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覃站在付闵身后,明显感觉到这个广场氛围发生了变化,一股令人不适的东西在暗暗鼓动着,随时爆发。

    人群在渐渐往他们这里聚拢,她心里有点发凉,早知道还不如安心呆在曾家呢。

    忽然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她听见一声疾呼:“大祭司来了!”

    差点要暴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那股压力也消失,她松了口气,至少现在,她和付闵暂时不会被乱棍打死。

    “怎么回事?”一道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

    吕覃回头,身后的人群往两边散开,一个拄着手杖,满头白发面容却十分年轻俊美的男人缓缓从中间走出来,旁边跟着一个小孩。

    那小孩看了看现场,双手做喇叭状,仰头大声说道:“杀人啦”,‘啦’字的尾音还在这空旷的地方荡开一圈又一圈。

    吕覃不合时宜地想:这么年轻耳朵就不好,怪可惜的。

    那被称为大祭司的男人听罢点了点头,来到吕覃他俩面前打量了一会,转身去大牛那处看了半响,回头又看了眼付闵才说道:“大牛的死与他人没有关系,是时间到了。”

    吕覃见众人对大祭司的判断深信不疑,隐隐察觉到大祭司的地位在天族中应该不低。

    见事情已尘埃落定,后续的事与他们无关,她只想拉着付闵赶紧回到曾家,谁叫她都不出来。

    但显然有的人不这么想,阿道混沌的意识稍稍回笼,就听见长老如此说,急忙睁开血红的眼睛,脑子一热,说了让他接下来差点把命陪进去的话:“大祭司,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他缓了几口气,继续说道:“大牛与我们从小一起,从没听说有什么恶疾,您说的时间到了,我实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一句三喘地说完后,又合上了双眼,调整了自己的呼吸,阿道回想起刚才的感觉,心里隐隐有些后怕,他只觉得自己的魂魄在周围绕了一圈,差点不能归位,这是十九年来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死亡。

    一旁的兄弟不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见他说完又闭上眼躺着不动了,以为他也跟着大牛去了,吓得赶紧去探了探鼻息,见还活着连忙将他扶起。

    大祭司不说话,大拇指在拐杖上磨了两下。

    一些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在人群里响起。

    吕覃本想直接走,可是阿道这几句话,她根本走不了,气死她了,这是赖上他们了!

    不过大祭司都已经帮他们洗清嫌疑,她心里顿时放松下来,反正现在事情与她没什么关系,走又走不了,干脆开始观察起来。

    见大祭司对阿道的话没反应,心里不住想:他耳朵不好,你说啥他怕是听不见哦。

    一个怯生生地声音响起:“还有……就是在大牛倒地的时候,我感到大牛身体颤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一般。”

    吕覃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梳着牛角辫的少年。

    这话一出,刚刚还只是低声议论的人群顿时爆发,讨论得十分热烈,也让吕覃听清楚了他们说的是什么。

    让吕覃有点惊奇的是,大家议论的并不是两个少年人话里的另有所指,而是惊讶这两个少年人居然在质疑大祭司。

    没想到这个大祭司的权威这么大!

    她隐隐觉得现在氛围有点奇怪,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天族人,不懂还是能走还是赶紧走吧,免得再惹祸上身。

    她伸手拽了拽付闵的衣袖,见付闵侧过脸,压低声音:“我们走吧。”

    付闵了然,俩人刚走几步,大祭司那边突然炸了锅。

    吕覃偷偷回看一眼,惊得停了下来,本来让出路的人群见状,又快速自动合拢,人群往大祭司方向涌去,反而连带着他们二人更靠近了那个是非地。

    吕覃:……我只是看一眼。

    阿道见大祭司不仅听完梳着牛角辫少年的话,还点了点头,以为事情有转机。

    下一秒他们表情猛地一变。

    只听见大祭司对待命的士兵吩咐道:“去把大牛衣服解开。”

    阿道刚刚气血上涌的脸霎时变惨白,如果大牛真的被当众脱光检查,那他生生世世都别想摆脱被人说三道四的命运。

    因为每个人的灵魂都有独特的标记,即便转世轮回,这个标记也会跟着,在身体某处显示,像大牛这种情况,如果裸体示众,无异于告诉世人——这人前世、前前世......做过什么才会被当众扒光衣服。

    “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检查吧。”大祭司眼睛如黑渊一般,他看了一眼阿道,缓缓道:“莫要冤枉了好人。”

