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气下的苏姝看什么都不太顺眼,只生硬地走过去,将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柜。

    手指推了推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男人。

    好在傅行止没有裸睡的习惯,深灰色的睡衣老老实实地套在身上。

    只是领口处的扣子被解开,露出了一大片冷白的肌肤和线条明显的锁骨。

    冷漠地撇过头,收回视线。

    男人依旧没有要醒的迹象。

    苏姝再推了推,心底还有残存着没有挥发的起床气。

    猝不及防地。

    一只滚烫的手搭了上来,沉沉地压在她的手掌上。

    带着灼人的热意。

    苏姝怔了一瞬,整个人愣在原地。

    宽大的手掌几乎将她的手完全覆盖,源源不断的热气顺着那一层薄薄的肌肤往里攀爬,蔓延到心窝。

    回过神,她抿直唇角,皱着眉头想要挪开。

    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

    将将移开。

    苏姝还没松下一口气。

    男人又搭了上来,有气无力地抓住她的小拇指。

    力道很轻,只要苏姝稍稍用点力就能挣脱。

    温度很高,像是一个不停工作的高温炉。

    准备拂开手掌的动作一顿。

    静寂的空旷空间内,她听见,他哑着嗓子说:“别丢下我……”

    内心深处的记忆翻涌而出。

    傅夫人声嘶力竭,小旺仔泪流满面的样子在脑海里浮现。

    还有那个,她想象中的,小傅行止。

    心一下软下来。

    都说高烧时候的人是最脆弱的,也是最容易唤起悲伤记忆的。

    可能,又揭开了傅行止某个不太美好的,伤疤。

    苏姝选择了沉默。

    任他抓着。

    顺着力道坐在了床边。

    周遭很静,静得她能听见傅行止略微凌乱的呼吸声。

    灼人的热意从被他捉住的那一小截手指开始蔓延,不断烧到耳垂。

    两人的距离不近不远。

    但苏姝仍能感受到傅行止呼吸时喷洒的热气。

    眉头拧起来。另一只空闲的手试探性地放在他额头试了试温度。

    差点没被吓得跳起来。

    太烫了。

    像是夏天四十度高温天气下,被暴晒了一上午的柏油路。

    手一放上去就被烫得离开。

    皱着眉再探了探。

    松了口气,没她刚刚想象的那么夸张,多放几秒,感觉还能适应。

    大概38、39度的样子。

    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药片。

    轻轻地试着将右手从他手里抽出,不料却被抓得更紧。

    苏姝垂头去看。

    男人双眸闭着,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唇色苍白干涸,脸颊却是异样的红润。

    活脱脱一个睡美人。

    想法在脑海中冒出来时,苏姝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下意识再看了两眼。

    又暗自肯定。

    确实很像。

    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质消失后,苏姝才敢认真仔细地打量他的眉眼。

    像是斟酌反复考虑后,才谨慎下笔的佳作,一笔一画都落得恰好,天生透着一股矜贵。

    拉回跑到天边的思绪。若有所思。

    单手拉开抽屉看了两眼,果然在里面看到了布洛芬的包装。

    大致回忆了一下两人在厨房不太美妙的对话。

    应该是那会儿去倒水吃的药。

    摁亮手机一看。

    折腾了半天,时间也才转到了5:21。

    退烧药需要间隔四小时才能吃第二次。

    满打满算也没有。

    心像是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

    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很少生病,为数不少几次发高烧的时候,身边都有爸爸妈妈在。

    她只需要躺在床上,按照妈妈的指示吃药,乖乖睡觉就好,也不知道吃了药高烧不退该怎么办。

    不可避免地又在心里叹息一句。

    要是爸爸妈妈还在又多好。

    目光落在沉睡过去的傅行止脸上。心里的心疼又多了几分。

    他若无其事地倒水吃药,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给家庭医生打电话时,心里在想什么?

    鬼使神差地。

    脑海里又浮现那天,男人垂着眼,没有情绪地说。

    “习惯了吧。”

    习惯了一个人。

    习惯了自己去处理所有事情,包括生病。

    ……

    苏姝心底的情绪复杂。

    傅行止和传闻中,越来越不一样了。

    思绪收敛。

    她决定按着模糊记忆里,妈妈曾经为她做的那样,给傅行止降温。

    嗓音轻轻的,带着点哄人意味开口:“松开~”

    手指慢慢地往外抽,却被更用力地握住。

    男人眉头皱得更紧。

    薄唇动了动。

    苏姝顿住,又压低身子,靠近几分,软着嗓子哄:“我等下回来,不会丢下你的。”

    男人不为所动。

    苏姝没辙,只得凑近他耳侧,轻轻哄着:“傅行止……”

