,然后调皮地直视着冯渊的双目,嘴角上扬。

    冯渊气得一拍桌子,大喊道:“这个小兔崽子!竟敢欺负你!你说你,你怎么不告诉爹呢?我当时要是知道,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幽岚轻抚着父亲的胸口,安慰道:“哎呀,这点儿小事还用得着劳烦您啊,别气,别气,您女儿是谁?吃不着亏的!”

    幽岚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爹,您有没有那种能祛疤的药,就是那种能祛很严重疤痕的药。”

    冯渊被这岔开的话头,弄得摸不着头脑,回答说:“这倒没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随口一问。爹,您帮我多打听打听。”

    冯渊欣然应允。

    人间月老胡婆子,前脚走出冯家大门,后脚便踏进了薛府。

    眉飞色舞神采奕奕地将她的观察、分析、结论原原本本地又讲了一遍。

    待她离开后,薛老爷沉思了半晌,手捋胡须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夫人,您意下如何啊?”

    薛夫人凝视着手中的茶碗,掀起盖子,啜饮了几口。

    “我又何曾没想过,幽岚这孩子,无论是才貌、家世、品行哪点不是出类拔萃的。”薛夫人眼神中满是欣赏,赞不绝口地说道。

    “只是,这江儿...虽然我们做父母的,原不该这样讲,可他但凡争点气...按理说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也不是不能豁出脸面,我只怕委屈了人家姑娘。”薛夫人眉头紧锁语气凝重地说道。

    薛老爷恨铁不成钢地摆了摆手,说道:“哎!罢了罢了,夫人,他配不上。”

    翌日下午,幽岚用过午饭后,在园中练剑。发髻高高挽起,未施粉黛,眉目如画,目光炯炯。一身水蓝色缎面的衣裙凌空飘舞,点点剑光如飞虹,阵阵剑风如霹雳。

    “小姐,您看谁来了。”小茜笑着说道。

    小茜刚从城里最大的药铺仁安堂回来,看到大门正对的街道旁,站着一位姑娘,姑娘怀里捧着个包袱,时不时向门口张望。

    小茜一眼便认出来了,将她请进了门。

    闻声,幽岚脚尖轻轻落地,站定,挥手将剑收入鞘中。

    见到眼前的女子,幽岚难掩惊喜,是昨天聚福楼的那位姑娘。

    “小女子沈莲拜见小姐,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小姐的大恩大德,沈莲没齿难忘,愿尽其所能,报答小姐的恩情。”沈莲双膝跪地诚恳地说道。

    沈莲眼里噙着泪水,看到幽岚犹如见到了活菩萨。

    幽岚自觉愧不敢当,连忙将沈莲扶起,说道:“我哪承受得起这么重的礼,再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报答我什么。”

    沈莲将包袱打开,拿出一架食盒,里面装满了月饼。

    沈莲实在想不出如何感谢幽岚,好在自己有双巧手,这些天聚福楼上上下下的人都夸奖她月饼做得好。

    幽岚和小茜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精致的月饼,一脸享受地闻着盒子里甜美的香气,连连称赞。

    “沈莲今日来除了感谢小姐之外,还要替我哥哥向小姐道歉。”沈莲低头羞愧地说道。

    见幽岚不解,继而解释道,前不久父母去世,沈平逼不得已带着妹妹从乡下投靠城里的姑妈,倒不是为了自己,只因妹妹年纪还小,希望姑妈能收留她,让她不必忍饥挨饿。

    不仅如此,由于沈莲脸上的伤疤的缘故,没人愿意给她工作,都担心她吓跑店里的客人。

    可是姑妈不仅装作不认识,还当着众多街坊的面羞辱沈平二人。沈平可能还在气头上,所以当日并非不知感恩有意冲撞幽岚,还望幽岚见谅。

    幽岚当然没放在心上,也完全能理解沈平的难处,只是脑中突然浮现出那双带有恨意的双眼,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幽岚实在不愿以恶意揣测别人,便不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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