    阿道只觉得胸口被突突锤了几下,咽下喉口的腥甜,如果大牛真的因为他被扒光,那他就是大牛的千古罪人。

    士兵只听命令,走过去要抢过大牛的身体。

    一起的兄弟们都不肯放手,如果真的让大牛最后的颜面在这里丢了,那他们就真的该死。但是大祭司带来的人都是天族的勇士,力量无穷大,他们根本抢不过。

    眼看大牛要被他们剥光,阿道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到大祭司面前,疯了一样对大祭司磕头:“我错了我错了,不是别人,是我弄错了,大祭司求求你,求求你。”

    每一次磕头连带着声音也抖了一下。

    祭司半垂眼帘,轻声细语:“还是莫要冤枉好人了好。”

    阿道听出大祭司话里的意思,心里一阵绝望,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身后兄弟们用身体拼命遮挡,却无法撼动那些士兵一毫一毛,推搡声,挨揍声,衣服的破裂声……他痛苦的闭上眼,现在能做的只有死命地磕头,祈求大祭司收回命令。

    他恨不得去抽死刚才的自己,大祭司哪一次错过?为什么怀疑大祭司的判决?大祭司没有错过,从来没有。

    他脑子已经有点眩晕,心里想到,如果大牛真被剥光了,赔上这条命不知道值不值得。他又想起那个关于大祭司的传言,当时他只当是过度夸张了,现在……想到那个人的下场,身体冷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祭司看了阿道一眼,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吕覃被那‘砰砰’的磕头声吓到,那哪里是脑瓜子磕地的声音,那是在拿木锤锤地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人都要没命了。

    她想起往生叶,有些纠结,如果真的开了口,估计就真走不掉了,可是……她心里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下定决心。

    “也许,我有办法。”

    付闵看了她一眼。

    众人都沉浸在这场无言的酷刑中,没有人听见吕覃说了什么,他们只是觉得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了,阿道相比起以往那些人,真要这样死了,倒也算个善终。

    她看没有一个人理她,勇气瞬间瘪了下去,心想就此算了,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可看见那磕出的血顺着地面流到她面前,她无法坐视不理,深呼吸一口气,提高音量:“那个,也许我有办法。”

    终于有人看了她一眼,但又漠然转过脸去,磕头声还在继续,广场上安静得窒息。

    “……哦?”大祭司像是才听到吕覃的声音,隔了许久慢条斯理地看过来。

    她和大祭司的眼睛对视上,努力稳住声音:“我是百族的,有种方法也许可以不用脱衣服。”

    “要是没用呢?”大祭司眼神顿时犀利起来,“他刚刚可是要杀了你。”

    “我也不能保证,不过我确定我们没有杀人,就算……就算是帮自己洗清嫌疑。”

    她心里也没地,不过茂村的天族没问题,这里应该没太大问题吧,总比再丢了一条人命的好。

    广场在大祭司开口后氛围又是一变,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直勾勾的盯着她,却连一点呼吸声都没有。

    又过了许久,大祭司才像思考好了一般,同意让吕覃试一下。

    吕覃顶着众人的目光,提起一口气刚要走,一旁的付闵不知怎么的突然倒了过来,吕覃被带着踉跄了好几步。

    付闵右手捂着胸口,另一只嘘嘘的扣着吕覃的手腕,嘴角溢出一丝血,似眷恋地看了一眼吕覃便晕死过去。

    “付闵!你怎么了?!”

    吕覃被付闵这样子吓到,连忙顺势跪地急救,可奇怪的是不管她怎么弄,就算醒神枝的能量全都用完了,付闵也没反应,不应该啊!

    吕覃心头一震,急忙去摸付闵的脉,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顾不上地上流淌的血迹,她把身上带着的所有花草倒了一地,却发现她摸不清付闵的病症,根本不知道拿什么来救人。

    一只手搭在付闵的脉上,感受着脉象越来越弱,她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激烈。

    另一只手在那一堆带来的花草里胡乱摸索,这个不对!这个也不对!究竟是哪一个!

    慌忙间无意碾开一朵绽放的桃花,不知道是不是碰了血的原因,这朵桃花开得异常绚丽,不用写“听”也能传出消息。

    里面传来李萍萍的声音,柔声问她在哪,准备什么时候回来,他们派人去接。

    吕覃听见情绪差点崩不住,这才想起还有李萍萍他们可以帮忙,她急忙捧住一朵桃花苞,注入神力,哑了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慌:“快来,快来付闵他……”

    李萍萍听完,顿时感到不妙,和一旁的曾炳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见了担忧。李萍萍当机立断道:“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曾炳在李萍萍额头落下一个吻:“我马上就去,你好好呆着。”说完立马动身出门。

    吕覃回完消息,感受着付闵的脉象,强迫自己静下心,缓缓凝聚神力,点在付闵的脖子处。

    在芷洲,桃花只有那几户氏族才能用,所以众人见吕覃的桃花用得这么随意,看她的目光立刻不同。

    大祭司看向躺在吕覃怀里的付闵,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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