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小姐送走——呃啊!】

    轰鸣声尖锐刺耳

    【——注入——生命体征——是否停止?】

    【可恶!失控了!】

    孩童尖细的哭喊震碎玻璃,嘈杂凄厉

    漆黑的焰影扭曲时空波纹,搅得头痛欲裂

    无序的梦境持续翻腾

    下沉,震颤,坍缩——

    骤然悬止

    似乎闻到了久远的味道

    【如果不想行差踏错,多问一个为什么——我的孩子】

    温和的嗓音随着琴声浸润了钻心的烦躁,意识得到片刻安抚

    【太弱了,我们会保护你的哦】

    【我想成为——,这样就可以更好地帮到父亲和——了!】

    【可是,你又没有火焰】

    【你是不是也是知道的】

    【小鬼】

    “!!!”

    胸腔砰然鼓动的心跳压缩动脉,胁迫你急促地喘息以平复神经的紧绷。

    “呼……”

    又是这样,因为莫名的零碎梦魇而紧张。

    莫名吗?

    或许是吧。毕竟——

    你连昔日的任何一丝遗留,都难以查证。

    自某个时间点起,你失去了出生以来所有的记忆。

    你不记得自己是谁,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将往何处。

    神志清醒后,你被自称【父亲】的人送到与世隔绝的这里,他似乎并不愿你恢复记忆,精密地控制着你与外界的接触

    “你解得这么快,我会很有挫败感哦,Alena。”无意于输赢,年轻的女性开朗笑道。

    “没事可做,平日只能玩这些了。”

    “有想起来什么吗?”

    “没有哦。”你看了看窗外绵延天际的金色,语调平缓,“正因为太过空旷,所以才什么都没有。”

    蜿蜒转身于远处山丘的泥巴小路,浓郁炎夏遗留的熏风摇曳,夹岸麦浪也跟着吟唱西西里独有的风情。

    “我能模仿书上的文笔描述这儿有多美,”你轻缓踱步,枕着通室的清风停在落地窗前,“……也只是仿照而已。”

    “感知不到吗?”

    你微微颔首:“这就是现在的我,欠缺的东西。”

    这里的生活除了【单调】,没有更多辞藻可以概括。你每天需要相当长时间的睡眠来理清思绪,短暂清醒的时间里除了看不完的书籍,也只有一对年迈的聋哑夫妇照料你。时而会有两三个被选择的人来这里,就比如你眼前这个墨发蓝眸的年轻女子。

    这里没有任何契机——能令你与过往联结的锚。没有作为【坐标】的记忆,连定义世间万物的标准也混沌不明。

    记忆被阻隔,偶尔可以循着冗杂的梦境去猜测揣摩,而这只能聊以慰藉罢了。你既无法确认其真实,亦做不到自由回溯。

    坠落云衾深处的晓星自有其熠熠光辉,倘若无法刺破云海浮沉,终归只能散作这光雾万重中的渺茫星痕。

    “有没有想过出去走走?我是指,离开这里,到远方去。”

    “不行的吧。他会困扰。”你脑海里浮现那个年迈的、总是对你一脸亏欠的身影,“‘至少,我不能背叛他’……脑子里总有这种声音。”

    “你会离开的。”

    “?”你对她笃定的语气若有所思,“你看到什么了?”

    “嗯!看到了哦,”她扬起的笑靥使眼角的五瓣花越发明媚,如阳光般柔煦,温润你空荡的心房,驱散了些许阴霾,“我看得到,你也在笑的未来。”

    “……有这么好笑?”

    “敬请期待吧,会是一趟很不错的旅途哦!”