    语气里夹杂点无奈。

    下一秒。

    苏姝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指,发现男人的力道变小,很轻松地抽了出来。

    有几分错愕。

    要不是眼前躺着的人仍散发着滚烫的气息,她都要以为他已经自制力强大到这个地步,强迫自己醒了过来。

    目光在那张没有死角的脸上顿了两秒,又收回。

    初秋天亮得晚。

    五点多外面仍是漆黑一片。

    苏姝打开了门口处熏黄的壁灯,以免自己摔倒。

    将冰凉的毛巾尽最大程度拧干,搭在傅行止滚烫的额头上。

    目光落在干渴到起皮的薄唇上,犹豫了两秒,又去找来棉签,轻轻地沾湿。

    反复几次,男人的温度总算降了下来。

    几缕刺眼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来,惊醒了不小心趴在床边睡过去的苏姝。

    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苏姝半茫然地伸手,测了测男人额头的温度。

    正常。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心中的重石落地。

    苏姝半眯着眼再打量了男人两眼,走过去。

    将窗帘拉好。

    安静地退出房间。

    算得上是一个晚上都没睡。

    苏姝感觉脑子都是迷糊的,看什么都带着重影。

    按着记忆摸回自己的房间。

    随手带上门,连外套都来不及脱,倒头睡了下去。

    陷入深度睡眠的前一秒。

    脑海里浑浑噩噩地闪过一个画面——

    刚才是不是,撞上了傅管家?

    一脸吃惊地看着她从傅行止的房间出来,眼神里闪着莫名的光。

    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没有力气多想。

    下一秒。

    思绪被拉扯着堕入黑暗。

    --

    傅行止清醒过来时,脑仁还隐隐发疼。

    冷白手掌自觉抚上额头,熟练的屈指,按压太阳穴揉了揉。

    喉咙干得像是下一秒能冒火。

    无力感遍布全身。

    傅行止强撑着坐起来,半靠在床头柜上。

    缓了缓,神思渐渐清晰。喉咙处的干渴越发明显。

    瞥到床头柜的水杯。

    没多想,伸手端过,灌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滑。

    脑海里闪过几个不连续的片段。

    他的意识在挂掉那个电话后,变得模糊。

    只隐隐记得额头处的湿润。

    有人反反复复地为他敷上湿毛巾。

    长睫耷下来,握着水杯的手掌微微用力,指尖动了动。

    眼底情绪莫名。

    恍惚间。

    他看见的人好像不是,时景。

    那抹窈窕的身影在脑海中闪过,连带着那天一晃而过的,

    红痣。

    额头痛得厉害。

    傅行止面无表情地放下水杯,手背探了探自己的额头。

    还有点发烫,应该是低烧。

    目光又在另一侧搜索了一番。

    捞过手机,长指摁开。

    没有反应。

    浓眉皱了皱,生病后的脑子转得很慢,反应了半秒,才发现手机应该是没电关机了。

    有点烦躁。

    心里的情绪莫名,像是团了一团毛线,找不到解开的思绪。

    思索了两秒,傅行止掀开被子起身。

    光脚下床,脑海空白了一瞬,像是一片炸开的白光。

    身形有几分摇晃。

    骨节分明的手掌撑在冷色调的墙壁上,微微用力,青筋浮动,绷紧。

    缓了两秒。

    等脑海里的那阵眩晕过去,傅行止没有什么情绪地往里走。

    拉开浴室的玻璃门,迈进去。

    一夜高烧出了不少汗,身上黏黏糊糊的。

    很不舒服。

    傅行止扯住睡衣下摆,往上拉,动作慢条斯理。

    完全看不出来生病中的虚弱,只是有些缓慢。

    如果让时景知道了,免不得又是一顿骂,他甚至都能猜到他会骂什么——

    谁在病中洗澡啊!是害怕病会好吗?!

    忍俊不禁,嘴角扯了扯。

    温热的水从头顶倾泻而下。

    水珠划过线条明晰的腹肌,块垒分明,薄薄一层,不会让人觉得孱弱无力,也不会让人产生夸张,不敢靠近的感觉。

    但腰肢劲瘦,流畅的线条一路蜿蜒,腰线很细,是完美的倒三角。

    傅行止洗得迅速。

    洗了个几分钟的战斗澡后,扯下一条浴巾围住,就走了出去。

    随手撩了一把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锐利的黑眸。

    只是,罕见地流露出些茫然。

    可能是生病的后遗症。

    脑海里模糊的身影挥散不去,那股类似小苍兰的香气似有若无地围绕在鼻尖。

    像是虚幻的梦境还没有醒。

    奇怪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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