    不日,前来接你的人应证了她的预言。来者一身熨烫得笔挺的西装,唇上蓄着肃穆的胡须,与他不相称的柔顺发丝垂落肩头,使人的目光不得不顺而落到他奇怪的左臂——你认得他,父亲来见你时常是他在护送,名叫Coyote·Nougat的叔叔。

    “Alena,你的父亲让我来接你。”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跟他眉间深凹的皱纹一样时刻保持着警惕。

    “好的,麻烦你了,Coyote叔叔。”

    驶过长到令人昏昏欲睡的麦洋泥路,你们终于与城市的车来车往融为一体,这里的声音跟你这几年听到的不一样,是混杂的,悠久的,也是热情的。一转眼就掠过的古迹建筑、向阳伸展的棕榈树、空气中懒洋洋地飘过酸甜清新的果树香气……与书上、梦境中的世界不一样——是活的世界。

    你探了探身体,想探究教堂外墙上不同风格的纹路,却被上摇的暗色车窗模糊了细节。

    “注意安全。”Coyote没有多作解释。

    没有询问原因,你心中暗暗揣摩。

    无言的时间里,你们的车又开过盘曲的几转山路,在一片足以令人迷失方向的广袤树林中,通过了重重掩映的玄黑铸铁栅栏——一座古典的城堡似如一副巨幕油画,铺展开来。黄砖红瓦的城壁高耸,宽敞的大路刚正不阿,沿着主干道坐落的雕像比方才教堂外的还精致优美,彩绘玻璃乍看太过耀眼、嵌在方形拱顶的壁框里又显得那般庄正典雅,这里处处蕴藏着艺术气息,连阳台下都低伏着西西里巴洛克风格的人面雕塑。一路过来有不少巡守的人,或悠闲攀谈、或严阵以待,又为这座卧在林间的建筑渲染上一抹异样的色彩。

    它像一颗珍贵的宝石,遗落深林;又像一位勇士,守卫着不世秘辛,缄默而笃定。

    这……就是父亲居住的地方?

    虽有心理准备,但仍然超出预期,你下车后只顾着驻足仰望、目不暇接了。

    “Alena,这边。”Coyote提醒道。

    “好、好的。”你不得不跟上,随他踏上石板阶梯,走过中庭喷泉、花园,转入白壁环绕的回廊。

    不是书上插图里,古旧砖瓦堆砌而成的城堡,这里材质明显没有那么粗糙,但墙壁上一些或深或浅且奇怪的孔状、尖叶状刻痕又吸引了你的注意。

    莫非……

    “喂——!!!你这家伙!果然还活着吗!!!”

    粗犷而嘹亮的咆哮声在耳畔炸响,你被惊得双肩一颤,便看到穿着黑色制服的高大男子穿过庭院直直朝你闯来。

    银色的长发随他快行的步伐高高扬起,他圆瞪的眼睛紧盯着你,就像一头猎食的鲨鱼奋力扑来。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没这么容易死!这几年躲哪儿去了!?真是让人好找啊,喂——!”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是没有一口咬死你,而是在你面前停住,以一种根本没想让你活着回答的语气朝你咆哮。

    “真是的——斯库瓦罗注意一下影响呀!我们才解禁不久,这还是在本部……呀啊!!!”而后跟来的,戴着墨镜、染着一绺艳绿头发的男人一见到你,又发出一声情难自已的尖叫,跟着就要哭着扑过来,“Alena!!!是Alena啊!!!”

    你一个激灵就要后退——

    “好了。瓦里安。”护在你面前的是Coyote的铠甲左臂,他以一贯的冷漠隔绝了对方,“首领等着见她。”

    首领?……父亲?

    你难以把那位慈眉善目的长者跟这个称呼画上等号。

    “嘁,”那个叫斯库瓦罗的男人居然被逼退了,“麻烦的家伙……喂——!路斯利亚!哭哭啼啼的吵死了!还有Alena你啊——!”

    他的视线仍然锁定在你身上:“你这家伙——还好吗?”

    不想再纠缠,你保持镇定,直视他点了点头:“还好。”

    “?”他似乎有些疑虑,却也没再逗留,拽着哭喊你名字的路斯利亚头也不回地离开……

    直到那哀泣声飘散在泛灰的薄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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